档案.寂静之地（47）
洛奇却并不打算放弃，于是决定问他一些其他问题，关于安静小镇的问题。
“这座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本地人。”
“什么，你也是……”洛奇耸了下肩膀，“那么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艾迪吞吞吐吐地说道，看来是想隐瞒什么事情。
“啊，算了。可我觉得还是快点离开这里比较好，这里有些不对劲儿。”
看他一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样子，洛奇识趣地闭上了嘴巴，没有继续追问。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保重啊。”
“啊，你也一样，洛奇。”
在分别之际，艾迪终于显得不那么害怕了，稍微变得有些开朗起来。
结果在公寓里还是没能找到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但是还有另一幢公寓楼，在中庭的西侧就能看到。
想要到那里去的话，就一定要经过小区前面的一条大街，不过洛奇发现了一条近路。
林边公寓的西侧与另一幢公寓相连，所以只要跳过去就行了，旁边二楼的窗户也十分巧合地开着。
洛奇急忙跑上二楼，顺着走廊一直向西走，来到尽头处。
他爬上尽头处的窗户用力纵身一跃，以猛烈的势头成功落在对面房间的地板上。西侧的这间公寓是南北走向，洛奇走出这间屋子，刚准备向北搜索时便受到了模特怪物的“欢迎”。
虽然很热烈，但面对它们的欢迎，洛奇并不是很开心。
看来这里也被怪物占领了，与他预想中的情况完全一致。
洛奇没有感到害怕，也没有丝毫犹豫地向怪物开枪，他还记得消灭怪物给自己所带来的那份“快感”。
可是他同时也不得不在心里警告自己尽量避免浪费子弹，因为备用的弹药此时也在慢慢减少。
老实说洛奇解决到这些怪物其实并没有多少负罪感，但是看着流了一地的粘稠液体，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二楼扫荡完毕后，洛奇来到一楼，一场意想不到的再会正在109号房等着他。
那个房间的墙上安装着巨大的镜子，但是看上去却并不像是芭蕾舞的练习场，大概是喜欢自我陶醉的住户自己安装的吧。一个女人正躺在房间中央的地板上，像是孩子在摆弄玩具一样，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不停地刺向地板……
洛奇认得那张映在镜子中的脸一在墓地遇到的那个女人，那个说着奇奇怪怪的话，但是却全部灵验的奇怪女人。
那个女人也同样看到了洛奇，于是对着镜子中的他说道：“我们刚才见过。”
她的声音很无力，眼神也很空洞，与刚才在墓地时判若两人。
“啊，你可以叫我洛奇。”
“我是，嗯，安吉拉。你叫我安吉拉就可以了。”
“安吉拉，很好听的名字。”
洛奇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说道，因为他觉得正在摆弄匕首的安吉拉有种很危险的感觉……看上去像是要自杀，或者要把这把匕首捅进洛奇的脖子里。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我在找妈妈!”
“我还以为你已经离开这座城市了呢，那么你找到你母亲了吗?”
“还没有……”
“你的母亲住在这幢公寓里吗?”
“我不清楚。”
“你只知道她住在这座城市吗?”
和我一样，仅仅凭借很少的线索就来到这里，洛奇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同情感。
“对吗?”
安吉拉突然坐起身来，刚才还很空洞的眼神此刻竟然充满了诡异的光芒，恶狠狠地盯着洛奇。
“为什么你会知道？”
她的眼神看起来不太对劲，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和她有深仇大恨的人。可，洛奇不记得自己有惹到过她啊？
“什么为什么?”
洛奇没弄明白她的意思，安吉拉的手紧紧握住匕首，继续追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妈妈在这座城市？”
原来指的是这回事啊，洛奇暗自松了口气。真是被她吓到了，还以为她要杀人呢，这个女人怕不食油饼。
当然他的这种想法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你在这座城市里寻找，你的妈妈一定就在这里啦，无论是谁都会这么想吧。”
洛奇回答道，尽量使自己的表情变得无辜，语气中还有些抱怨。
“原来是这样啊。”
那种可怕的表情终于从她的脸上消失，安吉拉又恢复成无力的样子。这种变化在她脸上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仿佛刚刚的一切凶狠都只是他的错觉而已。
“不对吗？”
“我也不知道。”
“……不然的话，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面对洛奇的提问，安吉拉低下了头。
“你为什么来这里?”她巧妙地利用反问搪塞过去，好像并不想让别人触及自己的隐私。
“我也来这里找人。”
“找到了吗?”
“没有。”
“和我一样。”
“是啊，大家都一样。”洛奇小声说道。
随即洛奇叹了口气，一股无力的感觉涌上心头，说道：“其实，说起来满讽刺的，我自己连我要找的人都不清楚，我似乎忘掉了一些事情，明明感觉很重要但就是想不起来。”
“洛奇?”
“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地……就想找个人倾诉一下。”
“你会找到的。”
“你也一样。”
可能是被洛奇突然爆发出来的激情所感染，安吉拉好像稍微恢复了正常状态，微微一笑。
“我也不会放弃，继续找我妈妈。”安吉拉站起身来说道。
洛奇走到她的身旁说：“一起走吧，我会保护你的。所以你不用拿着这种东西，匕首和你这种年轻女性可不大相配。”
洛奇说完，用大手轻轻地握住安吉拉拿着匕首的那只手。
“别碰我!”
歇斯底里的叫声刺痛了洛奇的耳膜，安吉拉一下子又变得不对劲儿起来，将锋利的匕首对准了他。
洛奇可以确信，至少在这一瞬间，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是真的想要杀了自己，如果再往前迈出一步的话，恐怕就会和她脚下被戳烂的地板一样。
不过随即她就恢复了正常，“对不起……没事，我只是想单独静一下。”
“可是……”
“你很担心我吗?是不是以为我要自杀？”
安吉拉像是着了魔一样，紧紧地盯着匕首刀刃上所散发出来的光芒，“的确是这样，只要我一拿着它就会觉得，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想结束这一切。”
说完安吉拉将匕首扔在桌子上，然后逃跑似的跑出了房间。
洛奇并没有追上去，虽然还是有点儿担心她，但是安吉拉看起来一定是有种对陌生人的恐惧症，比起在街上徘徊的那些怪物，她可能更害怕与陌生人同行，这种想法的理由应该是很充分的。
洛奇对此并不能说些什么，在这个遍地怪物的世界里，人心或者也变得没那么善良，至少比想象中的要坏很多。
这时洛奇偶然瞥见地上有一张照片，那是安吉拉刚才待过的地方，被撕成两半的照片中的人好像是她和她的家人。
现在再次回想起来，真的完全没有自信。那道声音在广播中应该是提到过林边公寓这个名字的……可是记忆却变得模糊起来，难道自己听错了?那真的是人类该发出的声音吗……或者是只是一阵风声，只是他当时太紧张了？
不，根本不可能!洛奇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懦弱的想法。他只是在给自己找理由。
那个女人或许只不过是离开了那幢公寓而已。有可能是在怪物的追赶下逃了出去，也许她压根就没来这里，可能还困在电台。
虽然想在公寓里耐心等着她回来，可是洛奇又感到坐立不安，因为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自己一定要离开这里，这里虽然暂时安全，但却找不到活人的气息。
一直和怪物的尸体呆在一起，至少在洛奇看来是很难让人接受的。
西侧公寓的大门坏了，无论洛奇怎么弄，甚至去撞都无法打开，好像故意要阻止他前进的脚步。无奈之下，只能寻找其他出口，洛奇打开了二楼紧急通道的门。
灰色的水!
洛奇眨了眨眼，将手电照向楼梯平台。只见二楼的楼道中积满了灰色混浊的水，看样子无论如何也无法从这里下到一楼。
怎么会这样?公寓里的水管漏水了吗，难道是被那些怪物破坏的?
洛奇准备右转返回走廊，可是门把手却怎么也转不动，他被封闭在楼梯间里。
吼吼吼吼吼……
从身后传来一阵低吼声，洛奇被吓得脊背发抖，这是他曾经听到过的声音，恐惧在内心中猛地苏醒过来。
就像是海啸来临前的预兆一般，血色迅速从洛奇的脸上消失，怒涛般的冷汗一下子喷涌而出，将他的全身都沾湿了。洛奇心里七上八下地回过头去，潜伏在楼梯间深处黑暗中的恶魔，暴露在手电的灯光下。
曾经在东边那栋公寓的307号房见过的恶魔。
红色的恶魔!
他的脚下还躺着扭动怪物的尸体，看来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厮杀，和307号房中发生的一样。这时三角头跨过扭动怪物的尸体，向着洛奇这边走来。
虽然由于三角头的脑袋实在有些怪异所以看不出他此时的表情，不过此刻应该正为自己找到新的猎物而感到兴奋吧。
脚步声中还夹杂着某种东西与地板摩擦所产生的金属声，看样子三角头好像在拖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在黑暗中反射着手电光芒的是足以令洛奇陷入疯狂的，令人感到可怕的无比巨大的东西，人类根本无法使用，看来即便是创造了迪尼斯记录的举重运动员也无法轻易使用的……厚重的铁块。
一把无比夸张的大刀。
看上去只要一刀就能把洛奇劈成两半。
就在他感到茫然时，三角头用力地举起了大刀，粗壮手臂上的肌肉如同岩石一般凸起。
可是动作却十分迟缓，即便像是巨人一样的怪物想要操纵这把大刀也同样十分吃力。
这让洛奇看到一线希望，在穷途末路中得到了胜利的机会。既然曾经击退过他，那么这次也能行，一定要彻底打败他。
被举过头顶的大刀，猛地向洛奇砍来，在密室中发出巨大的声音，他背后的混凝土墙皮声碎裂。
洛奇早已趁三角头举刀的空隙绕到他的身后，就在大刀落下的同时对准怪物的背部举枪便射。三角头不停地晃动着身体，所有子弹都应该贯穿他的皮脂层射入了肌肉的深处，尽管如此，但也只能到此为止。
希望之光不见了，洛奇突然垂头丧气地跪在地上。子弹被打光了，虽然在口袋中还残留着几颗，可是此时已经没有重新装弹的时间，那把大刀一定会在这段时间里将自己劈成两半。
但是，虽然洛奇已经坠入绝望的深渊，但不可思议的是他却不再感到恐惧，好像自保的本能从脑袋中完全消失了一样，令洛奇感到十分安心。
也许是自暴自弃的心里在作祟，他甚至对即将面临的死亡感到无比兴奋。
就仿佛，死亡不是就此消失，只是换一种方式的重新开始。
洛奇闭上双眼，低垂着脑袋，静静地等待那一刻的降临。死刑执行者放下断头台上的铡刀，而他的脖子即将体验到冰冷的刀锋……
这时却传来水波涟漪的声音，就像是湖水拍打岸边所发出来的曲调，洛奇曾经和某个人一起在湖边侧耳倾听。
幻听？
洛奇睁开眼睛，对久久没能执行的死刑感到有些不耐烦。
刚才制造出水声的原来是三角头，他跳进了污浊的水中，从背部的弹孔中流出大量鲜血染红了水面，巨大的身体沉了下去。
洛奇瞪大双眼，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赢了！打败他了！
虽然这次又没能杀死怪物，但至少击退了他。
洛奇长长地舒了口气，再次瘫坐在地上。混杂着血液的污水发出排水的轰鸣声。水民呈漩涡状退去，不一会儿就显露出被遮挡住的后门。
孩子的歌声，而且是那种心情很好地用鼻子哼唱着，洛奇刚刚穿过公寓的甬路来到内森大街时就听到了。
“是你！”洛奇忍不住对那个孩子大声喊道。
一个女孩子坐在墙头，她的手中拿着一张纸，好像正在仔细地阅读着。
“刚才在公寓的走廊里，是不是你踩了我的手?”
那个女孩眨了眨眼睛，抬头看了看洛奇，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洛奇一脸不痛快的表情，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很不好对付，而且想要装糊涂。虽说如此，但其实洛奇并没有真的生气。
就像是一个熊孩子在路上向你脚下扔了块石头，你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追他几条街。
当然……亲戚家拆你手办的小孩另当别论。
“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怪物在这个城市里四处游荡，这孩子自己一个人实在太危险了，虽然喜欢搞些恶作剧，但还是不得不让人担心。
可是这个女孩却并不领情，故意无视洛奇的问题中所包含的真正含义。
“我在干什么，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这个白痴。”
忍住像打人的冲动，洛奇深吸一口气，尽量保持脸上的表情，又据需笑着问道。
“那是信吗？”
“跟你没关系，大概你十分讨厌米娜吧？”
米娜……她是谁？是这个小女孩的朋友嘛？还是自己认识的人？
老实说洛奇对“米娅”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印象，他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个叫这个名字的人。
也许，只是这个小孩子在做恶作剧？可……她的心是要有多大，才能在这种环境下还这么调皮？竟然还有捉弄人的心思。
“你真讨厌!”
女孩做了一个鬼脸，从墙的另一侧跳了下去。
“喂，你等一下!你认识米娜吗?告诉我，她在哪儿!”
围墙另一侧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只留下洛奇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面砖墙。
他……似乎不能一下子跳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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