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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常说,“孤独是这个时代的麻风病。”

现在看来果然如此,就比如坐在南一郎对面的这个男人,整日被琐事折磨的不成人形,却还要独自跑到这样的地方大饮特饮。

“有钱人?老子最讨厌的,就他m是有钱人。”男人嗓音十分响亮,他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木桌上,神情愤怒。他眼里布满了血丝,像是很多天都没有休息一样,而他那严重发黑的眼袋也在证明这一点。

可男人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在这样人声鼎沸的地方,还有什么比噪音来的更加和谐呢?人人都是一副大吼大叫,醉气熏天的样子,哪里会去理会同样的喧闹。

这时候窗外的阳光十分刺眼,几乎要把人的眼球连着世界一并烧起来。南一郎眯起了眼睛眺望,他想要从那反射着阳光的玻璃之中,看出一片海来。

“如果远处有海的话,那一定会是……”南一郎如此想着。

可惜这里距离最近的海面起码要在地图上比划出两垮的距离。

而约明伯城除了死人与山丘还有那些坟墓之外,能够供人消遣的地方也只剩下这家三十年前留下来的破烂酒吧。

“他m的!他m的!”男人把桌子拍的响亮。

看着眼前这个愤怒的男人,以及他说话的同时依旧不忘展示的,他那别在腰间的手枪,南一郎仍然是一副把酒杯贴在嘴唇边上,津津有味的模样。

这个和南一郎对面而坐的男人叫费尔南德,是约明伯城正统军总指挥的女婿,同时也是正统军的预备役中校。

“等老子哪一天不爽了,就把他们全拖出来毙了!”费尔南德翻来覆去地倒弄着他仅剩的七根手指,一遍又一遍的痛骂着那些政府军和“皇宫”。“真他m的是一群虫豸!”

又喝完了一扎啤酒,费尔南德可算停止了他的辱骂。

说来也奇怪,性格不合的两人只有在鄙视“皇宫”这件事上,有着高度相同的想法。

“所以,魔术军部的老爷来找我又有什么事?”费尔南德扔下酒杯,不胜厌恶地摇了摇头,他的语气中带着些许嘲讽。

纵使两人同样讨厌“皇宫”,但这并不意味着费尔南德喜欢南一郎。

费尔南德不喜欢南一郎的原因却十分简单,魔术军部的军饷要比正统军高出太多。同样是为帝国出生入死的军人,这对那些人来说太不公平。颇有一种因乌及屋的意味。

可南一郎并不是魔术军部的军官,毕竟世界上第二早的职业就是造假。他的军部军衔纯粹是伪造而来。如果费尔南德知道这点的话,可能对南一郎的态度又会转变几分。

“前天,我在四街杀了两个政府军。”南一郎看向吧台上方挂着的一幅已经变色的版画,过去他在百无聊赖的时候就会盯那副画看,一看就是好几个钟头。

“哦?然后呢?”费尔南德听到这句话后,心情明显变好了许多。

“你不问问原因吗?”南一郎反问。

“问个屁!老子要是会魔术的话,非得天天蹲在那破楼的底下见一个杀一个,杀到他们连门都不敢出!”费尔南德没好气地回答。

“政府军现在把旧城区全都堵住了,他们有什么大动作,而且他们还对一个女孩贴出了通缉令。”

“关老子屁事,他们去追查一条狗都和老子没关系。”费尔南德从一旁的纸盒里抽出两张纸抹了抹嘴,随后把纸巾扔到地上踩了一脚。

“老子晚上要和那群从地里爬出来的蛆虫打个你死我活,白天还要处理一大堆破事,哪里能管得着那群虫豸。”在费尔南德的耳濡目染下,蛆虫之类的词语已经成为了魔物的代名词,在正统军中颇受欢迎。

“那你不如从正统军退役,天天跟着我跑。”南一郎耸了耸肩,继续说。“实不相瞒,最近政府军好像也开始通缉我了。”

“你tm属屎的吧,怎么那群苍蝇天天闻着味去找你啊?”

说到这里,费尔南德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烟盒,他点上一根吐了一个烟圈,随后把烟盒向前伸出,冲着南一郎示意。

南一郎后仰靠在木椅上,接过香烟叼在嘴里,一副享受的样子。

…… ……

…… ……

“很麻烦?”烟烧了一大半,南一郎用食指把烟弹飞,飞泻而下的火星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烟火。

“很麻烦。”费尔南德的右眼眼皮皮轻轻跳动。

“真的很麻烦?”南一郎学着费尔南德摆弄着手指,他左从数到右,又从右数到左,怎么数都是完完整整的十根。

“行了行了,别搞娘们那一出。”费尔南德摆了摆手。他现在能留下七根手指,全都多亏南一郎在某天心血来潮的拔刀相助。

这是南一郎对费尔南德暗示,暗示费尔南德的命是自己救下来的。

费尔南德也明白,南一郎说的事情肯定和“皇宫”有关,否则南一郎又怎么会大张旗鼓的来到新城区找他。

“传闻中魔术军部都是一群大爷,怎么还会出你这样的怂包。”费尔南德转变了话题,他讥讽地说着。

“魔术军部的身份太过敏感,你知道的。”南一郎摊手,他转动着打火机在桌上来回轻敲。

“你真他娘的是个倒霉蛋,什么破事都能让你撞见。”费尔南德用牙咬住烟,咧着嘴口齿不清。

“不,我的运气从来都是出奇的好。”南一郎反着挖苦他。“你可欠我一条命呢。

“欠命?老子欠人的命多了去了!你要是想让我还都得先排十年队!”费尔南德大言不惭地回应。

…… ……

…… ……

这时候酒吧老板走到两人旁边,开始收拾起边上的桌子。费尔南德把他招呼过来,点了两人份的白兰地和威士忌。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而后这份沉默迅速被嘈杂填满。各种各样杂乱的声音传了过来,震动着南一郎的鼓膜。

没一会,两个小木桶被端上了桌子,和酒一起的还有一份奶酪饼。

费尔南德把两种酒倒进同一个杯子里,同时用三根手指捏着一块奶酪饼的一角。猛喝一大口后,他小心翼翼地把奶酪饼放进嘴里,就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说起来你怎么没有带那个滑稽的防毒面具?”看着费尔南德的举动,南一郎再次换了方向,想要从另一个角度问出情报。

“那个面具戴着只会让人火气更大。”费尔南德放下酒杯,一脸满足。

“我可并不能完全保证你不被那紊乱的魔力感染。”

“老子天天在前线和那群蛆虫们互相呲牙,要感染早感染了。他m的,在这地方连个娘们都见不到,死了算了!”

“我可记得你有家室了。”

“家室?哼,不过是老子这两年在部队里爬的快,老头强行要把他的小女儿塞给我罢了。”

“谁都能看出老头的颓势,帝国把他派遣到这种地方来本来就是一种流放。”

“帝国上城作出这样的举动,那些上流社会又会如何表态?”

“万一哪家贵族娶了老头的女儿惹怒了上城,那么别说退出上流社会了,指不定哪天就退出人类社会了。”

“老头不过是把希望放在老子身上,希望老子能帮维系他的权势不断罢了。”

费尔南德说出一长串,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在说话的间隙拿起酒杯。

“你倒是看的通透。”南一郎淡然回应。

“军队是什么地方?整个军队就是社会的投影,上哪去找比军队更社会的地方?像你们这样的魔术军部就永远是上流社会,哪里懂这些?”费尔南德三句不忘挖苦南一郎。

“再说老头子的那个小女儿。一个军队世家出来的小女儿,竟然还信神术教,你说奇怪不奇怪?”费尔南德又一次拍向了桌子。“上帝?上帝他m的有几个师啊?”

“的确如此,也不知道上帝能不能挡得住一发超阶魔术。”南一郎应和着,他发觉自己确实没有什么信仰,更不用说对上帝的敬畏。

“超阶魔术?你这么牛逼怎么不下到矿脉里面把那群魔物全他m的炸死,全都炸回冥王他母亲的子gong里回炉重造!”费尔南德不满地说着,随后语气一转,整个人都明亮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你就当做人肉自走炮带着我们一个营全下矿脉去,看到那些蛆虫就炸,到时候把整个魔力精核全都拿出来给你当燃料,非得把那群蛆虫炸个稀巴烂不可!”

“炸完矿脉再把那破楼里的那群虫豸全炸死,ctmd,看到那群人就来气,还皇宫?我呸!君主制都灭了几百年了,他们还真有胆子取这名。”费尔南德越说越兴奋,仿佛自己挥舞的手就是那些能够毁天灭地的超阶魔术。

“你电影看多了?老子有那个本事怎么不下到冥界把冥王炸死?”南一郎啐了一口。他喝了很多,情绪受到费尔南德的感染,连说话都开始变得和他一样。

“不能你还能叫魔术师?”

“你是魔术师吗?你懂个屁!”

“我去nm的,传说中的魔术师可是……”

…… ……

…… ……

走火入魔般地喝下了二十五磅酒之后,南一郎从大敞开来的窗口看到了与远处大地交相辉映的夕阳,尽管黄昏时分的太阳依旧只是一个模糊团块。一支烟点完,南一郎仍旧坐在位置上,他的桌上全都是倒着的酒杯。

而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中的流云,飘浮着的云絮舒张又卷起,随后再更远的地方一分为二。

“约明伯城,可能又要在帝国的版图上被抹去了。”费尔南德顺着南一郎的目光看向远处的天空。

听到这句话,南一郎回过头,满脸震惊。费尔南德正在用最平淡的口吻诉说着一件远超南一郎想象的事情。

“正统军已经挡不住那些魔物了,而且……”费尔南德的目光转向木桌拼板的缝隙,就像是从极为遥远的高空眺望着约明伯城的每一处矿脉。“我们在矿脉的遗迹里找到了冥泉,但泉眼不见了。”

“经过魔术军部的探测,消失的泉眼就藏在那里。”费尔南德用坚定的目光斜视,冲着“皇宫”比了一个中指。

南一郎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未曾想过自己费尽心思试图从费尔南德口中问出的东西,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听到的东西。

南一郎沉默,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泉眼真的被政府军拿在手里,老子马上就带着大部队杀到那栋破楼里,把他m的那群虫豸全毙了。”费尔南德猛啐一声,“政府军?我呸!”

费尔南德站起身来,那把别在腰间的手枪反射着温暖的橙光,轻轻摇晃。

但隐藏在这看似温暖的光背后的,是一场即将奏响灾祸曲调的巨大暴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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