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者不怪，不是吗？”
艾可在一肚子的疑问的逼迫下，终于在败给了长时间的沉默，于是，带着些不满的语气，突然这么说道，算是打破了僵局。
“是啊。不过……什么？”
克莉丝有些没反应过来，一般对于她来说，每次这种情况过后，对方大多数情况下会远离自己，但是艾可却突然说话，让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艾可见她好像不理解，于是接着说：
“就是，别人不了解得情况下触犯……”
“闭嘴，我知道什么意思。我是问，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因为你还在生气啊。明明我又不知道不能和你提那些事情，你也没有提醒，莫名其妙得生了‘这·么·长’时间的气……”
特地的加重‘这么长’的语气，并同时展开双臂作出比喻。
“你不觉得我很无辜吗？”
“并不觉得。而且，我也没有生气”
“真的吗！？”
“当然。你见过哪家主人与仆人生气的”
“嗯，没错，克莉丝小姐真是大人有大量。那现在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看见态度缓和的克莉丝，艾可忍了很久的话匣子总算要打开了。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那么兴奋干什么？”
“没有，你的错觉而已。我想问你的是，刚才那只大马蜂是什么？”
“骷髅蜂”
“骷髅蜂？嗯……果然挺像的”
“不单单是像所以就起这么个名字。主要是因为这种怪物非常的凶狠，尾刺上带有剧毒，一旦被三只以上的骷髅蜂蛰上，必死无疑，不过这还不是最可怕的，一般来说骷髅蜂会单独攻击，然后毒药量在一段时间内不致死，这时骷髅蜂就会通过脖子，也就是这……”
克莉丝指了指自己肩膀上与脖子相接的那部分，用手摁住。
“然后整个钻进去，接着移动，要么去到大脑，就是这……”
手指滑动，像是画图一样的画出轨迹，最后停在耳根处。
“或者向下移动，到这……”
划过少女正在发育，微微隆起的胸部，停在心脏处。
“一般都会寄宿在这两个地方，然后控制猎物的整个躯体，不同大小的猎物可以寄宿的骷髅蜂的个数不同，一般都是到完全控制为止，而被控制的猎物会死去，慢慢腐烂，然后直到变成骷髅，它们才会离开。也不是很长时间，因为它们一直在汲取营养，所以变成骷髅的过程会加速的。也是这个原因，几乎被杀死的人类或者怪物，找到的时候都是骷髅的模样，所以才有了这个名字”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谢谢”
“啊，你又莫名其妙的说什么？”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已经变成骷髅了吧”
艾可有些后怕的说道。
“也没有那么夸张，它们虽然凶狠但是攻击性并不强，捕猎也只限于比较小的动物，并且只是一只的话，你这个大小，控制或者蜇死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我带的有一定量的解药，所以就算是被蜇，也只是疼一段时间而已”
“就算是这样，还是谢谢你”
艾可非常认真的对克莉丝说道。
而当克莉丝沉迷于解释中反应过来时，正好对上艾可的脸，突然别过脑袋，有些不满的说道：
“才，才不需要呢，我可不是为了救你，只是怕你叫出声，然后被你连累”
“要是你被蜇了，我当时就把你丢下，这样我逃跑也就没有那么麻烦了”
“你怎么这样？我后来不是救了你吗？”
“我们为什么会被发现，你不觉得这才是为什么会陷入危险的原因吗？”
“也不见得是我吧，明明遮蔽魔法一直都在起效”
“说明你是半吊子，不专业”
“你才不专业！有本事你自己……”
突然不说了，克莉丝也发现自己有些过分，也不说话了。
又一次陷入沉默。
过了没一会，试探着又一次开始对话。
“我还有问题！”
再一次打破沉寂。
“问吧”
“问之前我们先约定，我不会不经大脑乱说，你也不能因为傲娇或者大小姐的架子，莫名其妙的骂我”
“我才没有傲娇！”
“……好吧，就当是吧。其实我想问的就是：在我问有关战争的问题的时候，你说你不关心，只是如实报道一切，然后由其他人来判断。这和你最开始说的完全不同嘛，你不是一直说着控制舆论这一类的话吗？”
“因为战争可是个敏感话题，所以我才是一副不相关的态度。另外的话，就是当时看见只剩下一只熊这个结果，有些生气，所以不小心说出了这个天真的想法”
“天真？这不就应该是写新闻的人应该做的吗？”
“我一直以来是这样认为的，我的父亲也是这样教我的——如实报道。但是后来我看到的一切都在教训我，我弄错了。就用这一次的事件来说，关于绿林熊的捕杀我的如实报道起了什么作用？完全没有，我依旧是亲眼看着它们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看着它们的尸体溃烂而什么也做不到。可是，如果我换一种方式，如果我可以改变一些事实，无论是夸张还是说谎，以此激起人们的愤怒或者恐惧，或许事情就会有转机，或许在舆论的压力下有能力的人会有所作为，或许它们就不会死”
“所以，在无数类似的例子证明下，我抛弃了‘如实报道’这个天真的想法，在我看来，报道必须拥有力量，只是呐喊与呼吁，甚至指出方法都是不够的，我需要的是一把剑，而我也找到了，名叫做舆论的圣剑”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理由呢？”
“因为不够帅气，你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就像闹肚子一样，这不就是说明你违背了你的初衷，在我看来，你只是用一些借口在做让自己痛苦的事情，而且还是错的”
“帅气有什么用，快乐又有什么，当你看见悲伤的事情一件一件发生在眼前你却无能为力，你难道还能说自己是对的吗？”
“当然了，就算是再痛苦也要咬紧牙关，不然的话我们就完全变了，变的没有勇气，擅于逃避，而且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是，我们还总是以‘成长’或者‘现实如此’为借口，简直太难看了。就像我在身高表上填一米六然后告诉自己面子比事实重要，而且还自我声明：大人们都这样子做，我也长大了，所以我可以理解并且接受，所以也应该这样做，或者加上另外一些看似合理的理由。这不是可笑透了！？”
“所以，要我说，人改变想法无可厚非，但是如果不是自己相信的，或者是被迫附加上无数的价值，意义，反复自我欺骗后才能相信的，我觉得那是错的。在我看来我之所以去做，是因为我愿意去做，其他再没有别的理由，这才是我所认为的改变”
“…………胡说八道”
克莉丝小声的反驳到，但是由于声音足够小，艾可什么也没有听见，等于是面对了沉默。
看着面前说的有些激动的艾可，克莉丝的眼中仿佛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自己的父亲，那个一直说着这种天真话的家伙。然后火堆的另一旁，本该坐着是年幼的自己却是已经消失不见，所以曾经的自己到底在哪？
大概被自己丢弃了，连同父亲的回忆一起，带着些许的抱怨，些许的固执将一切丢弃，结果自己改变的理由甚至连自己说的谎言都不是，有的只是怨恨，其余再无其他。
心烦意乱，克莉丝感动十分的头疼，就像是尘封的记忆连同伤口一起被以意外的揭开，痛苦之中，还要考虑为‘何而受伤’这样不愿思考的问题，更加难受了。
“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我说的过分了吗？”
“太过分了！作为一个仆人居然反驳主人，绝对太过分了”
克莉丝抱腿蹲坐在地上，将头埋进手臂里，通过模糊的声音如此抱怨道。
然后有些幽怨的继续说道。
“说了我这么多，该到我了。我问你，为什么害怕临是女生这件事暴露”
“因为，因为不是说大家不喜欢女生当勇者吗？”
“胡说八道。历史上又不是没有？”
“可是那一次不是失败了……”
突然捂住自己的嘴。
“抱歉我什么都没说，忘了吧”
“我知道这件事”
“你知道？”
“废话，作为一个新闻工作者，历史知识还是知道的”
“那你还问！？”
“我是觉得不至于，只是一次很久以前的失败经历，不至于影响到现在”
“那是你不知道有多严重！？据说死了很多人”
“啊？只是知道‘死很多人’的话，应该是你不知道才对。如果只是死人的话，完全不算，毕竟是战争。而真正恐怖的，是在当时，据说连‘约束力’都出现了”
“约束力？是什么？”
“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要帮临。听好了，历史传说中，在人们认知之外有着保护世界的存在，人们称其为约束力。分别是始祖之灵，时间圣使，以及约束之剑-菲亚卡姆”
“什么，始祖，时间，还有……什么剑……”
“我也不知道，毕竟书上没有详细解释，只是说每次当世界陷入灭绝危机的时候，约束之剑就会出现，在时间圣使的手中，斩杀灾厄的中心以平息灾难。”
“那始祖什么的呢？它呢？”
“都说了不知道。我只是想说既然那一次约束力都出现了，不就说明问题极其严重了吗”
“我就说啊，所以临才会隐藏身份”
“只是你以为的罢了。虽然你只是新来的，但是学院的情况你又不是没看见，歧视根本就没有那么夸张好吧”
“可是，这是凯尔告诉我的”
“校长？我知道了，他说的只是议会的看法，那帮老家伙谨慎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现在知道了吧。其实隐藏身份是没有太多必要的”
“可是万一有人从中做文章呢？这不也是把柄”
“你看我干什么，歧视这类的事情，我可是从来没有干过”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
“我说过，只要你这次顺利完成我的要求，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提这件事”
“而且，我对于临的看法与他是不是女生完全没有关系，我仅仅认为她不适合当勇者罢了”
“为什么？”
“嗯……就还是上次的事情。艾可，你心平气和不带有私心的想一想，临这个人真的适合吗？”
“当然适合！而且上次的事情我已经说过了，你不明白一件东西对一个人的价值，你就没有理由去评价那份感情”
“我是没有理由评价，但是我们换一个思路。就拿艾可你来说，如果你对于临来说十分重要，甚至远远超过剑本身，你觉临会为了保护你不惜一切代价吗？”
“我，我怎么会知道？！”
“我觉得会，你当时也在场，你可以看见对于临本人来说，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是远高于一切的，虽然这不一定是他的真实想法，但是她的潜意识却是这样认为的”
“有什么问题，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东西，这是人之常情”
“当然，可是也就是如你所说的，这是人之常情。但是勇者本就不是常人”
“说回刚才的假设，如果你对临无比重要，假设你死了，你觉得临会怎么做？显然她一定会为你报仇，她会杀死所有的凶手，但是如果那凶手是人类本身，你觉得临的行为还是正确的吗？如果她为了重要的东西抛弃勇者的义务，然后转向黑暗的一方，那个时候所被破坏的是无数的幸福，你还觉得临一点问题都没有吗？”
“我觉得，勇者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承担的，我们看见的勇者只是勇者之名，而真正成为勇者所需要的即是强大的力量更是非人的内心。所有成为勇者的过程，就是人类向着非人的领域迈进，拥有改变世界力量这是必须要的代价——你将不再是你。而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什么，我们想要的是无意中得到力量，无意中勇者的头衔砸到自己头上，也就是说不愿意承担勇者的责任却渴求勇者的力量，不希望同等的代价就想要交换同等的东西，你不觉得这种想法非常可笑吗？”
“艾可，我问你，假设有一天，临因为你与全人类为敌，你有信心仍然相信她是合适的勇者吗？”
“才不会，我对于临才没有那么重要，你胡说！”
“我只是打个比方”
“我知道是比方，只是比方……而且，我才没有希望自己对临来说很重要”
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红了脸。
“你怎么了，快回答问题”
“我怎么知道！”
艾可突然站了起来。
“我才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你说没资格就当没有好了，现在没有有不代表以后没有，而且就算是那样，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就，就……就由我来好了，我一定狠狠的揍她一顿，把她打醒，这下总行了吧”
“那要是你死了呢？”
“你才死了！你是个大笨蛋，坏人！故意问这样的问题，故意说这些东西，你就是要报复我，我也只是好心，看见你难受才说那些的，本来想帮你排解，没想到你恩将仇报！坏人！”
“你再大声把绿林熊可引过来了”
“唔……”
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坐下来，死死的盯着克莉丝，像是要用眼神继续刚才的责备。
“别看了，我是不会道歉的。我又没有说错。只是我想提个醒而已，希望你也可以考虑考虑，毕竟她就你这一个朋友”
“才不要你提醒！”
艾可撇了她一眼，之后两人又沉默了一段时间。
再后来，漫漫长夜，艾可当然是忍不住的，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不过都有些心不在焉，对方说的话确实击中了彼此的痛处，想不去思考根本做不到，渐渐的各有所思的谈话声越来越小，间隔也越来越大，最后慢慢没了声音，两人都睡着了。
树林也在夜晚的陪伴下进入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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