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阳光击不穿亡灵之森的白雾，但是黑夜可以。
夜晚的亡灵之森比起白天，诡异的气氛有增无减。此时沐芷依蹲坐在自己搭建的小棚里抱着双膝瑟瑟发抖。
夜晚的亡灵之森是不能点燃火堆的，这也是她入夜之前发现的。
入夜之前，黄昏的阳光将整个森林的雾都染上了一层霞光。各处都飘荡着绯红的雾光。
不过这迷人的景色并不是令沐芷依缩在小棚里战栗的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沐芷依看见有人死在了她前面不远的地方。死像极惨，身体有一半被砸进了土里，另外一半正被一群黑鸦分食。
看见这血腥的一幕，沐芷依差点直接将午饭吐了出来。想也没想，她直接跑了。
现在回想起那群正在分尸的黑鸦，带血的鸟喙，以及像是充血了的眼睛。每每想起这些，沐芷依都心底一颤，脊背发凉。
沐芷依也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还待在这里，可能是想证明什么吧。
正在这时，沐芷依听到了脚步声。准确的来说是树枝断裂的声音。她有些不太敢走出自己搭建的小棚。
但还是伸出头看了一眼，于是就看见了一个翩翩君子，手里举着一个火把笑着说道：“真巧啊，芷依姑娘。”
“你是那位。”沐芷依张口想要说点什么，但是发现自己好像并不知道他的名字。
顾念想起了自己还没说名字，于是自己介绍道：“芷依姑娘好，在下顾念，姑苏城顾家。”
又是那股没来由的恶心的感觉，每次和这人说话的时候都是这样。
心里这样想着，沐芷依问道：“所以顾公子是有什么事儿吗？如果没事儿的话，能赶紧离开吗？”
看着沐芷依还有些戒备的模样，顾念笑了笑，正准备往她的小棚里钻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不远处发出的巨大的声响。
“顾念，总算是找到你了。”又看见了从小棚里探出一个头，正在和顾念对话的沐芷依，万成德喜道，“想不到你也在这里。这下，我总算是能。”
但是突然间万成德又回想起了自己被那人交代的任务：和你的好朋友在沐芷依前面演场戏，假装你要和顾念抢她。而且，你要她知道，你们二人的目的。如果你成功鼓动了顾念动手，届时我可以放过你。
想到这里，万成德径直的朝沐芷依走去。
顾念自然是不同意的，拦在了他身前，看着他问道：“万兄这是？”
“当然是找沐姑娘共度春宵了。”万成德又笑着对顾念说道，“顾兄，你难道不是这样想的吗？”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玩意儿，我顾念身正不怕影子斜”顾念有转头向沐芷依说道，“芷依姑娘你别听他胡说。我才.....”
这时沐芷依已经缩回了棚子里，万成德刚说出他的目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顾念和他是一样的人。
“看来芷依姑娘并不相信你啊。”这是，万成德又贴近了说道，“我可以让顾兄先，反正都不准备让这小姑娘出森林，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顾念冷冷的看着万成德。
“难不成你真的要放过她？万一她真的唐家来的人，你觉得你和你身后的家族还能幸免？即便唐家因为面子不会动手，唐家下面有多少附属势力。需要我给你数数吗？”
顾念的眼睛微微荡漾，万成德说的都是对的，他的确是想让沐芷依葬身在这里的。届时就天知地知自己知道。
但是现在多了一个万成德。
想到这里。顾念微笑道：“还是万兄先请吧，我比较喜欢别人的东西。”
等你走过我，我就在背后给你一剑。
“哈哈哈，不了不了。还是顾兄先吧，我先去给顾兄望风。好了叫我。”
说罢，万成德直接转身准备离开，只是还没走多远就感觉胸口猛地一疼，再低头一看，就发现了一柄灵剑将自己捅了个对穿。
“咳，咕，你。”
话还没说完，万成德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顾念将灵剑一甩，甩掉了剑上沾染的血滴。有些疑惑的看着万成德。
“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儿，还放风。明明之前看见东方霓云还一副宁愿死在其裙下的模样。现在反而先给我机会了？”
将灵剑置入剑鞘，随后收了起来，顾念笑着说道：“芷依姑娘不必担心，那厮已经被我解决了。如果不放心的话，还可以出来指认他的尸体。”
没看见沐芷依出来，但是顾念也一点不恼，而是缓步走进了她的小棚：“想必姑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儿，害怕的不敢动了吧。在下这就进来抚慰姑娘的心。”
听见外面的动静的时候，沐芷依就已经猜了一个大概，这时她手里拿着护身的灵剑架在了脖子上。
只要他进来，我就。
“夭夭，你输了哦。我就说那家伙都不用我们动手的。”
“是是，你赢了，我要先去看看芷依小姐了。”
这时两道女声没来由的出现在了这个小小的空间里面，顾念正想看看是谁的时候发现自己现在根本动不了。
“顾公子可真是狠心呢，对自己的同伴就这么一剑，连尸体也不给人处理一下。”
东方霓云笑着从桃桃身后走了出来，手上托着一颗发光的玉珠不停的把玩着。
看着好似人间仙子的东方霓云，但是顾念却觉得好像是听见了恶鬼索魂的声音。东方霓云说的话表示她可能很早之前都在一边看着了。自己做的一切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又联系到反常的万成德，一切都明了了。
玉珠的光洒在了东方霓云手里青色的灵剑之上，有些刺眼。
举过灵剑轻轻的刮掉了顾念侧脸的汗珠，东方霓云笑道：“顾公子是热了吗？不过为什么热了还要往小棚子里跑呢。真是个奇怪的人呢。”
沐芷依也被夭夭安抚好了情绪，从里面扶了出来。此时她还觉得有些腿软，生死距她仅有一门之隔。
“霓云姐姐，是芷依丢人了。”
沐芷依欠身。
走过去抬起了沐芷依的身子，东方霓云温柔的笑道：“哪里有什么丢不丢人的，当初的我和你没有差别。”
有些茫然的看着东方霓云，不知道是这暖黄色的光芒的缘故还是其它什么，沐芷依觉得此时东方霓云很温柔，像是二月的春风，又像是冬日里手里的一杯暖茶。
没来由的，沐芷依突然抱住了东方霓云。任凭泪珠从眼里滴落：“我，真的。”
轻轻的拍打着沐芷依的背，东方霓云笑道：“知道的，姐姐都知道的。很怕吧，很孤单吧，过去十余年里你只有阿爹，往后你还有我，有小楠。都会好的，所以你也要坚强起来，让我看看像我手里这颗珠子一般照耀一方的你。”
“咳，咳，谢谢。”
“你我之间，就不用道谢了。”
又过了一会儿，沐芷依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拍了拍，她离开了东方霓云怀抱。
“芷依，往后你还会碰见很多这样的事情。所以，今天我也是来送你一场试炼的，让你可以提前适应这个残酷的仙界。”东方霓云将手里的灵剑递给了沐芷依，接着说道，“你应该知道这位公子是来干什么的了吧，接下来，用你自己的手，送他一程。”
哐当——
青色灵剑掉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这。不行的。”沐芷依面色苍白如纸，急忙说自己不行。
“为什么。”
“因为，因为。”
“因为？”
“他也有父亲和母亲，有家人不是吗？我如果杀了他的话，他的家人该......”说到这里，沐芷依低下了头。
“果然吗。”像是早有预料，东方霓云低吟道，随后她又看向沐芷依，“那你呢。”
“我。”
“你也知道他根本不会放过你了，你死了，阿爹不会难过了？他可只有你这么一个女儿，他只有你。”东方霓云又转头看着顾念笑道，“但是这位公子就不一样了，我说的对吧。姑苏城顾家的顾少爷？”
“饶我一命，请两位小姐饶我一命。往后但有驱驰，在所不辞。”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顾念急忙说道。
“我问的，是这个问题吗？”
东方霓云一手吸起了地上的灵剑，剑尖抵着顾念的脖子说道。
“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大哥。”
“听见了吗？芷依。”东方霓云又将灵剑递给了沐芷依，“就算他没了，他的父母都还有人养，但是如果你离世了，那阿爹又让谁养？”
“我。”
“芷依，动手，我先和你说了，在宗门里面，没有和平的方法可以让你坐到圣女这个位置的。同辈与你竞争的人很多，什么烂招都有。你现在不做好心理准备，往后面对危机的时候你觉得你能很快适应吗。
我告诉你，不能。反而是自缚手脚。第一次杀人吐几天的大有人在，甚至还有人直接断掉了仙缘。
这条路就是这样的。修仙说的仙不是心，而单纯的指境界，指的是像仙人一般超脱世俗的限制。”
东方霓云的声音恍若黄钟大吕轻响在沐芷依的耳边，瞬间让沐芷依觉得自己好像是发现了世界运转的规则。
杀了他吧，杀了他。
青色的剑光闪过，顾念的身体缓缓的倒下，露出了不断喘气，面色苍白的沐芷依。
青色的灵剑又一次掉在了地上，但是这次没有人将它捡起来了。
沐芷依缓缓的跪到了地上，不断地呕吐，像是要将昨天的饭菜都给吐出来一般。
东方霓云走过去，蹲在了她身旁，轻轻拍打着沐芷依的背。
“你做的很好了，但是这只是开头。而且，当你有了想要保护的人或事，这条路就没有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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