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镇的设施很老旧,公路是凹凸不平的石砖瓦地,偶尔有几粒凸起的砾石颗粒,咯的车不禁发出“呜呜——”的悲鸣。
这里是林寒生长的地方。虽然破旧,但小镇的布局仍然有一番风味,铺陈在道路两侧的商贩依次排开,吆喝声如同不辍的纽带一样,被人潮的热闹舞的来回摆动。
这里巷子很多,这会正值午后,慵懒的阳光用鎏金色的颜料染亮了小道——商贩并不慵懒,他们已经早早的占好了位,预备着之后的销售。
林寒沿着屋壁墙瓦,匆匆的走向学校。他拉着兜帽,盖上口罩,仅仅露出了一双眼眸。
他并不讨厌热闹,只是热闹的不是时候,在午后这个令人困顿乏累的时间段。
不久,林寒怔怔地抬起了头,他已经到了学校的大门了,但他迟到了。学校周围是安静的,是与喧闹隔离的清净之地,遥遥地,能听到几个孩童嬉戏的声音,而且他们总是若有若无的打量着林曦雪——这是他臆想的。
他轻轻地捻动着手指,抵在太阳穴上。大概是背上一把刀太显得招摇了,一路上总有人对他投以好奇的眼光。这把刀是他正午回家时福姨——他的保姆,给他的。福姨叨叨着这是他的父母嘱托的,在这一天要交给他的,并且一定不能离身。
他对他的父母无感,好比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从小到大,他们渺无音讯,唯一能证明他们存在的,是那每个月按时寄回家的抚养金——甚至在三年前就断了。
福姨不舍的放弃他,于是自发的为他照顾生活起居,但他很明白,父母早就没有发抚养金了,他很感激福姨,但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尽量的让她省心。二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戳破这层关系。
福姨膝下无子,对林寒可谓视若己出。对于今天福姨告知的关于父母的讯息,他甚至不想理会:背着一把刀,还是一把浑身雪白透明,在阳光下简直是个移动灯泡的刀,还要不离身?简直令人啼笑皆非。但这是福姨执意要求的,林寒也照做了。
“今天门口没有保安吗?”
林寒蹙起了眉头,他本已经预备好了说辞,见着没人是又喜又疑,趁势便溜了进去。
到班上所需的时间并不长,林寒背着刀悻悻地溜到班上,担忧被路上闲逛的老师或是领导抓到,但万幸,路上没人,安静的出奇。
林寒迟到了一节课,总归他还是没敢把刀带到班上,而是压在了洗手台的下方,盖在水管之后。他等到了课间,来到班上时,一男生嘻哈地拍了下他的肩:
“这是放假去了,这么晚才来?”
林寒没回应,垂下头颅静默地回到了靠角落的座位上。
“唉,老是这么冷淡干嘛?”
那男生嘀咕了几句,见自讨没趣,便混到另一人堆里去了,不久便传来了一阵阵喧闹声:
“行啊李雄,你这牛吹的……”
诸如此类,颇显吵闹。林寒别过头趴在桌面上。瓷砖白的像是要溢出来似的,他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阴影,与周围的纯粹格格不入。
但林寒烦躁的是父母留下的纸条——福姨硬塞给他的,说是父母交代了要到学校来看。他也看了,寥寥几字:三点半,天台。
寓意很明显了,当然,时间也很接近,仅剩下15分钟了,他得挑个时间出去。这是福姨长久以来第一次严苛的要求他要做的事情,这也让他迟到了一节课。虽然他不能理解,但仍是打算听福姨的话,出去看看。
……
上课来的很快,阳光几乎要把这逼仄的教室晒翻到苍穹之下,炙烤着一切。空气浓郁的像麻绳系在咽喉处,让人呼吸困难。
李雄就坐在林寒一旁,经过一个课间的歇息,李雄看起来却是昏昏沉沉的,扶着脑袋,几乎要趴到桌面上不起来了似的,嘴里嘟喃着“哎哟——”一类的语气词。
瞥向讲台处,全班处于昏沉状态的人有近二十个,有些甚至都趴到桌上直接睡觉了,老师也诡异的迟到,压抑的氛围扼制了班上热闹的咽喉,但却没人敢,或者说是想要说一句话,来缓解氛围。
林寒轻轻的托动下颚,这与他平时认知的课堂不同,这会更贴近于死气沉沉的压抑感,他稍眯了下双眼,这种无声,同灾厄来临的预告似的。
“三点二十,还有十分钟。”
稍作思忖,林寒晃了晃脑袋,距三点半有五分钟左右的时刻,老师到了——拖动着他腐朽不堪的身子,关节似乎加上了零件般僵硬,嘴唇翕动似乎呢喃着什么,开始了系统化的流程讲题。
他斜望窗外的太阳,整片校园寂静的过分,寂静的他感到了丝违和,下课的走廊上完全看不到一点生机与活力,课堂的氛围更像被太阳烧的变了形。
“剩一分钟,该是去看看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于他来说这是无限切近与逃课的范围,他自然有些难堪,但心中隐隐的惴恐成了发酵念头的催化剂。
这安静的也太过分了!
相较于门口的孩童吆喝声,这种寂静是颓然的,是麻木的,是令人惴惴不安的。他不厌恶孤僻,但这更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令人惶恐。
以至于,林寒奔出教室时,背后几乎被汗浸透了,阳光一晒,竟还有一丝丝微凉。万里无云的穹顶,仿佛一块亟待精彩表演的蓝色幕布。
他复杂的回望班级,也有同他一样四处狐疑张望的人,张了张嘴却又似乎什么都说不出来,但他们仍然选择坐着。
取过刀,抛开了脑袋里近似错觉的念想,带着满腔疑惑到了天台处。隐隐约约的,似乎楼下传来了几声动静。
……
天台,更准确的说是废弃的顶层,被一座锈迹斑斑的铁门隔着。平时极少人去,积灰程度不下于陈年无人打扫的旧宅,他的原父母叫他到这里,抹上了一层扑朔迷离的神秘色彩。
屏住呼吸,打开了门。眼前的天台一栏无遗:未经修饰的石砖石瓦,稍微堆起来的用作栅栏似的乱石堆,宣称了它们对于天台的占领地位。
林寒愣了半晌,环顾四周,学校的设施场馆尽收眼底。教学楼在门的右侧,一条修的长长的水泥路从大门出发贯穿校园,两侧依次连着体育馆,食堂与办公楼。宿舍与操场则是在教学楼的另一侧,在这样的高度下,建筑物尽收眼底。
天台的风很大,铁门被吹地嘎吱的响,而后撞到门框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林寒稍微观察一会,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
“白走一趟……”
林寒紧紧的握住了刀的刀柄。
他迈向了大门,但此刻有些犹豫。他的潜意识里告诉他,他正排斥这那里的环境与氛围。
自从今天下午进入校园,一切都有些与平时不同,隐隐约约的诡异蔓延在空气当中。他试图安慰自己,这些都是幻觉,他确实该回去了。
轻轻的一扭铁门,林寒很快发现他面前的门似乎被上锁般的牢固。
“怎么……会?”
心尖如同一道闪电略过,一股不妙的猜想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
林寒握住门把手,上下来回晃动,可无济于事。
“谁关了门吗?”林寒用手掌拍击铁门,“有没有人啊!”
林寒对着门大喊,可声音如同泥牛入海一样消融的无影无踪。
他开始用刀鞘狠狠地顶着锁口,试图撬开锁头。但锈迹斑驳似乎摇摇欲坠的锁口现在好像被黏合上了一样纹丝不动。他有些焦急了,他的冷汗不禁的渗出皮肤,呼吸不免急促了起来——也许,他被困在楼上了。
现实就是这么的荒诞可笑,他进来甚至不过一分钟,就被反锁在了天台上。人为的?他上楼时没有人跟着他,更不用说一扇生锈的铁门,居然打不开。
刀鞘没进孔洞撬了好一段时间。天台没有遮阳工具,晒得他满头大汗。意识到无果之后,林寒便瘫软的倚靠在了石壁下,企图凭借一点点屋檐遮阳,心中强迫冷静下来,思忖着一些事。
“这样下去不行……这里,有点诡异……”
天台不大,但阳光炽热。天台上的杂物堆了很多,大多是塑料瓶之类的,还有一大叠一大叠的试卷,盖在另一边的角落里,垒的很高,让人丝毫不怀疑若是有人住在其中,都不会被发现。
试卷已经被晒的泛黄了。
林寒又摇晃了几下门,仍然是卡的死死的。
他沿着门,身子滑了下来。太阳很毒辣,他的头昏昏沉沉的,很快便流逝了一大部分体力。林寒晃晃脑袋,振奋了下精神,便放弃了撬门。
没有门卫的校门,寂静似冬的班级,莫名而锁的铁门,亲生父母毫无征兆的留言……一切促成了他感到诡异的种种现象。
林寒几乎可以断定,这件事和父母有极大关系。只是,他想不明白,他们是如何让门上锁,让班级如此冷寂的,这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把我困在这,他们想要做些什么?”
林寒深深的吸了几口气,滚烫的气浪此刻却是起到了安抚浮躁的内心的作用。他悬着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目光投向了那叠放已久的废纸堆。
……
“已经三分钟了。”
林林寒捂住面庞,用手背揩去了汗水。
他的刀被搁置到一旁——林寒目前是没办法拔刀出刀鞘的。这点他在家里就实验过了,似乎被什么坚固的东西卡主了一样,这是他遇见的今天第一个离奇事件。
林寒微微叹气,在翻开不知第几沓试卷后,他的手指似乎触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物品,他加快了速度,很快,试卷下压着的,连同他焦虑的心,一同暴露在空气下,抚慰了下来:
“这是……录音笔,和一套盔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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