觥筹交错间。
几桌酒席上嘈杂琐碎之声不断，劝酒之人，大吃大喝之人比比皆是。
只有一人无论与多少人谈笑风生，接下多少酒......依然打直了背，没有些许不堪酒力而显出狼狈的样子。
“未曾想到啊，我没有进榜还让结识到了如此多的朋友，比如诸葛兄，要是平时，我这一介草民，又怎能结识诸葛家的英才呢......总不失为一桩好事啊！”
“诸葛兄别灰心......嗝，老哥我五年前也没有上榜，近年修习境界停滞不前，但也依靠着一身扎实内力，堪堪进入前八十之列......”
“呵呵呵，我看诸葛兄根本不屑于与我等竞争呐，若是他们世家拿出哪怕一点点深藏仙山之中的底蕴，说不定早就远远甩开我们一大截了......”
其中或许有真心劝慰，绝大多数不过是嬉笑讽刺，或是借机安慰同样落榜自己。
诸葛桓的全然笑意，面容神色的平和不变。
也不过成为他人眼中的强装镇定......劝酒之人越来越多，“朋友”越来越多，可惜寂寞有增无减。
人生一途的悲哀往往就在热闹中来临。
有些人一眼就能看穿他人的心中的私念。
却堪不破自己的欲望，随着流经血液中酒精散去，那空虚感足矣淹没人脆弱的意志，这也是为何不少人一旦开始酗酒，就从此沉沦其中。
...几刻钟过去，人们依然在敬酒，依旧在互相吹捧着。
留在诸葛桓身边的人，竟然一个也找不到了，武者们逐渐聚集到高册上留下姓名之人身边。
就像一群苍蝇，若是身上没有值得他们攀附的价值。
飞过身边时候嗡嗡叫几声。
都已是对诸葛桓的尊敬了。
世间有痛苦不假，若不是有一颗愿意感受爱恨的真心，也决然没有麻痹自己的必要。
酒是否只能用来伤害有心人自己呢......
就像问诸葛桓此时是否痛苦一样，一定是问不到答案的。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那榜单之上，换做他人，定然会捶足顿胸不可自己。
可惜现下已经再也无法取证这中年人之心境了。
随着人影散去，诸葛桓也消失在一片喧闹的街区，隐入不夜城池看不见的背面。
他是否根本不是陪人喝酒。
诸葛桓等的或许根本不是什么人，而是某个大有来头的事物...而现在它已到了。
......
一辆马车自北向南行进，在静谧如斯的林间小道中穿行。夜已深，为何还有车辆于非官道的路途上行驶？
或许是运输之物涉及机密，才派发专人专车专道，确保物品顺利的送达。
早在前些时日，押送之活计已不好做......如今的世道，只怕是更加艰难。可这马车，似乎一路从京师启程，途中不断更换新制的车辆载具与马匹。
日夜不分，一路奔袭跋涉，最终驶入昌隆县辖区内。
到底需要何种运气，才能做到如此地步——马车周身看起来那么粗糙，没有打磨抛光，更无漆油涂抹，甚至，随行的护卫之人也没有看见。
视野内偌大一列车队，只看到一位年轻驭者，以及一匹脚力出众，品相颇为不凡的马匹。
似乎仅此而已.......
只需靠得更近些，方可看见一缕金色绸缎系在马车窗沿下端。那是穗花丝绸雕出的标志，其间显出盘旋，巍峨，又如此神圣的龙形轮廓来。
那分明是皇室标志！
八千里地长途跋涉，无一宵小敢犯！
武家一脉沿袭的威名，或许江湖底层之士已忘却。可那些在世间足矣有底气劫车发难的势力，又有谁不知其中代表的分量呢？
端坐在马上的年轻驭者，在颠簸路途下五天五夜未曾闭眼，呼吸分明一丝一毫也无紊乱之迹象，青年举手投足之间是如此散漫。
可只要是有一定内力基础的武者都能够感知得到，此人丹田中赫然出现了完全转换成为真气的内力。
士阶。
如此年轻的士阶！
夜路行进，快马加鞭，无疑是分外要紧的事情。
京师皇室于近日发布的，无疑只有那一件事，能重视到如此之地步了。
只有金榜天册卷。
敢问还有什么物品，能够做到这样的待遇？
黑夜。
用来隐藏运输天榜名录的马车自然很简单。
隐藏有敌意之人是否更加简单。
马车一路远行。
终究来到了武氏江山的最南端，此地远离京师六千里，远远脱离了中央集权管辖的范围，本地又能通过外部贸易补充财政。
甚至无需京师拨款维持官僚系统的运行。
虽说某种意义上本地大型世家已在百年前被打散，但用战争接手的政权往往无法直接统治远方的城市，依然需要依靠本地的基础部门维持城市的正常运转——比如治安维护的衙门、进行官盐体系运作的部门。
这些纷杂的官僚体系，最终演变成世家在建设城市中的具体载体，深深握住足以干预民生，基础设施的权力。
分明一刻也没有松手过。
马车过兴平关之时，没有走驿站，而是直接与民间之民宿更换马车和马匹。
只因驿站通常都是是当地官方所集资建设的，此地除了作为旅人商人的休憩之地以外，更多是军事意义大于商业意义，承担着战争前哨所的作用。
逃过这些不假。
但又如何能够逃过，培养马匹之马夫，和打造修复马车之人构筑的防线呢？
黑夜之下。
自然就会有生于黑夜之中的人。
何如是不喜欢光。
哪怕是月光，他也不喜欢，月光也会有温度，有温度的东西，他都会讨厌。
就像他很早就知道这马车就会经过这里，从哪里来，过哪一个关卡，和什么人交易，住宿在何方。他也没有提前过来。
正因为子时的月亮太高，太热。
如果可以，一定是天将破晓，天地一片混沌的时候，那才是他最应当出现的时机。
那是气温最低，阴气最重之时。
可惜不能再等。
若现在何如是还不现身，天之卷册就会准时派送到雨轩阁，届时整个昌隆县都会某个世家冠绝天榜的事实。
这种事情，只有何如是不允许出现。
就在马车一路往前奔去的道路上。
竟一齐出现两位身影。
一位身材修长的倩影，同何如是一齐出现在道路正中。
当他们同时站起方可知，两人几乎长得一般高。若不是那木偶般眼神的侍女微屈着身子，给何如是打着遮蔽的黑伞。
也许这地榜探花还要比这妙龄女子矮上几分。
“且慢。”
何如是道：“小生如是，在此次恭迎京师使者。”
不论他的身材是否有些矮小，他的话语如何轻微，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的时候，也绝不会有人敢小瞧这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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