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悠长的圆号声缓缓的在城市中飘荡着,穿过破损的窗,在空无一人的楼宇间共鸣。
单调的声音没有多少起伏,说不上好听,但至少算不上什么噪音,在这个已经没有了音乐的时代,就更是了。
高楼上的莉莉丝架着步枪,眼睛透过原始的瞄具瞄着这条大路,安静的听着。
“是‘鲸歌’,已经很少听到了。”
她的声音顺着耳麦传递到另一方,那面却只有淡淡的呼吸声与一些杂音,没有什么回应。
莉莉丝知道她不想说话,也没再发声。
只有悠长的圆号声仍然在这座死去的城市中,若有若无的,永恒的回荡着。
天上是阴沉的铅云,云在风中翻滚,地上是残缺的城市,在道路边堆积的残骸上萌芽了紫色的植株。浑浊而惨白的光从云层的缝隙中穿过,然后随意的泼洒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
“……我刚开始还以为遇到活人了。”
那边没由来的冒出了这么一句。
“……”莉莉丝稍稍微沉默了一下,开口。
“那他为什么不吹萨克斯呢?”
莉莉丝的回应很无厘头,两人的频道也安静了。
两人的频道再一次回归了几乎只有白噪音的寂然,两人耳边的是对方淡淡的呼吸声,彼此相闻。
莉莉丝拉动枪栓,眯眼,扣下扳机。
随着能将耳朵震的嗡嗡响的爆破音,一枚子弹旋转着飞出了枪膛,没入了大路上唯一一个默默颤动的阴影的头颅。
黑色的生物被子弹打出了一个仰头,然后倒在了地上,暗红色的血迹渗透大地,它抽搐了一下,很快也没了声息。
“燕子,小心一点。”
手中的步枪退膛,发烫的弹壳旋转着飞了出来,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金属声。
频道那头只是幽幽的传来一声,“嗯。”
悠长的“鲸歌”蔓延在整座废墟般的城市中,和这座城市一样一望无际的层层阴云下,高楼上守望的女孩,频道那头不知踪影的女孩,生长在整座城市中的紫色植株,还有白垩色的阳光,共同组成了这个故事的开头。
一个奇怪的故事,也或许是单调的故事。
天色渐渐的暗了,那头传来一声:“收工。”
莉莉丝从她的位置上站了起来,用力的伸了伸懒腰——她已经是在这里趴了好半天了——然后又弯下腰,还记着将早就已经冷却的弹壳捡了起来,放入了另一边已经空了的子弹袋里面。
在安全区那边,十七个弹壳可以换一枚子弹,尽管质量大概的确是不怎么样的,但至少,大概是能额外凑出两枚多——总比没有好。
“今天用掉了一枚子弹,帮我记着哦。”
莉莉丝通过耳麦朝那边讲。
“……莉莉丝,一点小事,不要总想着别人帮忙。”
“那你帮不帮?”
“……”
也不用等那边回应,莉莉丝知道会收到的是什么答案。她掀开了盖在头上的兜帽,又松了松半遮着脸的围巾,半放松着深吸了几口气。
这时,她才露出了自己的面貌。
是的,很明显,这是一个女孩,很年轻的女孩。
她看起来最多十八九岁的样子,没心思打理的满头金毛胡乱的剪短着,乱糟糟的遮住半脸。总是眯着的眼睛让人看不见她的瞳色,斗篷是明显不合身的,看起来过于宽大了,但是却很好的遮盖了下面宽松的脱线的皮衣和长裤……还有略显贫瘠的身材。
莉莉丝抓着一直上着军刺的步枪,顺着架在高楼旁生锈的阶梯“哒哒哒”的走着,生锈斑驳的阶梯发出了年久失修的呻吟,她连绵的每一步。都好像会将脚下吱吱呀呀的铁架踩穿。
所幸,直到她走到楼下,双脚着陆为止。这座连绵而漫长,如垂暮老人一般颤巍巍的阶梯也没有要倒塌的迹象。
女孩稍微确认一下方向,向右转,延着破碎的道路上一条蜿蜒的白线向前,不远处隐约的闪起了昏黄的淡光。
她加紧了脚下的速度,踩着有趣而坚定向前的白线奔跑了几步,又突然停下了脚步。
莉莉丝低下头,在沥青坚固的裂隙中隐约的,隐藏了一点点微弱的绿。莉莉丝慢慢走近,然后蹲下身体。考究的目光寻找着什么。
一颗小草,一片早已腐烂的树叶。
她的嘴角扬起,微笑,尽管这没什么意义。
……
“莉莉丝,怎么那么久?”
锈迹斑驳的半履带车旁,黑色长发的少女百无聊赖的转着手中的左轮,冷淡的声调听起来好像巴不得莉莉丝回不来一样。
不过,其实完全不是那个意思。
“燕~子~”
莉莉丝张开双臂自顾自的就想抱过去,黑发的女孩也很自然,下意识就一把手就按在了她的脸上。
“走开啊!”
黑发女孩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语气里满满都是嫌弃的味道,她推着莉莉丝,直到把那张笑嘻嘻的脸赶到一个安全距离。
“燕子~”
“我叫秦燕,不叫燕子。”
“我知道啊,可是叫名字一点都不亲近了。”
“我们本来也不怎么熟。”
秦燕把头扭到了一边,松开了手。
“燕……”
“别闹,上车。”
“哦。”
莉莉丝收回了手,揣着衣兜里的小草,想着把它折成什么样子;又或者,能够换些什么?
一股黑烟喷在了莉莉丝脸上,呛的她一阵咳嗽,莉莉丝咳嗽着抬手驱散了烟雾,耳边传来了秦燕平静中带着一点不耐烦的催促。
“上车了,别发呆。”
“哦哦。”
莉莉丝抓着车边,翻身跳了进去。
“小心一点,别把东西又打坏了。”
“知道啦!”
莉莉丝把身上脏兮兮的带着黑色油污的斗篷解了下来,叠好丢在一边,丢在了几圈钢丝,半盒钉子,一个很小的火炉,一张卷好的可以做帐篷的油布与三两个不大不小的袋子中。
莉莉丝随意的将车上的杂物赶出一个可以容纳她的位置,说实话,其实是有点挤的,但是很奇怪的,在这些东西的包围下也会莫名的安心。
莉莉丝摘下了耳麦,她听着轮式履带车清晰的,引擎发动的声音,她望着昏黑的天空,焦躁而刺眼的红色像裂纹一般在极远处延伸。
这个世界最初是什么样的呢?
莉莉丝不知道,她没有经历过,在她有记忆的那一刻开始,这片大地就是现在这样。
只有那些曾经抚养她的人,那些陪伴她的人——那些老人,曾用一种像是痛苦混杂了惋惜的声音,替她们这些孩子拼凑过零碎的拼图。
很久很久以前,大灾变还未降临的时候……
在很久以前的时候,天空是蓝色的,水还可以喝,人们不会为了一块面包和一瓶水厮杀,也不会有谁用看食物的眼光看着自己同类。
在很久以前的时候,人们所焦虑的不是活着,而是工作,房子,感情。人们会向往着发达的城市,人们也会向往通往自由与机遇的天空之城。
在很久以前的时候,军队是为了保护人民而存在的,而不是像现在固守不出的乌龟——据说在更遥远的一些地方,还有的“军人”已经成为了土匪和暴徒。
在很久以前的时候,孩子是最不应该受到伤害的。
很久很久以前了……
无论故事中的过去如何,这个世界也早就已经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多么久远呢?这一切的历史不过七八十年——养了她的那个胡子拉渣的男人这么说。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故事,只要是经历了上一辈人的传诵,总会感觉一下子就变得无比的古老、漫长。
几十年的时光,对她来说也的确是无比遥远的了。
抵抗末日后的灾难,抵抗失控的战争机器、怪物还有同类,适应世界异变后崩溃的秩序,在物资匮乏的土地中苟且偷生。
生存是这个世界的唯一目的,尽管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活着。
人们无论什么时候都喜欢规划着明确的阶级和地位,但末日从来不会因为谁的身份停下脚步,还活着的人所面对的绝望兴许有着微妙的不同,但所有人对未来都没有任何希望,哪怕你高居天空之城。
世界少了谁都转。
残留的人在安全区搭建自己的堡垒,一些难民的营地依靠着那些堡垒而活,而迁徙者则像是传说故事中对游牧民一样不断迁徙。
天空之城永远高悬于云层之上,没有谁知道那里是天堂还是一个另类的地狱。
蔬菜和水果几乎已经成了传说中的名词——与此相对的还有新鲜、干净的肉。许多人都只能以那种诡异的紫色植物为食,挑选出其中所有含淀粉的亚种磨成粉,做成一种在视觉上就让人没有食欲的面包。
一些人适应不了,死于腹泻、胃病和一些其他的并发症,而另一些人活了下来,适应了新的食谱,达尔文的理论用一种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方式得到了新的验证。就是这样,“文明”仍然一如既往划分着清晰的阶级,还有所谓的三六九等。
用那个男人的话来说,如果只能在这样的世界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为什么活着”这样的哲学问题,莉莉丝是找不到答案的,她只是带着困意,将目光落在天际越来越暗的红色裂纹上,感觉自己的精力也和很少露面的太阳一起,落到了山的那一边。
“燕子,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可以是你杀了我吗?”
秦燕沉默的开着车,熟练的转动着把手,调整前进的方向,好像没有听见,莉莉丝也没有想过能得到什么回应,也不会执拗的要一个答案。
她的眼皮渐渐的沉了,闭上眼睛。耳边只有干净的引擎声在一阵阵的回响。
莉莉丝睡着了。
“……白痴。”
秦燕轻轻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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