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祷告！”
“拉，阿席里~”
偌大的圆形教堂围坐了上千教徒，天花板的正中心空空荡荡。
烈日如云端行者，徐步走入正中。
数千教徒中，一位朗眉星目的英气少年抬头直视那刺眼的炙阳，眼神中毫无闪躲，仿佛刺眼的光芒不过是米粒之光。
“瑞德，低头！”
一旁的父亲赶忙按住了他高傲的头颅。
“太阳神在上，请原谅我孩子的无礼之举...”
与此同时，诸多祷告的低语潮水般翻涌在教堂中。
每日晌午，拜日神教的教徒们都聚集于此向太阳祷告，瑞德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家族世世代代都是拜日神教的教徒。
瑞德无奈之下只得跟着周围的人群一起祷告。
据说所有拜日神教教徒在对着阳光祷告的时候都会听见太阳神零碎的言语，瑞德却从未有过。
在拜日神教的记载中，太阳并非死寂之物，而是一位活生生的人。
他因为触怒了天神而被闪电点燃，他想熄灭火焰，于是向大海奔跑。
可惜天神的惩罚是让他永世承受灼烧之苦，于是把他的双腿变成了一双不会停歇的翅膀。
这位凡人在痛苦中仇恨着天神，他的怒火成为了最好的燃料，他发誓总有一天会让天神化作灰烬。
他愤怒着，一天又一天地壮大自己身边的火焰。
于是他便成了如今的太阳。
祷告持续到太阳从天花板消失为止。
走在回家的路上，瑞德常常会想那个倒霉蛋到底是怎么得罪天神了，至于被这样责罚。
瑞德身上穿着拜日神教烈火似的教服，斜挎着一个破烂的布包。
他是个异类，不论是异常的天赋，或是俊美的面容。
据说父亲所说，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前曾经梦见太阳坠落在雷鸣湖中。
瑞德一路上引得众多的小姑娘纷纷侧目，有的一见他就羞红了脸，显然是暗恋已久的单相思。
不单是他俊俏的脸，包括他神情中自幼丧母的忧郁也激发了很多女性的母性，让人忍不住怜爱。
变故突生。
“让一让！”
瑞德前方的街道转角处，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城市守卫拉着一架载有铁栅牢笼的木板车出现。
“都让开！”
最前方的守卫肩上配有尖锐烈日勋章，代表着他守卫队长的身份。
尖锐烈日勋章是最低级的荣誉，却也相当不易获得，此上的螺旋烈日勋章和带翼烈焰勋章据说整个拜日神教也不过十几枚。
瑞德对这不常见场面正常地起了好奇心，探头看向那铁笼。
只见那铁笼里，一双纤细白嫩的小腿被粗大的铁环套住，铁环边缘的皮肤由于摩擦似乎有些血渍。
上方，两只藕臂被分开钉在铁笼外的木板上，鲜血貌似已经淋漓了很长时间，剩下的只有黢黑氧化后的血污。
似乎有个女孩被残忍地束缚其中，瑞德感觉自己的小臂在隐隐作痛，如果不是好奇心作祟，他才不会继续看下去，但他还是靠近了些，终于看清了笼中的少女。
最扎眼的是在风中微漾的一头秋叶色短发，残破灰裙中露出星星点点的白皙肌肤，被钉住的双手无力地耷拉着，手指微微蜷缩。
瑞德想看清楚她的脸，可惜她一直低着头。
嘶~
瑞德的鼻子猛然吸了一口气，那黄发的女生猛然间抬起了头，像是知道瑞德就在那里一般。
灰色。
瑞德说不清那是什么灰色。
只感觉世界失去了黑白，只留一道精致的灰。
魔女！她是魔女！
瑞德疯了似的想要避开她的视线。
然而就在下一刻，瑞德看清了她眼神中的清澈。
以及悲哀，还有...
同情？
瑞德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撕裂了，却又不知道是哪里被撕开。
守卫们没有丝毫停留，拉着牢笼走过了瑞德的身旁。
几个守卫注意到了瑞德的异样，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神色古怪地继续向前走。
在守卫们掀起的尘土中，瑞德心中萌生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想法。
当晚。
瑞德和父亲面对面坐在桌前，母亲的照片就摆放在一旁的木质神龛里。
“瑞德，我来洗碗吧，你去给你母亲换一盏蜡烛。”
“好的。”
瑞德透过微弱的烛光，发现父亲头上有了白发。
是什么时候有的？
瑞德记得前几天似乎从没见过父亲有白头发。
然而父亲并没有注意到瑞德的目光，只是起身收拾餐具。
瑞德也去阁楼拿蜡烛。
阁楼上黑乎乎的，像是另一个世界。
这里放着过冬的食物，父亲的藏书，以及很多具有纪念意义的物件，大多是母亲留下的遗物。
母亲以前似乎是魔法师，在城市中心的学院教书，更具体的事情瑞德不可能记得住，母亲在世时他还太小。
瑞德凭着肌肉记忆拉开了天窗，原本无光的世界恍若月下的林子，只不过杂物替代了树干与枝桠。
瑞德摸向身边最近的箱子。
借着月色，瑞德发现箱内空无一物。
用完了？
不对，昨天自己不是才和父亲去买了两捆吗？
难道父亲放在了更里面的箱子？
瑞德走向阁楼的深处。
就在这时，他的脚下传来柔软的触感。
呜喵！！
一团黑影一跃而起，惊得瑞德一个趔趄，摔了个狗啃泥。
那黑影嗖的一下跃出天窗，融入夜色中。
“疼，疼，疼。”
瑞德摸着脑袋站起身，只觉得刚才似乎撞上了什么铁质的东西。
他定睛一看，是一个方正的铁盒，红褐色的纹路编织成了绯色的系结图案。
瑞德记得这个盒子，这是母亲生前最宝贵的盒子。
就算父亲也不知道这盒子的来历。
这是只属于母亲的秘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失去了想看这盒子里东西的好奇心。
也许是为了不想再想起母亲而悲伤，又或许是变得成熟了。
虽然两者似乎互相矛盾。
瑞德鬼使神差地拿起了铁盒，意外地发现比起小时候，重量轻了不少。
瑞德仔细端详着眼前精美的事物。
“这是？”
突然，他发现盒子上有一道微小的灰色痕迹。
某个人的眼神眨眼间在瑞德的记忆中浮现。
没错，这是她的，那个橘黄色头发女人的眼神。
也是...
魔女的眼睛的颜色。
被世人唾弃的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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