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琳娜复杂的眼神更加复杂,像是一滩淤泥,乱成一团。
“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埃琳娜规规矩矩的,身子坐得笔直,双手放在腿上交叠。
染柒尘以轻微的动作示意可以。
结着茧带着疤的手触摸这契约。
这已经不是牛皮纸了。能从里面感受到一股力量,隐隐约约,来自四面八方。
这是真实的,具有效力的契约。
听令三十年,三十年内精灵复苏。
双方只是雇佣以及被雇佣关系。
内容大致如此,简简单单。但埃琳娜就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连带着泪水,不自觉的念了出来。
“为什么?”
埃琳娜抬头。她似乎不知道自己脸上在流着泪,就算知道了,也不想再去管脸上的泪水了。
“我只是一个奴隶而已。我们都是您的奴隶而已。精灵族也已经早已破灭,所有的历史,一切之往昔都无人铭记,就连那亘古的苍生树都倒在诅咒中,战火里,掩埋于沙砾。”
埃琳娜情绪激动,直接站了起来,手放在胸口上。
她就像是刚被一把利剑穿了心,捅了脖子一样,绞痛不已,无法呼吸,只觉得自己的咽喉已经快要断掉了。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绝对是有问题的馅饼,但她能做到不接吗?能躲开吗?
“您又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我还以为我也早已被遗忘在我族的没落之中。”
“……好。”染柒尘没有给埃琳娜做解释的意向。
“我愿意接受这份契约,主人。”
说完,咬破自己的手指,鲜血冒出,按在羊皮纸上,这契约像是有意识一般,贪婪的吸食着埃琳娜的血液,最终扩散成一个小型的阵法,埃琳娜感受到了自己与契约见隐隐约约的联系。
然后看染柒尘,眼中相比之前的阴翳,多少血期许。
染柒尘没有咬破自己的手指。
微妙的不同在埃琳娜眼中就直接说明了一个很重要的事。
染柒尘是白银时代到白银时代之前就存在的人。
这是上位者的权柄,契约不敢吸食其血液。
染柒尘简简单单的将手印在牛皮纸上,松开。牛皮纸自己开始焦灼,烧毁,最终也刻印出一个阵法。
染柒尘将契约拿起——拿起一份。
明明刚才还只是一张牛皮纸,现在突然变成了两份。
埃琳娜见证这一系列诡异,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跟古资料上所说的东西一模一样。
“你好像对这类东西了解的不少。但你的流程很是生涩。”
“……我只是在一些书上见过。然后就记下来了,在我尚有雄心的时候。”
埃琳娜坐回去,接过染柒尘适时递过去的手帕,擦掉眼泪。
“让您见笑了,主人。”
“无妨,稍等。”
染柒尘起身回房间。
没过多久就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把枪,枪尾挂着施尔奈特,是有些气愤的施尔奈特,鼓着嘴,也不说话,默默地用眼神做抗争。
“这是……”
“从今天开始就去练枪吧。”
埃琳娜突然觉得有些悚然。似乎在染柒尘面前,自己就是果体的一般,什么都准备好了,什么都瞒不住,天时地利,只差人来。
染柒尘将枪稍稍往上提了一下,施尔奈特抱着枪也开始浮空。
“……”得益于施尔奈特的执着,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染柒尘握住枪杆,猛力一旋,枪杆受力不均造成弯曲并快速甩动,可饶是如此,施尔奈特就好像长在了上面一样下不来。
“……”
“……”
“……”
三人静默,染柒尘和施尔奈特处于对峙状态。
埃琳娜松了口气。
看来这位也并不是全知全能。
最终染柒尘只得苦恼的在施尔奈特额头上轻吻一下。像是插入了钥匙一般,施尔奈特开始渐渐松手,最终双手抓住枪身站起来,不再挂在枪上,眼神动摇,犹豫再三下,将枪递给染柒尘。
“染柒尘要的,为什么不是染柒尘用。我可是直接从身上拔的鳞……”
拔鸡毛鸡会痛。而龙鳞嵌进肉里,直接与肌肉相连,新鲜的龙鳞通常带着肉块,痛吗?
就像是在薅一束头发一样,直接薅掉。
如果龙还没死就被这样对待,就算是只剩一口气了也要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
施尔奈特想起来就有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委屈极了。
染柒尘不敢置信的将施尔奈特抱起来。
“我不是说要等你换鳞时给我一片吗?”
皱着眉抓着施尔奈特左看右看,翻了个面继续看。
“因为是染柒尘要的嘛……那种鳞也不够软……染柒尘看不到伤口的。”
如果现在施尔奈特变回龙形,仔细找的话,是一定能够看到某处有一点缺陷的。
虽然无伤大雅,但缺陷就是缺陷,造成过钻心的痛,某一点的缺失。
身体一定是抗拒强硬拔鳞的行为的。如果是别人拔的还稍稍好些,因为是别人在与自己的身体本能做抗争。
但施尔奈特是自己拔的,自己与自己的身体做抗争,强忍着身体本能和莫大的痛感,撕裂感将一片龙鳞拔掉。
越想越委屈,施尔奈特钻进染柒尘怀里轻轻啜泣。
染柒尘只能轻轻的富有节奏性的拍打施尔奈特的背,以作慰藉。
“削个苹果,就原谅你。”
施尔奈特指了指桌上的苹果。
染柒尘接过埃琳娜递过来的水果刀个桌上的一个苹果,从最上面开始削起来,直到完全脱皮,苹果皮都是完整的一条线。
扔掉苹果皮,将苹果递给施尔奈特。
施尔奈特坐在染柒尘腿上手上捧着苹果,好受了不少。
这时米津突然冲了出来,又慌又快。
“完了完了完了!埃琳娜为什么你今天没叫我啊!!!!”
桌子上什么都没有,早餐,咖啡,便当,全都没有。
所以米津一眼就相中了施尔奈特捧在手里的,已经剥光皮的苹果。
米津筷着公文包直接冲向门去,顺手掏走了施尔奈特的苹果,拿着苹果的手摇了几下,脚上动作没停,冲出门去。
“再见再见再见!”
嘭的一声将门关上。
染柒尘微微皱眉。
施尔奈特其实也不是太老实,特别是又米津在的时候,米津更是一个不老实的人,门在前些日子已经换掉一个了,现在装的是新的,禅香木做的门,花纹和质地很令染柒尘满意。这是他特地定做的,还没用多久,现在就遭受如此打击,不免让染柒尘有些心痛。
施尔奈特.exe失去响应。
施尔奈特重连,施尔奈特下了染柒尘的腿站在地板上施尔奈特要冲刺了!染柒尘也站了起来但是太慢了!施尔奈特冲了出去,禅香门被冲烂了!!
但随着一声轰鸣,木片哗啦啦的一片片慢慢落在地上,染柒尘维持在伸出手要向前跨步的样子,像被美杜莎之眼石化了一般,地上掉的不是木片,是染柒尘小心脏的碎片。
……
埃琳娜不知所措,低头啃着手里的苹果,默默地嚼着,连苹果上的虫洞里面还在不断往苹果里缩的虫子都没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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