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夜雪留行》
平安夜那天晚上竟下起了小雪,蓬蓬松松,不积不化,至夜也没有停下的迹象。虽不妨碍飞行,但我决定留下。被落雪覆盖着的小镇安静下来,没有人在街上欢唱“Snow!Snow!”,时间也安静着,幻想乡的雪夜一向如此淡定。
平安夜?暗夜的血族何时竟会记忆这种事情!?我浅浅一笑,是了,最初相遇的日子,亦是个寻常人类祈求幸福的圣诞节,即使天空飘着雪花,那种暖黄色的温暖仍可以将其融化成满溢的幸福。
但那一夜,雪已停,赤月如轮。
“十六夜咲夜,这便是你的名字。”背月而翔,我倨傲地微笑,“败者服从胜者,从今以后,你就作为女仆服侍于我。由人类来服侍吸血鬼,亦是件挺有趣的事情。”
被击倒在雪地里的身影没有反驳,两行清泪慢慢滑落雪中,竟似冰凌。如果回去后对芙兰说,现在这个看似如此柔弱的的人类竟曾刺伤了我,她定然不会相信。倒也是个消遣她的好方法。
“这么说,我还是个人类,不是恶魔了?”
“恶魔?我这边才是吧?”
“所以说,我……也不是魔女了?”
“我家那个知识分子才是魔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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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房间里宴会仍然热闹非凡,硬生生地用喧嚣把我的思绪拉回来,真不知为何在沉静的幻想乡中,就只有这处古旧的神社如此吵闹。或是应该说,正是因为这里聚集了所有麻烦,才维持了幻想乡一般的和平?
轻轻地伸出手去,接住一片落雪,没有融化。
当然啦,我是暗夜的血族嘛。
收回手去取身边的茶杯,却发现握了个空。话说回来咲夜虽然知道我只喝红茶每次随我出门都很细心地带上茶袋,却常常忘记准备茶具,弄得我时不时要借用灵梦那圆筒状的茶杯,都搞不清楚自己在喝的是什么了。这次定又是被宴会中那帮吵闹的家伙们绊住了吧,回去后一定要好好说说她,她要服侍的主人可是我哎。
不知我家那个知识分子现在是个什么状态,怕是已和爱丽丝一起被灌得酩酊大醉了吧。真是的,明明都是没酒量的家伙,还偏偏没度量受不了魔理莎的几句挑衅,其实这两个家伙的暧昧心思路人皆知,没有察觉的也只有某个一心钻研魔法与追逐目标的大木头而已。
至于芙兰,不用想也知道是在和翠香争夺着在灵梦怀中撒娇的权利,然后失败者便会扑向魔理莎的怀抱。虽然作为姐姐很想教训一下芙兰不要与一个小鬼一般见识,但此时却不能这么做。因为是血族,我能给予那孩子的只有冰冷的高贵,而不是温柔的关怀。让她暂时不必接受严格的教育,单纯地享受一下快乐也不错。
而且,一想到那两个人,那吉利的红白与不吉利的黑白之间困扰又富有默契的笑容,就实在要露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然后还有天狗、兔子们和八云一家,以及胆敢偷跑出来的美铃——作为红魔馆的主人,门卫如此失职回去一定要好好处理——实在是为吵闹又增添了数个等级啊。
轻轻起身,走入只薄薄积起一层雪的庭院,听雪在脚下被踩实的声音,记得是谁说过会有一种莫以名状的满足感。
说起来,这次宴会,还忘了何人?
细巧的脚步几不可闻,但却逃不过吸血鬼的敏锐听觉,如此踏雪之声,断无他人。
“呦,来得如此迟,不怕赶不上宴席?”我浅笑,转身相迎。
西行寺幽幽子,和她那须臾不离半步的从者,半魂妖梦。
天衣无缝的幽灵却笑着,不答反问:“你又为何独自一个待在外庭,莫不是很醉了?”
“我喝酒吗?”许久不觉得自己是在冷笑了,“只是在想些事情,需要安静一会儿。”
“你喜欢这里的雪景吗?”
“与你为西行妖收集春导致的大雪连绵相比,算不得什么。”微微低头,嘴唇上扬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或许遮不住獠牙的尖角吧,“属于我的雪夜应是大雪纷扬覆盖的山林旷野,在无人的积雪的树林上空飞翔,听远山传来狼嚎,在顽强穿越云层的月光下起舞,歌唱古早的祭祀。”
“……可是这样,听上去,却很寂寞呢。”
夜入深,雪已停,冷月如霜。
“竟被幽灵如此说,作为血族真是耻辱。”
我的语气中真切地含有怒意,那总是微眯着双眼,仿佛看穿了一切却从不说出口的悠然态度,时常能挑起我的怒火,甚至憎恨。
“随我回去吧,蕾米莉亚。”但这一次,幽灵那一向波澜不惊的表情竟有着一丝动摇,如同那许久不曾听到的名字般令我想笑,“芙兰和帕秋莉都很担心你,回红魔馆吧,你已经很醉了。”
“……我不是说过,我没有喝酒吗?”
“不,你醉了,蕾米莉亚,醉在了一场不愿醒来的梦中。”
愤怒。
暗红的翼翅展开,急促地带起了风,卷散了未被踏实的落雪。几缕游魂本能地察觉到危险,急急地闪躲逃开。月下的吸血鬼是孤傲而狂暴的。
“西行寺幽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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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见到咲夜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想到,这个不知为何能穿越博丽大结界,来到这个混居着妖怪与精灵的幻想乡的平常人类,竟能确实地“杀死”我,而且还是只在一瞬间。
由后心贯穿前胸的刺击,若是平常人类,怕是一早便死掉的致命伤,但可惜这点程度对吸血鬼还不够。
若果人类会随便进入幻想乡是奇迹的话,那么偶尔出外散步的我,与困在雪原中的咲夜的相遇,便是这奇迹中必然的巧合了。不过在那时,我只是狂笑着迎向那失去理智,只是一直呼喊着“恶魔!恶魔!”的渺小人类,在无尽的撕裂之网中为对手的强大欢欣雀跃。
投影魔法?不对!物质召唤?笑话!物理上根本容纳不下的成百上千的短刃剑雨,理论上连吸血鬼也超越不了的极限速度,刺穿了我的身体七次,这个人类的强大毋庸置疑!
数百年来不曾体验过的爽快战斗,让我的身心倍感愉悦。
第六次被刺倒在雪地上后,我狂笑着理解了。
时间!
这个人类,竟拥有最强大的魔法师费尽毕生精力也不一定能习得的,操纵时间的能力!
挥舞的小刀只有一把,但在每一刹那的时间静止下,轨迹撕裂了空间,幻想侵袭了现实,竟成了如齐射弹幕般的死亡之雨,没有一击是假象,没有一击不呼唤着死亡;那媲美灵梦的瞬移,也不过是在时间静止下向敌人的全力奔跑而已,对我而言毫无知觉的一刹那,对她而言可能更胜永恒。
因为记得某个幽灵,曾在西行妖下的蝶舞中对我说过,完全静止的世界,等同于“完全死亡”的世界,静止的时空中除了穿越时间的行者,自身之外的“一切皆无可改变”。
这个人类,便是在时间的世界中摇摆,以至失去了自我吗?我冷笑,不知她为何一见到我的翼翅便发疯般的攻击,不管她为何竟来到幻想乡,我只求打倒面前这个优秀的敌人——哪怕仅仅只是个人类。
杀意欢快地奔腾过我身体的每一处毛孔。
短刀第七次刺穿了我的胸膛,以赤月为背景的血一定溅得非常漂亮,面对面,嘴角上扬,我猛然出手,铁钳般绞住她的颈项。
“许久没有这么愉快了。”我舔了舔嘴唇——吸血鬼的伤口在月光下会更快的愈合,自己口中涌出的血的味道实在不怎么好——将丧失行动自由的女孩拉到面前,“在杀死你之前,我允许你说出自己的名字。”
然后,什么东西滴落到我的手背上。
是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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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幽子大人!”
地面在“不夜城”的轰击下被掀出了深深的裂痕,我撇了撇嘴唇,看着那个“天衣无缝的幽灵”在灰尘石砾中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衣服。楼观剑停在我的眼前,反射着寒彻的月光,看妖梦那眼神,若我再发动进攻,她拼死也会砍过来。
“还是老样子的霹雳火暴性格,若是没人劝阻,便听不得半句逆言。”幽幽子执扇掩嘴笑道,“不过,也真是单纯好懂的性格。”
“与你在三途河的相识是我最大的错误。”魔化的右手握住了楼观剑,净炎的月华之力在我的掌心中滋滋作响,“四百多年来你惹我生气了无数次,但这一次真的……我决定了,要把你彻底地打至魂飞魄散!”
“妖梦,你退下。”
“可是,幽幽子大人……”
“无妨,二对一本不是我所愿,更何况在‘窥伺命运的能力’前,幽灵的我比半魂的你更好应对。”幽幽子合扇而立,睁开的双眼精光四射,坚毅的眼神与愤怒的言语,竟似在西行妖前对峙时的一瞬,“四百年来你又让我担心了多少次,现在就让我把你那几百年都没长进的脑袋,彻底地打清醒一些!”
有趣。
赤红的暴风与玄冥的幻碟骤起。
“不夜城!”
“黄泉比良坂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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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介绍到咲夜认识的,除去红魔馆内的人员之外的幻想乡的住民,便是游玩至——或者叫迷路——至三途河的幽幽子。初次带咲夜出来,在并没有留下美好回忆的地点撞见相识百年仍没有太大好感的“熟人”,这种巧合,令我那“窥伺命运的能力”哭笑不得。
“西行寺幽幽子,如你所能看到的围绕着她飞舞的魂一样,是个天衣无缝的幽灵,虽然在各种各样的意义上来说她都不配这个称号。”我语带嘲讽地说道,或许是察觉到我的不友好,咲夜有些拘谨地自我介绍。
“恩~也就是说,你是红魔馆新的成员了,还好不是蕾米莉亚从人类那边抓回来的玩具,服侍这样的主人一定很辛苦吧~”
“幽灵的发言还是那么没有水准呢。”
“不,大小姐一直对我很好……”
我讽刺,咲夜则是急急忙忙地解释,说起来大小姐是咲夜对我的称呼,作为女仆似乎理所当然,但我一时还是不习惯,特别是在那个幽灵面前。
“结果,为什么你会在这儿?那总是时刻都跟着你的半灵呢?”
“妖梦要来帮忙魂灵的摆渡工作,我见她迟迟未回家便出来找她。呜呜,妖梦不见了吗?”
一丝不详的疑云划过我的额头。
“妖梦什么时候出门帮忙工作的?”
“三天前。”
“换言之你已经在外面游荡了三天吗……”
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迷路了”的事实的幽灵不假思索地给予明确回答,我强忍住按眉头的冲动:“……我相信,那个妖梦现在更是焦急地在寻找你。”
接下来的发展顺其自然。
在咲夜的好心请求下,我向空中射出了“幽灵在这里,过来接收”的魔法讯息。不一会儿,便见着飞奔而来的妖梦扑到幽幽子怀中带着哭腔大喊“幽幽子大人,您没事实在是太好了!”而在那其后,还可看到明显是被心急火燎的妖梦强拉出来进行搜索工作的两人。
是夜,博丽神社再度聚宴,杯盘狼藉。虽说魔理莎只是为了制造热闹和麻烦,但连灵梦都说要为咲夜成为幻想乡的一员而庆祝一下,我亦没有拒绝的理由。
宴至半酣,众人都各显情态,幽幽子拉着一脸不情愿的妖梦竟跳起了扇舞,哼,幽灵也会醉喔?咲夜作为女仆被魔理莎的胡闹弄得忙来奔去;至于其他数人,不提也罢。我轻轻起身,行至屋外面向庭院的走廊。
博丽的巫女似乎在等着我一般,坐于外廊。
“在想什么呢,‘又是无聊的宴会’吗?”根本没有回头,似是光凭气息就察知了我的行动,“抱歉没有准备茶水,因为才喝过酒。”
“无妨,我也不喜欢除了红茶以外的饮品,包括葡萄酒。”看到灵梦取笑般转回头,我咧了下嘴露出尖牙,“不过你不是出来醒酒的吧,是你说为咲夜开这个欢迎会的,宴中就跑出来可以吗?”
“咲夜小姐是个很优秀的人,一定能融入大家的,不,其实已经融入了吧。”灵梦向热闹的房内望去,竟轻声叹了一口气,“和蕾米莉亚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你想说什么?”
“没有,只是第一次看到蕾米莉亚对红魔馆成员以外的人温柔。”灵梦抚了抚脸颊,望向神社外的夜景,“有些惊讶。”
“温柔这个词可不适合我。”我哼了一声,“而且咲夜也已经是红魔馆的成员了。”
“唯一的人类呢。”
“…………”
“很难相信有外面的人类随便就能穿越博丽大结界进入幻想乡,就是有也一定是跟‘异变’有关,像这次波及程度只与你有关,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已平安解决的情况,我实在想不明白。”灵梦摇了摇头,“你的特殊能力没有告诉你什么吗?”
“你把我当作路边占卜的预言师了吗?”我颇感不屑,“‘窥伺命运的能力’又不表示一定会告诉你所有事情的原因甚或未来,更何况无论对吸血鬼还是人类来说,知道未来都毫无意义。”
“喔~为什么?”
“因为我有足够长的生命,在时间的金字塔下,所谓的未来早就被压得支离破碎。”我试图从灵梦的脸上寻找被冲击的表情,“而对于生命短暂的人类,知道了不可改变的未来并为之挣扎是徒劳的,而若未来能被改变,那么最初知道的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结果让我失望了,镇静的巫女依旧是一脸的淡然,她呵呵笑道:
“真是有趣的辨证知识,看来蕾米莉亚也有认真考虑过呢,不过刚才那些都是妹红教你的吧,只有她会对这方面的‘知识’如此深爱并痛恨着啊。”
我转过脸去不置可否,却正好对上了那边厢幽幽子的笑脸,她投来了一个仿佛知晓一切的笑容,但我只愿把那当作是在傻笑。
没有人真的知道地狱是怎样的景象,就连幽幽子也不能,在所有人的印象中,那是死者的归所,生者不愿前往的地方。但有没有人知道,生与死的狭缝也是一个寂寞孤单的地方?即使泪水落下来,也没有可以打湿的东西,四处都是干涸的;即使伸出手去,也没有可以握住的东西,四周都是空虚的。要将希望全部吞噬干净。
所以我讨厌西行寺,为何她竟能笑得那般悠然自得?
同处于永生与不死的狭缝中,那仿佛将我彻底看穿的感觉,我怎么能承认!?
灵梦猜错了,那一天,“命运”让我看到的,根本不是什么未来。
原来,那一天,滴落在我手背上的,是我早已忘记的,名为“眼泪”的液体。
那一天,我看到的,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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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孩,拥有着旁人不能理解与接受的能力,只有相依为命的母亲关爱着她。一天,为了救眼看就要被教堂那坠落的石像砸中的母亲,女孩动用了力量,石像粉碎,母女俩安然无恙。
结果可想而知,为了保护女孩,母亲担起魔女的罪名,在最后一次拥抱女孩,对她说过不要诅咒这种能力,要坚强地活下去之后,淡然地走向了火堆。
教会还想要审判女孩,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
恶魔的能力,魔女。迷失于时间世界中的女孩忘记了过去,流浪着,闯进了幻想乡,直至遇见了我。
然后,“过去”重合了。
重合于战火的废墟里,一个女孩哭喊着,用全部的魔力向黑暗献上鲜血与灵魂的祭品,却被告知救妹妹的唯一方法,便是在怀中那娇小的身体彻底冰冷之前,在那柔弱的颈动脉之间咬下去的记忆。
我在芙兰的面前有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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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这种程度吗!?”
我跃至幽幽子面前,嘲笑着她一瞬间显出的惊讶,与魔理莎“极限火花”的强击与灵梦“梦想符印”的密集相比,所谓攻防一体的十三层玄冥幻蝶宛如儿戏!
“真红不夜城”击出,吸血鬼用十字架的光之柱审判着神的虚伪,接触到光柱的幻蝶尽皆粉碎,崩散成缤纷的魔力结晶,如加入红茶的方糖般消散开来。
幽幽子虽不至于狼狈不堪,但也不能悠闲地磨嘴皮子和整理衣服了,我冷笑一声,正待连击,危险的感觉却突然让我一惊。
猛地振翅发力。
破空的斩裂剑风划过了刚才身处的空间。
迷津慈航斩。
我向右手边望去,妖梦持剑正立,满聚的魔力缠绕在楼观剑上,在月光下反射出曼妙的光彩。
我望向幽幽子,对身旁的威胁不置一词,淡淡笑道:
“第二回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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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芙兰进入幻想乡是在四百年前,在我堕落进黑暗,并将曾发誓要保护的妹妹,变成了和我一样受诅咒的血族之后。我不知道如何关爱她——我们的时间都已经停止——我们的关系渐渐疏远,但我仍会保护她,芙兰至少也还把我当作姐姐。
幻想乡不是修罗场,但也不是理想国。
我本就生长在魔法世家,所学的魔法与成为吸血鬼后的力量让我足以自保,但芙兰却不同,没有学习过魔法的她甚至敌不过一只最低级的妖精,而魔法世家的血脉和吸血鬼力量的融合又让她每每在月圆之夜狂暴不已。
但在我的庇护下,一般的妖怪和精灵并不会对我们不利,真正威胁着我们的,是我们现在那些可爱的同族——吸血鬼。
幻想乡是平静的,如果没有吸血鬼的话。虽说偶尔也会有个别妖怪为祸,但大部分的恶行都是来自吸血鬼,和他们的作为比起来,日后天狗们所做的一切都只能算是充满善意的恶作剧了。
吸血鬼不认为杀戮有什么过错,我也一样。对奉行着血统、年龄和力量的他们而言,像我和芙兰这样带有魔法世家血统的下位者,无疑是最好的食物。纵使幻想乡收留了在那场战争中失去了整个家族的我们,但吸血鬼允许我们活下去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明明已经不算是活着,但还是不想死去,至少,不能让芙兰受到伤害。
既然这样的话,把那些吸血鬼,全都杀掉,不就好了吗?
在成为猎物被猎杀之前猎杀猎物,在被对手杀死之前杀死对手。
我将芙兰拜托给帕秋莉照顾,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魔女,也是幻想乡中第一个不从我冷漠的眼神前逃跑的存在,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还是只是单纯地因为懒呢,我不知道,总而言之,她是我在幻想乡的第一个友人。随后便开始猎杀吸血鬼,虽说也有几次遭遇危险,但最后的胜利都属于我。那些所谓强大的吸血鬼在我的面前不堪一击,我有计划、有步骤地屠灭着一个又一个吸血鬼。
这是我对吸血鬼的复仇、诅咒,亦或救赎。
历时百年,我确认了帕秋莉是个值得信赖,同时也很强大的魔女,在出发杀死最后一个吸血鬼之前,我给她留了一封信,请她照顾芙兰。因为如果不用再保护芙兰,我也可以摆脱诅咒死去了。在我杀死的最后一个舍弃了那所谓的高贵与尊严,在我面前哭求着宽恕的吸血鬼消散成灰后——那些年我的作为一定与我的眼神和心一样冰冷——我在暗夜下的旷野中静静地躺着,等待太阳的升起。
但随黎明一起到来的却是那所谓吸血鬼真祖的信息——纵使幻想乡除了我和芙兰之外已没有吸血鬼,信息仍然被某种力量送了过来,在我的面前闪烁成魔法讯息——我被册封为贵族,并被赋予了更强大的力量。阳光照在我身上,我感到一阵虚脱,但并没有消失,甚至日后只要打起遮阳伞,我便可以在白天里行走。
我狂笑,笑得几近窒息,笑声被风带走好远,在旷野上回荡着。
我奔回帕秋莉身边,当着她的面把那封信撕得粉碎,然后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帕秋莉点了点头,因为她原来的住处已放不下她的藏书。
于是我建造了红魔馆,挑选了一些愿意服从我的妖怪作为侍从,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帕秋莉在馆内布置了自己的图书馆,成为了我们家的知识分子,我亦放心地将芙兰的教育交给了她。没有了吸血鬼的幻想乡更显平和,外面叫我英雄也好死神也罢都与我无关。偶尔陪陪芙兰,偶尔和帕秋莉聊聊天,偶尔出门散散步,这便是我的生活。
过了百年,在无法盛开的西行妖下,认识了那个眯眼执扇微笑的幽灵。
随后不久,结识了日后时不时会看到的、飘忽不定的八云一家。
再二百年,博丽神社中多了一个时常会来红魔馆讯问“异变”的红白巫女,魔法之森中住下了一个经常来红魔馆偷书,或是“只是借了不还而已”的黑白魔法使。
再过不久,我遇见了咲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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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幽幽子!?比起为使西行妖开花那时你排除一切阻碍者的杀意和魄力,现在的你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啊!”我再次冲向幽幽子,完全不在意将后背暴露给迫近的妖梦,“太慢了!”
我冲至幽幽子面前,高举起右手,但看着那双甚少直视的双眸,竟一时出神。
原来,你也会害怕啊,西行寺,害怕失去什么。战斗中近乎本能地使用能力,“因果小径”在我眼中映出的种种让我不禁一愣。
“不准你伤害——”仅仅一刹那的迟疑,妖梦便追至背后,“——幽幽子大人!”
“我改主意了,幽幽子,我不杀你,本来杀死‘华胥之亡灵’就是很困难的事,但半灵就不同了吧。”高举的右手没有落下,我颇为亲密地贴近幽幽子的耳畔,“我要夺走你最重视的东西,让你永远地后悔,在月亮之下挑战我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那一刹那几近乞求的恐惧表情让我受用不已。
或许是误以为我要吸血吧,妖梦怒喝着冲上前来,全力地一击,那号称没有不能斩灭事物的楼观剑划过我的身体——仅仅看起来是这样。
“残像!?”
妖梦狼狈地喊出声来,西行寺则是急急地抬头。
两人之上,月光之下,我冷酷地微笑,右手满聚的魔力已然凝结,制裁之刺击——冈格尼尔。
“射杀她,神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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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咲夜,平常都没有太在意,让你负责整个红魔馆的日常事务,会觉得累或是忙不过来吗?
不会啊,大小姐。有其他同僚在帮忙,而且我具有操纵时间的能力嘛——现在已经可以较好地控制了——把时间暂时停下的话,便可以完成很多事了。
可是这样,对我来说的时间,并没有变长呢。
大小姐?
呐,咲夜,想不想要永生?人类实在是太过脆弱的存在啊,对了,给你我的血吧,或是我去找蓬莱之药——永琳可能会抱怨,但只要欺负欺负辉夜一定不难弄到——然后,便可以一直在一起了哦,直到那看不见尽头的未来与永远。
大小姐,谢谢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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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梦!”
幽幽子抢身护住了妖梦,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连冥符都没有展开,那微微颤抖的双肩真切地表明了这个幽灵此时有多么紧张与害怕。
为了保护不愿失去的事物,将后背暴露给冈格尼尔之枪的愚蠢,我不愿再看,虽然看不清接下来的“因果小径”,但我已确信,那被刺穿而串在一起的两个身影。
然后,愤怒、悔恨、诅咒、不甘,以及,无力……
“日符,皇室烈焰!”
刺击在粉碎幽冥前的最后一刻被阻止了,消散于光辉之中,我眯了眯眼,那神圣之光一瞬间刺痛了我的眼睛。
神社庭院边缘的树林外,那个纤细的身影捧着魔导书,微微喘息着,数道魔法阵在书的外围旋转着,如此消耗性的使用,真让人担心那病弱的身躯随时会倒下去。
“帕琪。”我收敛了冷笑,呼唤着最初的友人的昵称,“虽然下雪后环境比较好,但这里刚经过一番闹腾,空气并不是很好,特别是对你的哮喘而言。”
“多谢关心,不过只要我不像你一样激动就好了,蕾米。”书之魔女平定着自己的呼吸,“闹剧结束了,蕾米,回红魔馆吧。你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吗?”
“自卫行为,抹消一切妨害我生存的存在,就像当年我杀死那些吸血鬼一样,因为若是不这么做,我便不能生存下去。”我用手指抵住嘴唇,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如果你对我的行为有意见,一开始便可以直接对我说,何必将红魔馆外的人拉扯进来?”
“因为我太了解你了,蕾米,了解你的才能、你的过去、你的渴望,以及,你的脆弱。我需要有人先看住你——还好还是有人关心你的。”帕秋莉合上了书本,半侧过身子,“纵使是精通魔法的我,要解开你的封印也要花上不少时间。这个时候倒是希望那个精力旺盛的黑白在啊。”
“那个家伙只会一炮把红魔馆和图书馆一并轰飞到天边……”
“呵呵,也是呢。”帕秋莉抚平了气息,牵着原本躲在她身后的身影的手,走到月光之下。
我的眼睛眯得更细了。
“……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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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罪,我不愿再回顾的过去。
芙兰紧紧地瑟缩在帕秋莉的身后,偷眼望向我。纵是在帕秋莉的帮助下克制住体内的吸血鬼之血,她也不再是人类,更不会与我亲近,在她眼中,曾经的姐姐早已是如怪物般的存在了吧——哈哈哈,明明她狂暴起来的力量远远在我之上,但她的精神年龄却永远那般幼小。
在几次试图交谈都被惧怕的神情拒绝后,所谓的“去陪陪妹妹”剩下的也只有在同一间房间中安静地打发无聊罢了。
我没有为此哭过,我以为我再也哭不出来了。我只是单纯地感到厌烦了。
特别是看到芙兰和其他人开心地欢笑,一见我便只会畏惧的情况之后,我亦不愿看到那证明着我犯下的罪行的人,再自由自在地晃在我的眼前。
“把芙兰关到地下室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原来,这便是诅咒。原本发誓要保护的人,早在最初之时,便已经消失不见了。
“蕾米,你要做什么!?你疯了吗!?”
帕琪难得愤怒地大声质问我,但我一拳打在她身侧的书柜上让她闭上了嘴,巨大的书柜倾倒,厚重的书本四落,将帕琪手下管理图书的小恶魔吓了一跳。
“她还是交给你了,帕琪,只要不放她出来。”我低头转身走开,“还有,抱歉弄乱了你的书。”
“……你不敢面对她吗,蕾米?”
我侧过脸,垂落的刘海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到帕秋莉的神情,我浅浅一笑,未再多言,转身离开。
是的,我害怕。害怕那天真的笑脸,还有那一双哪怕经过400年,仍然清澈明亮的眼睛。
“姐姐……”那个娇小的身影竟怯怯地开口,“回来吧,我会好好听话,不再让姐姐担心的。姐姐……姐姐还有我在啊。”
“回红魔馆吧,蕾米,大家还可以一起生活。”帕秋莉抚了抚胸口,“不要被过去束缚住,即使是她,也一定不希望……”
“闭嘴,帕琪,如果你说你真了解我的话。”我的神情变得冷漠,“你该知道我已无可救药。”
“不,蕾米莉亚,你还是希望有人能来拯救你的,在你的内心深处。不然帕秋莉根本不会有机会从你的‘冈格尼尔’之下救下我们。”一边,幽幽子说道,她按住妖梦的肩膀——我愣了愣——转回头望向我,“或是说,你更愿意相信,是某个人不愿再看到你犯错,而将你的‘神枪’暂停住了吗?”
“闭嘴……”
“蕾米,看清现实吧,你可以理解的。”
“我叫你们闭嘴……”
“可是姐姐,咲夜她……咲夜她已经……”
“我叫你们闭嘴听不到吗!?给我住口啊啊啊啊啊————!!!”
手掌中滴下了鲜血,那是紧握双拳时指甲刺破了皮肤,展开赤红的双翼,我的眼界亦被赤红色充斥着。将血珠抛向空中,满溢的月之魔力以此为结点聚敛,灼烈的赤红之光照耀了整片土地。
将“冈格尼尔之枪”握到手中的一刹那,我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冷彻的声音。
“待宵玄冥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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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小姐,初次见面的时候,小姐为什么会哭呢?
哭的不是你吗,咲夜?
没有啊,那时我被卡住脖子,以为自己就要被杀死了,很害怕。可睁开眼睛,却看见小姐那泪流满面的脸庞,好脆弱,又好温柔……
我可没有哭过喔,咲夜。
那么那是什么呢?啊,请不要玩我的头发啊,小姐。
呵呵,那个是什么呢?恩~~对了,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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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笑,不出所料妖梦在我的背后偷袭,早在幽幽子按住那个妖梦的假象时我便察觉了,这个样子,你还能说,你是想帮我的吗,西行寺?
没有展开对身后攻击的防御魔法,我淡淡地开口:
“给我你的时间,咲夜。”
一瞬间,我看到幽幽子和帕秋莉的诧异表情,看来她们很清楚地知道,“命运窥伺”与“时之操纵”两种能力的结合,那将是超越结界与禁忌的存在。在无所谓“回过神来”的一刹那,便要面对迫至眼前的冈格尼尔的刺击。
然后,还有足够的“时间”再转回身对付那个半灵的小鬼——
切断的声音。
“冈格尼尔”在空中悬停了一会儿,赤红的光芒便被从内部激涌出的白光冲撞地粉碎,崩裂成满天的绚烂。
时间没有停止,“因果小径”没有逆转。
“我说过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想在我的面前,伤害幽幽子大人!”
我转过身,比我更快的攻击?怎么会?为什么她们的时间没有静止?不及多想,紧接着第二道白光便向我的胸口袭来。
为什么,咲夜不在我的身边?
我忘记了,在那场为西行妖争夺春的战斗中,让咲夜对付妖梦,而我与幽幽子对峙时我嘱咐咲夜的话语,当代白玉楼庭师的剑法是……半灵妖梦独特的剑技是……
——左手用剑与右手一样强!
无不可斩裂事物之剑,楼观。
以及。
斩断一切迷茫之剑,白楼。
“待宵玄冥斩二段式!”
甚少出鞘的白楼剑握于左手,那姿势仿佛水面上映出的星辰,宛如从天而降的流星之神速般的连击。
破碎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鲜血奔涌出由前胸延伸至左腹的巨大裂缝,净炎之力在我的体内猛烈的击打,噬咬过我身体的每一处神经,无法在空中维持,我重重地跌落到地面上,体内仿佛被塞进了一块巨大的冰,我朝一旁的雪地上咳出大口的鲜血。
“蕾米!”
“姐姐!”
惊慌的身影奔到我的身边,芙兰跪在我身前,伸出手想要止住我伤口涌出的鲜血,却又不知所措地愣在那里;帕秋莉半扶起我的身体,急急地想要为我施行治疗魔法。
但我大力挥开了她们的手。
望向落回地面上的妖梦,我感到一阵暴戾的情绪,特别是看到那个卑微的半灵走向幽幽子,露出浅浅的笑容后——那究竟是确认主人平安后的宽慰还是对失败者的嘲讽怜悯我根本无从思考——愤怒撕碎了最后一丝理智,制裁的枪刺在手中再次集结,被鲜血浸染地更显赤红。我推开帕秋莉站了起来。
幽幽子向这边走来,看来妖梦想要跟随,但却被命令留在原地。微垂的刘海挡住了她的视线,让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这都没所谓了。
冈格尼尔之枪。
幽幽子没有抬起头来,笔直的刺击射向她的面门,在即将被击中的一瞬间,她竖展折扇,由下而上地切入了枪刺的轨迹,冥蝶与崩溃的魔力四散。幽幽子静静地向这边走来。
第二记的攻击在我的手中聚敛。
幽幽子慢慢地拉近距离,一次又一次地粉碎我的攻击,我的嘴角滴出鲜血,纵是有着吸血鬼的强大恢复力,那严重的伤口仍在撕扯着我在月光下聚集到的最后一丝魔力。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打不赢她!
第一次感到名为恐惧的压迫,我几近是痛苦地叫喊。舍弃了最后一点无谓的尊严,吸血鬼力量的爆发一定显得疯狂而又狰狞无比。
“停止她!停止她,咲夜!给我你的时间!让时间停下来!”
“冷静下来,蕾米。求求你,蕾……咳咳,不要这样……”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极近距离下射出最后一次的攻击,却再次被粉碎在眼前,幽幽子走到我的面前,仍看不清额发下的眼神,将折扇换于左手,右手在我眼前高高地举起。
会被杀死——
“幽幽子大人!”
“姐姐!不要——!!!”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我的脸上。
众人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清脆的声音在突至的静寂中显得更为响亮。
“这一个,是惩罚你竟敢想要伤害妖梦。”幽幽子的话语中透露着温柔更显坚强,“而这个,是告诉你还有很多人关心着你。”她将在身后死死拽住她衣服的芙兰推到面前,牵起芙兰的手,一起伸到我的面前,“回来吧,蕾米莉亚。不要再被过去束缚住了。”
“过去……”
“姐姐,咲夜她们……已经不在了……”芙兰抓住我的手臂,“我也好想……再和魔理莎玩啊……但是,姐姐在,我也还在啊……”
“已经,不在了……”
我苦苦一笑,向后倒在了赶上前来的帕秋莉怀中。不甘举起的手臂想要握住天上的明月,但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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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力的手指,憔悴的面容,还有那虚弱的呼吸,可这一切,都掩盖不了那一双清澈的眼睛,拥有着凛冽的、包容的眼神的人,只有我那“潇洒的从者”。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咲夜,这是命令。”只有在她的面前,我才无法装饰出高贵与面目上的冷静,“别忘了你是我的女仆,说过要一直服侍我的。”
“这可是个,稍稍有些难度的要求呢,大小姐。”咲夜轻轻笑道,似乎碰到了颇为困扰的问题,“可是,即使没有我,大小姐也不是孤独一个人啊。”
“你明知道的,咲夜。我不会强迫你,但你为何要拘泥于人类的身份!?”
“因为大小姐太温柔,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呵护。”
“别说这种听上去很老成的话,要比年龄,我可是你的好几倍。”
“呵呵,能遇上大小姐,是我最大的幸运。我想,以人类的身份侍奉在小姐身边,是我能做的,和该做的,对大小姐最好的回报。”
“你做的很好。”
“大小姐不认为我是个只会泡泡红茶的无能女仆吗?”
“你泡的红茶我每天都想喝。”
“大小姐认为,迄今为止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没能锩刻在一起’的时光,都是没有意义的吗?”
“不会,它已经锩刻到了现在。”我咬了咬嘴唇,“然后,它还将锩刻到未来……直至永远。”
“就是这样啊,大小姐。”
“……你好狡猾,咲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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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梦再长,也终有醒来的时候。
“那家伙,总是这样,一直一直为别人着想,明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只有我们是无法一直在一起的,哪怕是能操纵命运与时间……我好不甘心,灵梦和魔理莎都是人类,而你和妖梦都是冥灵,只有我,连死都不被允许。”我苦涩地望向幽幽子,她带着淡然的笑容回望着我,“虽说早明晓有这样的命运的可能性,但就连‘能杀死一切’的你都不愿杀我吗?”
“我不想,也不会再杀死任何人了。”幽幽子淡淡地笑着,“哪怕是讨厌的你,我也不想让那些关心你的人伤心。”
“你会来这里,仅仅是因为帕琪的拜托?”
“哼,对于讨厌的对手,自然也会有些许关心。”幽幽子展开折扇,挡住浅浅的笑容,“而且,曾经欠下的人情,这次也可一并还了。”
“为了西行妖的春?”
“那个红白的巫女,曾让我看到最短暂、也最美丽的樱花,这一次,轮到我来回礼了。”
我不再多言,静静地枕在帕秋莉的膝上,芙兰待在我的身边,我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的头发,但看到浸满手间的血迹,微微一愣。
芙兰伸出小巧的双手,紧紧地回握住我的手,灿烂地笑着。
“冥符,三途河的记忆。”
幽幽子回转身体,舞蹈出虚假的河水,真实的幻境。亡灵的悲哀,仿佛要淹没整个天地。漂浮在清冷的世界中,无力飞翔的渺小灵魂们,憧憬着倒映在水面的银色明月。不顾冰冷的水滴,不惧彻骨的冰屑,渺小的灵魂终于聚成银色的一团,开始用自己微薄的光芒照耀世界的每一处。
原本在月光下显得朦胧的场景,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是我的眼睛变得模糊了吧?
破旧的神社,不知多早就灭绝了人气,但此时,却充满着欢声笑语,悠久的经历,正诉说着回忆。各人在打闹嬉戏,而其中,我那凛然潇洒的从者啊,欢欣的微笑,充实的忙碌,以及那轻声的祈愿,“希望大小姐幸福。”
我微微地颤抖,但没有松开芙兰的手。
我的视线开始迷离,色彩朦胧起来,如同一滴颜料轻轻地落入了澄澈的水中,层层荡荡地渲染开来。
梦,结束了。
“你在哭吗,蕾米?”帕秋莉为我治疗着伤口,轻轻地问道。
“没有。”一只手握住芙兰的手,一只手挡在眼睛上,“真麻烦呢,啊啊,只是……雪化开了啊……”
“是啊,雪化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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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又过了多少年,我没有刻意去记忆,对不会死亡的存在来说,时间并没有意义。
“又是一轮明月呢。”坐于厅室巨大的穹顶悬窗下,我轻巧地说道,“只有这个,永远也看不厌。”
“因为月光下魔力的聚取吗?”帕秋莉在一旁拿着一本魔导书,但却没有看,因为芙兰在缠着她撒娇,“你真是喜欢赏月呢。”
“或许这是我们和人类,能共同享有的,唯一的东西吧。”我笑道,转身应付芙兰的吵闹,“不过。不知道幻想乡之外的现世,人类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你在意这个吗,是因为还放不下那段时间?”
“那未及百年的时光,不过是我漫长生命中的一段插曲。但,也是最难忘的插曲吧。”我走到她的身边,把芙兰抱在怀中,轻抚那柔顺的头发。
“原来如此。或许人类是终究会逝去的存在,可吸血鬼与魔女的永生依然在见证着世事的变迁。”帕秋莉笑着轻抚着书本的封面,明明已得出空闲,可她还是没有翻开来看。
因为那是那个黑白的魔法使,雾雨魔理莎在又偷又“借”帕秋莉无数的书本后,唯一一次笑着说“我也借一本书给你看吧”的魔导书。
附带一提的是,那本书的作者便是魔理莎,书中写的全是自创的魔法。结果帕秋莉看过后把她一顿好骂,又气又恼地帮她改进指正,因为照魔理莎原来的公式,非把整个魔法之森轰平了不可。
我偷笑着看向帕秋莉,陪芙兰嬉戏着,突然间,我的眼中灵光一闪。
“姐姐?”
“芙兰,去和帕琪玩会,或是去欺负下门卫也无妨。”我放下芙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向厅室的大门走去。
“蕾米,你要到哪去?”
“突然想要出门去散个步。”我握住门把,淡淡地说道。
帕秋莉一只手被芙兰牵住,一只手拿着魔导书,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明月,随后望向我。
“……不要再捡个人类回来。”
“如果我的眼睛真的已看见那样的命运,你能阻止吗?”我轻轻地笑道,把帕秋莉的嘀咕抱怨抛在脑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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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的生命实在过于漫长,吸血鬼的故事听起来多少都带着些忧伤,但壮丽的历史与美丽的回忆总是需要高贵的牺牲才会更加完整——月光下的淡蓝光晕中,那是谁在凌空飞舞,任泪痕慢慢地风干?
“Iseethemoon
Andthemoonseesme
Godblessthemoon
AndGodbless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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