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其他人都离开后,隔墙后面缓缓传来学院长的声音:
“到这边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可以吗?”
托尔确认道。
“嗯,不过别靠得太近,我可不想你吸到我身上的毒雾。”
说罢学院长发出几声干巴巴的笑。
“毒雾?”
托尔缓步绕过隔墙,朝着学院长那边走去。
“学院长,留我下来是有什么事要拜托我么?”
边走着,托尔边问。
“没什么,只是想和你随便聊聊天罢了。”
学院长用轻松的语气说。
看到学院长身体的第一眼,托尔便惊得说不出话来。
“呵呵,这幅身体吓到你了吗?”
学院长问道。
只见学院长无力地躺在床铺上,浑身上下看不到一块好肉,全是被毒雾腐蚀到坑坑洼洼的皮肤,甚至连腮帮也蚀穿了个洞,借着一旁的灯光,能看到破洞中随呼吸喷吐出的淡淡紫色雾气。这位老人,完全没了托尔印象中的样子,若非事先知道对方是学院长,托尔一定认不出来。
连床铺都因为他身体周围充斥着的毒雾侵染上一层紫黑色。
“不,抱歉,只是有些吃惊……”托尔连忙解释道,“学院长,您的身体……”
“大概是老了吧,对毒雾的抵抗力也大不如人,最后落得这副样子……咳、咳咳……”
伴随着学院长的咳嗽,一团团紫雾如同烟圈般从学院长口中喷出。
“为什么不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学院长?”
突然,雅妮丝的声音从托尔背后传来。
“雅妮丝……我应该吩咐过,让你们都出去吧?”
学院长看着雅妮丝说。
“如果我走了,您肯定打算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吧?”
雅妮丝不满地说。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秘密?”
托尔左右回顾着两人。
“学院长变成这幅身体的原因,是他分发给居民们的那种种子。”雅妮丝说道,“那并非是吸收毒雾的种子,而是将本应进入人体的大部分毒雾,都转移到了学院长本人的身体里!”
“雅妮丝!咳咳!咳咳咳!”
再次因为情绪的激动,学院长剧烈咳嗽起来。
“学院长……”
托尔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愣在原地。
“托尔啊……”学院长逐渐恢复平静,看向托尔,“长大了不少呢。眼神比起第一次见面时,更加成熟了。你一定经历了许多事吧?”
“是的,虽然和学院长的经历比起来,可能算不了什么……真的经过了很多的事,时而又感觉,一切都像须臾间的梦,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了现在……”
“呵呵呵……老朽的经历,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人遭遇了无法接受的变故,然后畏首畏尾终其一生为尚未到来之事做着准备,和你那丰富而有趣的冒险历程比起来,实在是微不足道。”
学院长在笑,但是从他那脸上除了眯起的眼睛以外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
“不,学院长言重了,我并没有做多了不起的事,一路上都在靠着别人的帮助……实际上,要是没有学院长的鼓励,我可能早就半途而废了。”
“得到他人的帮助,并没什么好自卑的,能与他人互相帮助,一同达成目标,是更加值得夸赞的事。不要妄自菲薄,你所走过的那些历程,完全可以挺起胸膛向他人讲述。”
“啊……好的!”
似乎是从学院长的话语中得到了自信,托尔感觉心里暖暖的。
“呵呵……你那不知名的特性,似乎也终于开花结果了啊。借用他人的特性吗……老朽觉得和托尔很相配。”
“和我……相配吗……”
“嗯,你说过,自己经常得到别人的帮助吧?而这特性,不正像是将这一点具象化表现出来了么?”
“这么一说,确实……”
每当托尔使用谁的特性时,特性主人的印象就会浮现在心中,就好像在告诉着自己,那个人正在和自己并肩战斗。
“当初说等你开发出特性之后,老朽会好好研究一下,没想到如今,身体却变成了这幅样子,真是造化弄人呐……”
学院长感叹道。
“没事的,等学院长您身体康复了,我一定让您研究个够!”
托尔露出微笑。
“……”
然而,学院长却沉默了。
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托尔开始慌张起来。
片刻之后,学院长开口了:
“是啊,真是令人期待。”
学院长抽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似乎是想挤出一个笑容。
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托尔,默默挠着脑袋。
“对了,托尔,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学院长突然又说道。
“嗯?什么好消息?”
托尔问。
“虽然没仔细研究的话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我看得出来,比起以前,你身上多了一种特别的力量。”
“特别的……力量?”
“是的,虽然还没有被完全发掘出来,不过我能看得到,那股力量若隐若现的光辉。在此前,你难道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者被什么人做了什么吗?”
要说特别的事,可就太多了,托尔不知道什么算不特别的。
“被谁做了什么……”
模模糊糊的记忆,浮现在脑海里。
〖早上好啊,快要死去的少年……〗
声音……
声音在记忆中回响。
那是谁的声音?
记不起来……
确实是被某人做了什么才对……
明明应该是个很重要的人。
和那个人一起,做过不少事……
不,真的有过这样一个人存在么?
仔细回想一下。
没错,只有自己和缇娜两个人。
两个人去进行攻城任务,两个人照顾着索菲娅,两个人击退了温蒂妮与海涅,两个人讨伐了代达罗斯,两个人进入爱丽丝的梦境……没错,从一开始就没有第三个人存在,应该是这样才对。
但是,心中这股违和感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个东西到底是谁留下的?
托尔伸手触碰了一下兜里随身携带的小沙漏。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把它带在身上的呢?
“你还好吧?”
学院长关切的声音打断了托尔的思考。
“啊,抱歉,走了下神,我也没什么头绪。”
托尔回答道。
“是吗,不过,总有一天,真相会水落石出的,所以不用心急,看清眼前就好。”
学院长说。
“知道了。”
托尔点点头。
“呵呵,不知不觉已经聊了那么久了,时间可真是过得飞快……再占用你的时间就不太好了,我们就聊到这里吧。”
学院长笑了笑,为这次闲聊画上句号。
“啊、好,那我也马上去准备出发了。告辞。”
和学院长道别后,托尔转身朝洞口走去。
“托尔。”
刚走到洞口时,学院长突然又叫住了托尔。
“怎么了?学院长?”
托尔驻足,回过头问。
“……玛拉凯特的人们,就拜托你照顾了。”
“好的!”
虽然学院长看不见,但托尔还是回以一个爽朗的微笑。
.
“您的老毛病又犯了,只要是关于自己的事,什么都喜欢瞒着。”
待托尔走后,雅妮丝阴沉沉地说。
“不然呢,老朽能说什么?告诉他老朽的身体已经没救了,就算体内的毒雾清除也活不了几日?”
说完,学院长又发出一长串咳嗽。
“……”
雅妮丝无言。
“况且,雅妮丝你不也没有揭穿老朽吗?”
学院长又接着说。
“因为,以那孩子的性格,知道真相后肯定会过意不去,钻牛角尖,将不属于自己的负担背负到自己身上。”
“你不是很懂吗,雅妮丝。”学院长发出几声干巴巴的笑,“年轻的生命,不需要为老朽这即将剥离时代的老骨头牺牲任何东西。”
“这是该笑的时候吗!”
雅妮丝愤愤道。
“雅妮丝啊……”
“……什么?”
“我本不想再看到年轻的生命去战斗,去流血,如今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目送他们前行……新的世界,注定是要由年轻与热血来开辟的……那些孩子们,虽然是世界,是未来的希望,但依旧有着很多不成熟,我希望你能在他们身边,辅佐他们,代替我守护好他们,可以吗?”
“这算是上司命令吗?”
“这是,来自长久交情的友人的请求。”
“……我接下了。”
说完,雅妮丝踏着快捷的足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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