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解,我不理解,我不理解,我怎么也不能理解!
前往村子的路上,阿萨一直这么不甘地抱怨着。
而且,虽然他没明说,但我感觉的出来,阿萨不仅仅不理解信忠的自杀行为,对于我当时的冷静,他也不能理解。
是的呢,一个和雷斯年纪差不多大的生命就在我眼前轻易的逝去了。
若是来东方之前的我,也许当时会和阿萨一样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吧?
经历了一些事,了解一些事,也明白了一些事。
我和阿萨不同,来东方这段时间,阿萨大多和丁铃丁大小姐在一起,忙着学习东方的琴棋书画,学东方的艺术,而我,却一直在房间里苦读丁绪老人为我找来的各种东方书籍。
了解东方的习俗,了解东方的传说,了解东方的历史。
所以,虽说不能全懂,但我比阿萨更能了解东方人的想法。
记得有过一本记载东方历史的书,我在里面读到过这么一件当时令我难以理解的故事——那是在古早的东方,大概是在群雄割据的战乱时代,有个国家的国君听信了妃子的坏话,下令要他的两个儿子自杀。大儿子明知父亲有错,却毫不犹豫地选择服从,小儿子没有服从,但也不敢违抗自己的父亲,最终选择流亡他国,历尽艰辛,直到自己父亲去世后才回国继位。
明知父亲有错,为什么一定要去遵从父亲的命令?为什么明知父亲有错,为什么不敢反抗而是选择逃亡?
父亲有错,难道不该去纠正他么?即便父亲没错,可也不能说死就死啊?难道一点缓和,一点饶恕的余地都没有吗?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
连希望,都没了。
本以为那仅仅是一段历史故事。然而,没想到,古早的历史,在现今的最东方的瀛洲,又在上演。
信忠的死和那件事很像。
虽然不知他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坏到被他父亲,被他的家族所唾弃。怀到“那位大人”一定要派人监督他自杀的程度。可从我和阿萨与信忠短暂的相处来看,信忠他并不是那种随时会去做坏事的邪恶之人。相反,他自制,遵礼,诚实,守信,而且就像他的名字那样——信忠——不仅重视信义,还很忠诚。
可就这样一个优秀的,充满未来希望的年轻人,就这么简单被逼自杀了,而且,他自杀前委托那位大人的使者带去的话“布武是错的,天下不可能永远是武力的天下,强大的武力只会带来更多像我这样弱小者的悲哀和恐惧,”与其说这句话是遗言,不如说是对那位大人的反抗,一个弱小者临死的无力呐喊,更像是对那位大人政策的建言。
强大的武力只会给弱小者带来悲哀和恐惧——就像强大地想要掌控历史的非神协会,就像弱小的雷斯,和弱小的……我。
信忠说的没错。
可他却遵从他父亲的命令自杀了,为了他的家族。
因为他父亲的命令,在那位大人派来忍者的监督下——虽然命令他去死的是他的父亲,可他的父亲却服从于那位大人。亦或是,虽然是那位大人命令他自杀(自杀用刀是那位大人派人送来的),可信忠却宁可遵从父亲的命令自杀(就像他命令燕居老人用自家的刀而不用那位大人送来的刀),是信忠对那位大人最后的骨气?还是在这里等了好久,最终等来的是父亲的命令?
这些我就没法猜测了,但总之,信忠的父亲无视了自己儿子的生命价值这一点是可以确信的——就像古老东方故事里那个国君一样。而信忠,也想古老东方故事里那个大儿子一样,选择了对自己父亲的遵从——用他的生命,表达了自己对父亲的孝心,对家族的忠诚。
“孝心?忠诚?!啊——呸!”听了我联系古老东方故事的解释后,阿萨厌恶至极地吐了口浓痰,“恶心!愚昧,愚蠢的孝心,愚蠢的忠诚!愚忠,对!是愚忠!愚孝!愚忠!”
愚孝?愚忠,是的呢。
毫无保留地遵从父亲,用生命表达对家族的忠诚。真的是这样。
唉……虽然理解,但其实我也接受不了这种愚昧的忠孝。
而且,感觉上似乎东方的父亲都没把自己的孩子当人看,根本不尊重自己的孩子似的——信忠的父亲就不说了,还有中原的丁帅,他擅自做主为自己女儿丁铃选择夫婿,也是根本不尊重孩子的想法,丁铃稍微想要反抗下(在这点上丁铃没有像信忠那样愚孝),却被丁帅关了禁闭。
两个父亲,一样的想法。
都把孩子当成自己的所有物。
真讨厌!
。。。。。。。。。。。。。。。。。。。。。。。
可能是燕居老人经常来村庄购物,与村民关系都很好的缘故。
我和阿萨来村庄借宿,一说是燕居老人介绍来的,那里的村民都很热情——热情到,根本不问我们的来历,村长亲自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的程度。
这样正好,免去了我和阿萨小心解释自己来历的麻烦,也正好顺便从村民那里多打听些有关瀛洲的风土人情。
因此,我和阿萨索性一连在村庄借宿了五天。
认认真真向村民打听瀛洲风土人情的五天。
一直到,村里来了一名货郎。
货郎——就像我们那边的行商,来往于各个村庄集市之间,贩卖生活用品的小商贩。
“这是不死鸟蛋的蛋壳?”
这天,我正和阿萨在村长家的内室汇总从村民那里得来的消息,然后我们再一起根据村民的消息绘制简单的地图,就在这时,一名熟悉村庄的货郎径直来到村长家,小心翼翼关上房门后,他故作神秘地凑近村长问他要不要买稀有药材。
可惜,他再怎么神秘,也防不住毫无机心的村长的惊讶——一听药材名称,村长便惊讶地叫出声,那声音大到住在内室的我和阿萨都能听到的地步。
“嘘嘘——!”货郎焦急地想要让村长小声,“别那么大声!别那么大声!”
“有什么好怕的?”村长毫不介意,“你这真是不死鸟鸟蛋的蛋壳?你该不会又拿什么假货来骗人吧?”
“是呀!”货郎赔笑道,“您看,这么大,您以前见过吗?”
“是没见过……”村长老实道。
“而且您摸摸,”货郎建议,“还一直这么有热度——这还不能证明它是不死鸟蛋的蛋壳吗?”
“这……”
“村长大人您想啊,不死鸟,永生之鸟吔,它的蛋的蛋壳,绝对包治百病!这么好的东西,您的村庄不需要备点?”
“那么好的东西,你会到我这里来卖?”村长还是表示怀疑,“要真是包治百病的不死鸟鸟蛋的蛋壳,你还不拿去给大名?”
“嘿嘿嘿嘿——”货郎讪笑道,“小人是想拿大名那里去赚大钱,可小人怕那些不讲理的大名直接抢小人的货,说不定还会要小人的命——所以小人只好在村长您这里赚点小钱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村长大人您是个诚实的人,要不您也不会是受村民爱戴的村长不是?所以小人才敢拿给您看的。”
“呵呵……”被称赞的村长呵呵一笑,“我是个诚实的人不错,可我也要对全村的人负责——一下拿那么多钱来买这蛋壳……”
“是不死鸟鸟蛋的蛋壳!”货郎纠正他,“包治百病的!”
“我还是再谨慎些吧,”说着,村长站起身,向内走了几步,轻轻挑开内室的草帘,“白樱小姐,白萨先生,你们都听到了吧?——你们在外旅行得多,可否帮小人看看?”
本来就对那个蛋壳有些好奇的我和阿萨自然笑着冲村长点了点头。
“哈?!村长您这里还有人在?!”货郎声音变了。
“他们姐弟是我的客人,经常在外游历——都是诚实的人,”村长笑着将我俩引到货郎面前,指着铺在草席上的包袱说,“白樱小姐,拜托了。”
那是——
好大的一堆蛋壳,最大的那块,是足有打水用的木桶那么大的小半圆形,从形状上可以看出,若是完整的蛋壳的话……里面,至少能装下一岁大的婴孩。那么大的蛋?听说,还一直很热?
想到这里,我伸出手,轻轻触摸眼前的蛋壳,想要感受它的温度。
就在接触到蛋壳的一瞬间——
“你在哪里发现这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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