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不见底的缝隙中，一只小东西从黑暗中探了出来。它在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处伫立良久，八条细长的足支撑着它相对肥大的身体，黑色的躯干如同阴影的延伸。紧接着，越来越多的“阴影”冒了出来，聚成一团，随后开始向外进发。
它们踏上起伏的废墟，踩过早已凝固的血滩，而在原地迎接它们的，是一具具残破的尸体。
“轰隆隆——”
一块凸起的区域开始震动，废墟的碎块连同一部分残肢自上而下滚落，随着一个巨大身影的钻出，还在占据着高地的碎片被顶起，描出一个曲面的轮廓。从它的身下，又有更多大小不一的黑影涌出，围绕在凸起的下方，如同朝圣一般围着它庞大的身体。
似乎是被下了什么命令，黑色的海洋开始起伏，它们开始将无论人类还是丧尸的身体残块用自己的躯体抬起，有序地搬运着。
“啪、哒”
纤细的双足一前一后地落地，少女将折扇一挥，一道火墙猛地升起，挡下了群起而攻之的黑色潮水。她透过火墙，略有些苍白的脸蛋直直地对着位于“王座”之上没有行动的身影，嘴角忽地露出一丝与可爱面庞毫不相配的冷笑。
“我知道你有灵智，能听懂我说的话。现在，让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
系统？
［检测到关键词，记录回放启动中…］
脑海中突兀地响起一阵机械声，就像是老式的录音机读取磁带一样。
［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我，也就是系统，已经进入了休眠。接下来听我讲，不要多想，没有我的维持这段录音可是很容易被干扰的。］
［既然你现在听到这份录音，就说明你命大活过来了，但…为了让你不被暴走的精神力轰成植物人或者当场脑死亡，我不得不把自己给搭上，好在没什么差错，区区致命伤而已。］
［还有你的成长系统，我已经留了一个脚本，它会自动获取数据并展开修复，但我不能保证结果是好是坏。最后一次的强化我放在属性里了，自己看着用吧。］
［最后，关于侍战姬，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弄清楚这究竟是什么，但是很可惜，我现在只能告诉你当初入侵我的就是一个侍战姬系统，至于其他的我就没有时间再去继续解析了]
[…好吧，看起来我白录了。]
[记录回放结束。]
…系统？
呼唤系统的心念如同丢入无底洞一般，没有丝毫回应的寂静让人突觉几分凉意，我划开面板，望着属性下方多出来的[强化]按钮出神。
虽说这个系统智能给我的感觉怪怪的，但就这么消失了，我一时间还是有些不好接受。
再往数值上看了下，入侵带来的虚弱似乎已经结束，至少现在已经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了。
漫无目的地随手翻看着寥寥数页的面板，系统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其它东西，除了抽奖次数旁一个孤零零的“1”，便再找不到别的变化。看着泛着微光的数字，我不禁想到了那几个我亏掉的技能，还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所以说侍战姬是我的敌人？她，或者可能是她们，又是怎么来的？那个拿着折扇的女生口中的“主上大人”又是谁？
心事重重地摁下抽奖按钮，我仍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直到转盘的指针缓缓地停在了——
[血统]上。
慢着难道是可以有多个血统的吗？！
[获得[血统]随机技能升级一次。]
…啧，白激动了。
[已解锁：[万千触须•终结一切]]
嗯…A哥的必杀之一，游戏里就是秒秒秒，就是不知道放到现实中会是什么效果…嗯？
我是不是记得[虐杀原形]系列技能在获取时是会控制不住然后释放一次的？
大发了。
迅速收紧身体，然而在几秒钟后，预想中的胀痛感并未出现，应该说，什么反应都没有。
好吧，看起来是我多虑了。
点开[血统]，一长串的技能与说明蹦了出来，我这才发现自己的[血统]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怎么说呢，就是，更加丰富了？像是[生化炸弹]这类二代技能还有许多之前没有出现的一代技能，现在都被补充了上来。
好事啊好事，就是现在一个也用不了，而且这么多技能我得解锁到猴年马月去…
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等等，这又是什么？
原本应该已经是处于最底端的面板居然还可以往下滑动，我好奇地向下一拖，那个多出来的玩意终于露出了全貌。
[进入血统次元]
额，这是什么意思？
吓？！
好奇心驱使着我伸手点向了这个按钮，甚至都还没有去想这可能会发生什么，然而下一秒，眼前的场景就像是突兀的剪辑转场一般，从封闭的空间转变为了开阔的天空，突然放大的亮度让我下意识地微眯双眼，不久后才再次完全睁开。
这里是…？
累成堆的云朵在悠闲地踱着慢步，空中的飞鸟盘旋着起舞，只要稍稍仰头，视野中便只剩蓝天。身周一片宁静，却无法平复我的心。
WTF？这算什么？
我慌忙起身，打量着四周的情况，除了脚下踩着的平底，其它什么也看不见。而当我来到边缘，一座由高高低低的楼房点出的城市尽收眼底，微小如蚁的行人与车辆在直来直去的街道上流梭着，这座城市的繁华不言而喻，但于我而言…
这tm哪儿？
还有，好，好高…
“又见面了，外来者。”
一个有些沙哑的生音突然闯入，让我因恐高而有些晕乎乎的大脑一个激灵，本就发软的双腿险些一哆嗦直接跳出去然后自由落体。
回身看清来人的模样，我长出了一口气，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又把这口气提了回去。
“emmm…那啥，Alex？你，不是，请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不？”
我挠着头，打着哈哈有些尴尬地问道。
墨瑟眉头一挑，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地走向了我。而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他就已经把我拎了起来，然后…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空之下，少女的尖叫声回荡在城市中，地上有些行人注意到空中正在“飞行”的两个身影，惊奇地抬头看着他们消失在视野中，还有一部分甚至已经举起了手机，将这一幕给拍了下来。
身周的气流快速的擦过，冷风“呼呼”地灌入嘴中，让我不得不闭上嘴巴，稍稍偏头，墨瑟与我正快速地下落着，而当我们即将落在另一栋楼房的顶端时，几簇血肉从他的腰间生出，在身下聚成一整团，随后以此为缓冲落地，虽然还是将楼顶砸得凹陷下去，但至少我们两个没有什么大事。
心疼楼顶一秒钟…
但墨瑟似乎连心疼楼顶的时间都不想给我，在收回血肉后再次起跳，带着我一起落在了一处无人的小巷中。
“呼…呼…”
好不容易再次踩上坚实的地面，我大口的喘着气，眼神幽怨地抬起了头。
“大哥，我自己也能下来的…”
“这样比较快，”
墨瑟淡淡地说着，随后转身向外走去。
“走吧，既然来了，就让你先四处转转。”
“诶？”
手忙脚乱地站起身子，我匆忙跟上墨瑟，走出小巷，一条充满了中式气息的街道出现在眼前，各式各样的汉字招牌挂在街道两侧，黄皮肤的人占了这条街的行人半数以上，但这里看着也不像是华夏，这反而更像是…唐人街？
“跟上。”
墨瑟的声音打断了我对于这片从未见过的街道的茫然，我的视线从那些招牌处移开，快步跟到了墨瑟身侧。
“这里是哪？”
“旧金山。”
蛤？记得没错的话一代二代的故事都是在纽约曼哈顿那边发生的，为什么是旧金山？
我狐疑地打量着周围，视野上方一座极为突出塔楼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抬起头，望向了那边。
方尖碑样式的塔楼在顶端处自下而上地收分，修长挺拔，即使中间隔着其它高楼，它的高度还是让它成为视野中最突出的部分。
[Salesforce Tower]
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个名字，完工时间并不算早，但现在也算得上是旧金山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刚才我在的楼顶似乎就是这座塔楼的顶端…可惜刚才没注意看，如果能看到金门大桥的话肯定很快就能想到是旧金山了。
一路前行，墨瑟没有再多说什么，仿佛他整个人就是由沉默组成的一样，而我也自得其乐，以前出过最远的门也就横跨过三个省，现在既然在国外，倒也能看看有哪些新奇的玩意儿。
等等，让我先把兜帽带上，这头银发色的发丝已经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了，要不是旁边还有一个一脸阴沉的墨瑟再加上我的衣服是以墨瑟的形象为蓝本导致放在一起时就像是情侣装，有几个人估计都想直接凑上来搭讪了。
唐人街的繁华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墨瑟在之后的路段中似乎都挑选了那些并不怎么光鲜亮丽的地方。注射器、排泄物、塑料纸都只是常态，走出几步就能看到的流浪汉正坐靠在街边，有些沉着头睡觉，还有些双眼带着空洞茫然，直勾勾地不知在看谁，或是看什么。
是的，这些真的是常态，常态到行人根本就不会去多看两眼，更不用说有人会去喧寒问暖，行人与流浪汉一同处于视野中，但他们仿佛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一般，没有丝毫互相之间的干预。
“想帮忙吗？”
似乎是注意到我自从走上这片街区开始就一直在注意那些流浪汉，墨瑟忽地开口说道。
“嗯。”
我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但马上又轻叹着摇头说道：
“可我帮不了他们什么。”
“你当然帮不了，看到那边的那个在翻垃圾的家伙了吗？”
我顺着墨瑟的目光望去，一个身披大衣，一只脚上没有鞋子，胡子几乎要将他的整张脸遮住的男人出现在眼前，正如墨瑟所说，他正从垃圾桶中拿出半个被啃过的汉堡，如同对待家珍一般将它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还不忘看看四周，就像是怕有人和他抢似的。
“怎么了？”
“他的一切都被毒贩毁了，现在他就像是个孤魂野鬼，只能这样浑浑噩噩地混日子。”
听闻此言，我的同情心不禁又加重了几分，而从墨瑟的话中，我又产生了一个新的疑问。
“为什么你会知道？”
“为什么？”
墨瑟冷笑了一声，我还以为我是触犯到了什么，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造成他如今这个境况的毒贩，是我杀的。”
寒意忽地从脚底升起，随后迅速蔓延到全身，又消失不见，我转过头，对上了墨瑟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眼神。
“…你究竟想和我说什么？”
“你认为人类是一个什么样的物种？”
阿勒？上来就是这么离大谱的问题的吗？
我被这个问题堵住了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
墨瑟见我的难堪模样，撇了下嘴，再次开口问道：
“那就换个问题，你喜欢人类的哪一点？”
这个问题不也一样很离谱吗？！
我偏过头去，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又在不经意间瞥了一下正抱着胸等答案的墨瑟。
有了。
“人类的创造力。”
我抬起头，对上了墨瑟的双眼。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叫它是创造力，具体来讲，大到艺术，小到小说，动漫，游戏，我认为这些自人类的思想中分离出来成为可视、可读、可感悟的东西，都是人类的创造。”
“它们自心而生，于现实中绽放，与此同时，更多的灵感被激发出来，更多的所谓‘幻想’借助实际存在的客观物体成为现实的一份子，人类凭借它们，让自己的思想进入到一个新的层次，即使这些东西不是所有人都懂，即使这些东西不像别的物种所做出的改变，是为了更好地生存而进化，实际上，它们对于人类的进化也基本没有多少帮助，但我还是觉得，这些，是人类的珍宝。”
初中时我就在想，游戏能给我带来什么？什么都没有。但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在那段时间里，我需要游戏，还有游戏中认识的网友，没有他们的话，我可能早就已经不在了。我活着的念想便是能回家和他们多聊天，多和他们一起开黑，而不是因家中的人会怎样。
而到了后来，等我走出那段时间，我不禁去回想这个对于其他人来说极为可笑的想法，回到了这个想法的根源。
游戏，能给我带来什么？它不能为我带来分数上的提升，也不能让我多担负一些家中的经济，但它确实帮了我大忙。
而这些人类的创造呢？它们没有进化层次上的帮助，也不能让人类的科技突飞猛进。你有没有想过，有些受人追捧，价值连城的艺术作品，它们除了被装裱起来供人欣赏，满足人类的心境上的需求，又能有什么真正有确切价值的作用呢？
“不错的回答，那你应该也知道我是个游戏人物吧？”
“啊…啊？？？”
我一脸震惊地看着墨瑟，就像是见到了鬼一样。
第四面墙不是不可破，可那终究只是游戏中片面的体现，问题是现在我脸上有一个的确是游戏人物的大活人和我说他自己是游戏人物，这tm合理吗？！
“不过你不用担心，这里的确是现实，只不过是以你们说的那个游戏为蓝本而已。”
墨瑟看着我下巴惊掉的好笑模样，随即补充说道。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一下子还是不能接受，毕竟这的确太吓人了点…
“这不是你能知道的。现在跟我来，我有一个任务给你，完成以后你就能回去了。怎么样？”
得，合着我是来当打工人的？
“走吧…我不想待在这个让我抓狂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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