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王承恩从署房走出来,两名衙役躬身站在一旁行礼道。王承恩瞥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
“吃过饭了?”
“已经吃过了。”
“伙食怎么样?那个老王头没有放老鼠药在里面吧?”
那两个衙役互相对望一眼,用力摇着头。王承恩低声一叹,喃喃道,“这家伙不是卖老鼠药的吗?现在老鼠药难卖,不在衙门试试效果,日后他那些货存可怎么卖出去啊!”
两个衙役面色骤然变化,急忙道,“大人,老王头的老鼠药我们包了。”
“你们包了?”王承恩好奇的看着他们。“你们要那么多老鼠药干什么?”
“额,这个、这个······”
“我们命硬,想拿它泡水喝。”
王承恩伸手在右侧衙役的肩上拍了一拍,叹息道,“你是个有大本事的人,竟然拿老鼠药泡水喝,这说明你的命得多硬啊!看来日后有什么危急的事情,派你上去定然有惊无险。”那衙役的脸都扭曲了,一副见鬼的样子,仿佛在说,我已经这么配合你了,你可不能这么坑啊!但是王承恩忽然话锋一转,看着左侧的衙役道,“他既然担当着这么重要的职责,我还是不能冒险,要不这样吧,让他把老鼠药包了,然后免费送你,让你天天泡水喝,怎么样?”
那衙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欲哭无泪的道,“大人,小的要是哪里得罪了您,您直接给我一个痛快的吧!”
王承恩呆了一呆,目光在两名衙役的身上来回转,而站在面前的那衙役已经是浑身颤抖如在打摆子似的。王承恩似乎好意随流水深感无趣似的,仰头看着入夜的天空。
“哎,本千户好心提点你们,可你们有眼无珠,竟然把本千户的好意当做驴肝肺,罢了,罢了!看来此份机缘并不适合你们,本千户再去找别人吧!”
两名衙役闻言长舒口气,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道,“多谢大人!”
王承恩来到府衙大堂。夜色冥冥,大堂外一盏灯笼随风摇曳。虽然天朗气清,却是寒风刺骨。老话说下雪不冷化学冷,此正是时候。新年未过,开春还要些时候,现在县衙的事务并不算多。他背着手走到堂外。大堂两侧分别是钱粮库和武备库。大堂的匾额写着“亲民堂”。
这时,从两侧陆续跑过来二十多名衙役,每个人都精神奕奕神采飞扬。在这些衙役中有一个还系着围裙的四十来岁的衙役。王承恩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面色严肃起来。
“知道召集你们过来干什么吗?”
“大人吩咐!”
“寒山城乃首善之地,虽然前些日子有歹人逞凶为恶,让寒山城颜面扫地,但寒山城的根骨却不能有失。现在听闻有歹徒挑战醉乡楼,凶焰嚣张,目无律法,可恶至极。醉乡楼是什么地方?青楼妓馆,虽然是下九流的地方,却也收留了不少无辜女子,也未本县带来了颇丰的税赋,繁荣了本县的经济。所以,有歹人作恶,加害良民,扰乱治安,本府当如何做?”
衙役们面面相觑,当中刚才被王承恩逗了一阵的衙役彼此看了一眼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大堂内外鸦雀无声落针可闻。王承恩轻声咳嗽了一下,缓缓道,“自然是为民做主除暴安良了啊!你们这些人,平日里就让你们多读书,你们一个个惫懒货却只知道酗酒赌钱逛窑子,烂泥扶不上墙!喂,老王头。”
“大、大人!”那系着围裙的衙役急忙叫道。
“你家里还有多少老鼠药啊?”
“啊?”那衙役双目一睁,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大人,我、我家里没有老鼠药啊!”
“胡说!”王承恩面色一沉。“你家没有老鼠药,为何你老是抱怨家里老鼠多?正是因为你卖太多老鼠药,导致那些枉死在你手里的老鼠找你报仇来了,所以你家里的老鼠才多!”
众衙役目瞪口呆,那系着围裙的衙役呆了一呆,憋着嘴很是委屈。
王承恩面色舒展开来,摆了摆手,道,“好了,老鼠药的事你下值之后跟他们商量。说好了,你们可得好好跟老王头说道说道,别人家一生气就往伙食里放老鼠药,到时候你们可就惨了!全体立正,出发醉乡楼!”
对于王承恩那变脸似的转变,已是让众衙役麻木了。闻声转身,一群衙役豁然从府衙大门鱼跃而出,气势汹汹的朝醉乡楼而去。
一辆马车疾驰从衙役们面前掠过,走在最后面的王承恩眯着眼睛,喃喃道,“这家伙竟然还要同党!”
“大人!”周吉和岑良玉出现在王承恩面前。
王承恩上下打量,道,“尸体都运回来了?”
两人点头。周吉道,“都成冰棍了!大人若是有兴趣,要不小的带您前去参观。”
啪的一声,王承恩在周吉头上拍了一下,正色道,“醉乡楼发生恶劣打斗事件,现在大家都前往缉拿斗殴之人,你们竟然姗姗来迟,看来是平日里我放纵了你们!你们瞅什么,人命关天,还不快走!”
周吉瘪了瘪嘴,岑良玉却是暗自偷笑,道,“是,大人!”
一众衙役很快便到了醉乡楼,可是,面前的场景却是让他们瞠目结舌。这哪里只是打架,从现场的碎片、血迹还有醉乡楼那阴森可怖可见,无疑是一场战场。
王承恩从衙役中走了出来,皱了皱鼻子。周吉望着醉乡楼道,“大人,看这样子是没有活口啊!”
“胡说八道,”王承恩瞪了他一眼,指着醉乡楼道,“楼内的那些女子不是还活着吗?睁眼说瞎话,该罚!还不快滚进去抢治人员!”
“是!”
当衙役们一边抬出尸体一边护卫着活着的人出来,夜已经很深了。寒风瑟瑟,街道上灯火如昼,远近有不少人在张望。醉乡楼的女人,瑟瑟发抖面无人色。
“大人,这些女子怎么处置?”
“怎么处置?你要啊?”
“嘿嘿,大人实乃同道中人!”
“呀呸,龌龊!”
“额,大人何故骂我?”
“这些女子皆是穷苦人家出身,被逼无奈,坠入下贱之地。如今醉乡楼主人已故,又无继承之人,加之我皇帝陛下圣明仁慈泽被苍生,最是见不得受苦受难之人。既然如此,便当施恩于她们,让她们承陛下恩泽而心念皇恩。”
“大人的意思是?”
“蠢材,当然是削除贱籍,恢复身份,还她们自由啊!”
“啊?大人,难道没有收留的意思?”
“滚!”
周吉撑着腰站在众多女子面前,面色严肃神态庄重的喊道,“奉寒山城代理知府锦衣卫千户大人之命,我皇仁慈,泽被苍生,心怀社稷黎明,不忍尔等沉沦,故此,醉乡楼老板既死,又无承继之人,特此依法削除尔等贱籍,恢复正身,还尔等自由。尔等即日起,收拾包袱,若无余资,可申请知府衙门恩惠一二,助尔等返乡,若是愿意在寒山城留下者,可到府衙登记,府衙为尔等筹谋。”
王承恩望着那些女子,有的感激有的失落有的迷惘,这些人中,沉沦青楼太久的也有不少,这些人年老色衰,想要如正常人一般嫁人成家已是不大可能,也有一些是初入青楼,自然是激动万分。王承恩心中一叹,人世间的苦人数不胜数,青楼不过是一部分罢了!
人群渐渐散去。醉乡楼内外的尸体已是撞在了车上。
“这个人是谁?”王承恩指着一具无头尸体问道。
“大人,这是醉乡楼的幕后老板,是邓家家主。”一名衙役在侧边回答道。
“幕后老板?”王承恩冷笑一声。“一个小小的商贾,却是武林高手。这寒山城,看来真是卧虎藏龙啊!都送去义庄吧,告诉义庄的人,若是钱钞不够,只管说来。想来这邓家的钱财安置这些亡命之徒是够了的!”
“大人!”一直没有出现的齐名忽然跑了过来。
“怎么样了?”王承恩问道。
“已经打探清楚,”齐名道。“那邓家全员出动,现在已是空空如也。”
“看来有人是早就计划好了的!”王承恩眸光幽幽的道。“人一动,财产先动。这些人,可不简单啊!”
“不过大人,”齐名道。“小的在那邓家发现了这个。”齐名说话间便将一面腰牌递给了王承恩。腰牌手掌大小,青铜铸造,上面刻着蛟龙。王承恩掂量了一下,有些重。
“王府腰牌!”
“是啊,大人,看来这些人与王府有关。”
“王爷们与陛下都是天家血脉,是何等的高贵,手底下怎么会有这等胡作非为的腌臜货色?这些人,显然是冒充王府人员,打着王府名号招摇撞骗,这等人真真是罪不可恕!不过,姑念他们已经恶有恶报身死此地,便不再追究。此事我自会承报陛下,说明此间之事。好了,既然收拾好了,那便散了吧!”
夜,茫茫天地。
茅屋已是空荡荡的,不见人影。仇四翻身下马,掀开车帘,一把将昏厥的仇九抱了下来,望着车内的人道,“在车里待着,很快我们就离开这里。”车内的人眸光平静的看着仇九,点了下头。
仇四将仇九抱入茅屋将他放在床上,然后撕开他的衣服。
屋内有水,显然老匠人等人离开的时候便想到了什么。
仇四用叠放在桌子上的巾帕为仇九清洗伤口,随即掏出一瓶药粉,将药粉倒在仇九的伤口上。仇九表面的伤很多,多为刃伤,也有拳脚以及碰撞的淤伤。仇九面目凝肃,在梦中仿佛也在与人搏杀。当仇四为仇九上好药,他便撕下衣服为他包扎。
已是寅时,外面寒风呼啸,那摇曳的芦苇,宛若无数的鬼魅所化。
仇四将仇九抱上马车,对车内人道,“照顾好他。”
“你放心!”车内人怯怯的道。
仇四跳上车辕,抓着缰绳,便要驱赶马车离开这里。一道身影倏然出现在了面前。仇四眸光一凝,冷冷的盯着来人。
“不用担心,我不过是来与他道别罢了!”
仇四不大放心,可是那人穿着一身飞鱼服,却是没有佩戴兵器。那人淡淡一笑,道,“我若是要抓你们,那么这周边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你要逃能逃走?走开一点,我要跟他说点私密话。”
仇四皱了皱眉,还是走了开来。车内蹲坐着一名女子,警惕的盯着掀开车帘的人。那人却没有看她,只是望着静静的躺在车厢内的仇九。
来人正是王承恩,他凝眉望了好一会儿。
“他怎么样了?”
女子瑟瑟的望着王承恩,心里很是紧张和恐惧。女子年岁不大,五官端正秀气,穿着一袭长裙,乌黑的长发如飞瀑一般的垂在肩膀上。见女子没有回答,王承恩伸手探了一下仇九的气息和脉搏,气息虽然有些虚弱,不过脉搏还好。王承恩不知是欣慰还是什么,舒了口气。
“你是醉乡楼的?”王承恩望着女子道。
女子点了点头,道,“是。”
“那你可认识一个叫花月的女子”
“认识,她是今年被人卖给妈妈的。”
王承恩又看了仇九一眼,将一张文引递给女子,道,“好好过日子。”
女子吃惊的看着王承恩,有些不明所以。王承恩却是将那文引放在了仇九的胸膛上,放下车帘,扭头望着一直谨慎盯着他的仇四,淡淡一笑,便负手离开了。仇四急忙跳上车辕,扭头问道,“他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只是问他的伤势。”
仇四不敢掉以轻心,驾着马车便疾驰而出。马车飞快的从河面上掠过,便钻入了茫茫的冰雪平原中。在黑夜中,有几个人打着火把站在离茅屋里许的地方,一人却是望着那一闪而过的马车,眸光闪烁着,似乎有些遗憾和迷茫。
“你真的认识他?”王承恩从夜色中走过来,女子愕然回头。“他还活着,虽然受伤严重,却是死不了。”王承恩道。花月身边站着月娘,还有齐名举着火把。
“大人!”
“回去吧!”
“是。”
缓缓移动,火把在夜幕中摇曳。花月的面色有些苍白,月娘紧紧抓着她的手,心惊胆战的注视着四周。
“你有什么打算?是回老家还是怎么?”
“我、我没有家了!”
“可还有其他亲人可以投靠的?”
“有个哥哥,可是为了给我家老爷替罪,便被杀头了!”
“那就是无依无靠了?”
“嗯!”
王承恩剔了剔眉,看了花月一眼。花月虽然身份卑贱而且又是从青楼出来,却是长得娇美秀丽,很能吸引人的注意。王承恩微微失神,将目光移开,道,“如若不然,便在寒山城落下脚来,有什么难的跟本官说一声,本官尽量帮助你。”
“多谢大人!”花月停下脚步微微一福。薄唇微抿,眸光清澈,姿态纤细,在火光下娉婷妖娆。王承恩低叹一声,内心里却是无比疑惑,心道老子堂堂锦衣卫千户竟然还没有那亡命杀手有魅力,竟然到现在还是孤身一人,而人家不过是偶然一瞥便是红颜心动,这上哪说理去!
“大人认识那个人吗?”花月忽然问道。
“不大认识,救过本官一命。”王承恩径直朝前走去。
花月牵着月娘的手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问道,“那大人可知道他如何称呼?”
“仇九吧,好像是。”王承恩不以为然的道。
“哦!”花月垂下目光,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王承恩回头道,“不过,像他这样的人,名字往往都是假的,毕竟杀人斗狠难免出事的时候,用真名,不但容易暴露他自己,更容易将他背后的人牵连出来。”
花月失望的神色顿时消退,眸光里隐隐带着希冀。
“不过他应该不会回来了,听说他有新的任务!”
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城下,守城的衙役见到是王承恩,便急忙打开城门。
城门要关上了,王承恩猛然扭过头,那漆黑的眸子平静而锐利,城外一片漆黑寂静,了无人影。齐名走到他的身边,开口道,“大人似乎有心事?”
王承恩缓缓收回目光瞪了齐名一眼,不屑地道,“狗屁的心事!走了,回家睡觉了!”
“大人,一起喝酒去吧,反正天也快亮了!”
“喝个屁,小心酗酒英年早逝,不然老子可没有那个本事为你擦屁股照顾家人!”
“嘿嘿,大人放心,美娇娘在家,小人也不放心让大人照顾啊!”
“滚!”
长夜横空,寒风萧萧,寒山城便如怪兽一般静静的蹲在大地上。山岳冷峻,平原辽阔,远近之间明暗交错,只留下风在这水墨之中滑行。
花月回头望去,城门已是合上,她忽然紧紧扣着双手,内心里却是如破开云雾,有了一丝新的力量在那里凝聚。
“花月姐姐,以后我们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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