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被阴影填充的房间,带来的丝丝凉意。不论冬天还是夏天都是如此。
站在书桌前的高挑身影晃了晃,随之晃动起来的银色长发。伸手拿起了一张小纸片,像是在确认着什么。
从桌上拿起手机,又看了眼放回桌上的纸片,少女摁下了“拨打电话”的按键。
「咘~咘」的忙音想了片刻,一道职业化的男音终于代替了那无聊单调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市心理咨询处,我是林医师,请问您有什么心理上需要解决的问题吗?』
沉默了片刻,少女开口回答道,
「我的弟弟在房间里面已经待了一个暑假了…一直都不开门,饭菜都是我点外卖放在他门口的…」
毫无组织性的语言加上毫无仄音的冰冷声音惹得电话中的男性声音一颤。
『那个…您是遇到了什么情况吗?』
「不是我,是我的弟弟,到底怎么办…」
少女的声音大了起来,若无有无的愤怒甚至能透过电话传达到那边的心理医师。
『……』
「抱歉,我过激了」
捂着额头上的刘海,少女一屁股坐在了床上。
『您是不愿意和我们说吗?这点你完全不用担心…心理咨询,不告诉我们,怎么帮你解决…这好歹是份职业,我们的责任所在』
「……」
如同放弃了似的,银色的长发在床铺上铺了开来。
「爱绫他…是暑假前被一个人喂了**,然后从商业街上摔下来了…」
「醒来以后就一直不敢接近别人了…」
那天下午,打开门看见的是抱着满身樱色血水的瑃,得知作俑者的少女差点挨不过那口气抽出刀就往瑃身上砍去。
本该是银色,现在却被染成了暗樱色。不自觉抽搐着的幼小身体,身为大姐,少女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那顺着地板不断滴落的血液,一滴一滴的拧紧。
那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第一时间送去的不是医院而是御守灵那个隐匿在市图书馆下的地区总部。
如那时相同,擅长治疗的御守灵近乎没有,平日里冰冷无言的少女却几乎就要为此跪下,被吓到的同事们也只好尽其所能了…即便对那漂亮的樱色颇是惊讶,但是终究没有问出口。
用那名同事的话来说,自己心爱的小家伙从那个高度摔了下来…就像一个血袋摔在地上炸裂了开来,只留不断向外泄露的包装…
最终是在第三天就送回了家,幸运的留住了脆弱的生命,但是乐正新依却时不时产生了一个怀疑…让那样一个脆弱的生命活在世上,倒不如让其离开来的好吗?
被自己的疑问吓了一跳,最后说服自己的理由是:弟弟是我的,上天让他成为了自己喜欢的,那自己便有责任留住那个可爱的小家伙。
由自己亲手换上粉红系睡衣的**…是在整整五天后才醒过来的,仅靠着葡萄糖注射液熬过的漫长五天,看着那个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家伙,皮肤一天比一天苍白下去。终于醒了过来。醒来的第一反应…不是冲过来抱进自己也不是大哭,无声地看了自己一眼,便挪开视线望向了一如常日灰蒙蒙的天空。涣散的混浊目光让少女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锁上的门,起夜透过喑哑门缝听见的轻声哭泣。自己外卖的饭菜快要凉后才从门后出来,跌跌撞撞的步子与地板的撞击声以及对着空无一人的走廊用小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谢…(乐正新依有几次躲在卧室边的厕所间听见的)
……
『这样的确会对你的弟弟内心造成了很大的伤害,但是关于厌女症已经可以解释了
除此之外…自闭的话…听你说是从以前就这样了,是有经历过什么吗?』
「……」
「核爆…」
虽然很不想说出这件事,但是少女沉默了片刻后还是如实告诉了对方。
『这样啊…能问下当时您在这里吗?或者说您是幸存者吗?』
「不,我那时没有在这里」
「而且…爱绫他对那件事应该也忘的差不多了」
「……」
沉默着的少女一怔,一用力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了卧室的门口,轻声对手机说道,
「请等一下…」
金属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以及拖鞋和地面撞击发出“啪嗒”的声音。
『怎么了?』
“噗叽”
身体与地面接触的声音让少女的心提到了胸口,还有淅淅沥沥的小声呜咽。
不难想象,名为乐正爱绫的小家伙跌了一跤,现在正捂着膝盖,碧色的眸子中一定已经蓄满了晶莹的泪水。
「嗯~」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少女总算是忍住了想要冲出去一把抱住自己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的小家伙了。
上一次这么做换得的…被那对如同翡翠的眼睛用害怕和排斥的神色盯着,一边颤抖一边向后退去,最后留下仍旧保持着一只手停滞在半空中的姐姐。
(只是上厕所…)
「请你继续」
『呃…大概的情况我清楚了,那么,最后还有一个问题——
您平时待他如何…』
「……」
回答电话那方的只有死一般的沉寂,令人耐不住的安静…
『喂?在吗』
「嗯」
电话的那边明显被变得更加平冷的声音吓到了,即便已经在第一次听见少女的声音时做好了心理准备,想必也猜到了大部分。
『好吧…我清楚了
您的弟弟经历四年前的核战争,如您所说,您的弟弟应该已经忘的差不多了,但是请您清楚,核战争不是一件能忘记就能忘记的事情,即便真的存在消除记忆的方法,潜意识里的碎片不是能这么轻易除去的』
那只握着手机的白皙手指明显地颤抖着。
顿了顿,电话中的声音重新响了起来,
『所以,您弟弟的自闭如果不除其它的意外话,是从核战争那是开始的,』
(不,从爱绫小时就已经有了)
在心中暗自否定了心理咨询师的这一说法。
『他在到现在这四年中承受的远远不及您想象,时不时的恶梦,还有身体的不适,每一次都是在加深创口的大小』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了那个在发烧前梦呓着自己的银色小脑袋。以及井野告诉自己的…在商业街看到黄昏落日而呕吐…
『两个月前的事情可以说已经把他的那条伤口完完全全的撕扯开了…抱歉…』
『厌女症可能会非常的难治,各种身体的过敏反应,而且可能不仅仅是厌女,而是对世界怀疑,被新任的人欺骗。但不排除依旧对某些更信任的人依赖,或许像恋人与父母』
想到了那张对着低着的小脑袋怒斥的男性,少女不禁暗自嗤笑了一下。但笑容并没有在这张一如既往的扑克脸上显现。
『心理疾病有些可以药物治疗,但是像您弟弟这种情况只能靠温情来治疗,但是在几年前就可以…』
「我是不是很不称职」
『啊?』
被颤抖着的低吟声打断了,电话中的对方一愣。
「我是不是很过分,我根本不像个姐姐!」
大声的怒吼让对面滔滔不绝的心理咨询师大脑当了机。
『啊…恩…』
「抱歉」
下意识地看了看卧室的门,没有任何动静…
『自闭症不好治,并发症也很多…能做到的只有您』
「那…我该怎么做?」
不如常日,颤抖的声音
『抱歉,这得您自己解决,我只能为您提供建议』
「……」
『对他好一点』
这回轮到留着银色长发的少女发愣了,体育中考时照顾犯贫血症的乐正爱绫,自己的好友…相同的话
『对他好一点』
『自闭的抑郁症并发症很多,如果做过头了很可能会有精神分裂症…
我能帮到您的只有这些了』
「嗯…谢谢…」
电话的忙音替代了那个男性的声音。
有些失神的少女重新倒在了床上,握着手机的手也垂在了床脚。
「承受了很多痛苦啊…对不起」
如同冰块融化的声音…不是那个冰点以下的寒音。
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心爱的娇小丽人,现在该怎么办……
像座石雕似的在床上躺了许久,少女重新抬起手,看了一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这回不再是那个男音,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略带活泼的女性音调。
「您好,有什么事吗?」
客厅钟摆发出的齿轮撞击的啪嗒声。
「你是新高一四班的班主任...」
沉吟了片刻少女这才发出只有陈述的疑问句。
「呃,是的...有什么事吗?」
「我的弟弟可能会有些心理障碍...麻烦你到时候提早和他同学说明一下吧」
「恩...那个,能问一下是什么问题吗...」
沉默的等待并没有让对方不耐烦起来,依旧是耐心地注意着这边。
「厌女...还有...2077年的核战争...」
这回换作对方沉默了,但是重新响起的声音总算让少女了了那个心结。
「好的,没问题...我们不会歧视他的...」
此刻那名年轻的女教师内心也确实充满了同情...因为脑海中那些受过核辐射照射皮肤松松垮垮如同老人的身影让她提不起精神来,也随之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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