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天鸿应邀来到问君阁参加朋友的酒宴,请客的朋友又纳了一房小妾,宴会上桃花满面侃侃而谈,将自己的新纳的小妾夸出花来。
葛天鸿听了一会儿竟是有点酸溜溜的,以前每逢酒会都会有朋友调笑自己不婚不娶,如今自己倒是想,相亲半年,见过的姑娘都可从城东排到城西了,却没一个中意的。
如今葛天鸿有点迷茫,自己也不清楚究竟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这也是早出晚归混迹酒楼的原因,家中爹妈实在催的太紧。
同桌好友见葛天鸿兴致不高,便又拿光棍一事调侃起来,朋友之间互相伤口撒盐身上泼脏水是几人最喜欢做的事。
酒宴过后葛天鸿步履蹒跚形态慵懒,与街上匆匆而过的路人对比鲜明。
“不知道荆兄现在安好。”
葛天鸿打了个酒嗝自言自语道。
去年十月的围猎活动结束后姑姑曾提到过荆非被舍身殿追杀的事,之后荆非也曾拜托自己搜集舍身殿的消息,两个月前荆非消失后葛天鸿第一时间就猜测与舍身殿有关。
葛天鸿家室不错见识广博,即使在郡城也小有名气,认识的接触的才子俊杰数不胜数,而荆非给他的感觉最是与众不同。
漂亮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绿魂万里挑一。
他曾私底下派人打探过荆非的来历,打探到的结果与县衙所记载的完全相同,仿佛凭空出现。
荆非聪明、博学、有才情,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近如绕指清流远如缥缈远山,人情练达中又透淡泊静远,这让葛天鸿总觉得荆非似乎不属于这个世界。
葛天鸿叹了一口气抬头瞥了眼天上的星宿,自言自语道:
“荆兄,你可千万别出事啊,少了你这成平县便失去了三分精彩。”
低头前行,看到一个面色红润的老道士顿了顿脚步笑呵呵的迎面走来。
算命老道士葛天鸿每次去往清和园都会遇到,只是从没说过话。
在葛天鸿看来,命运三分天定,七分在我。做好了那七分便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上对得起祖宗高堂,下对自己也有个交代,因此葛天鸿对命学从不感兴趣。
荆非一边走一边琢磨着今后的计划,骤然听到前面来人喊自己的名字吓了一跳,心想流年不利,一个个都能认出自己,当打量了一眼来人,在听完对方话语后荆非哑然,在荆非眼中葛天鸿何尝不是一个有趣的人。
家财万贯,家中有修行的长辈,自己同样灵质在身,偏偏却对于这人人趋之若鹜的修行路一点都不感兴趣,每天都为怎么花钱而发愁,偏偏脑袋一转便是财源滚滚。
两人打了个对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
荆非率先上前拱拱手说道:
“原来是葛公子,我观葛公子情绪不高,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葛天鸿熟知算命的那一套,一个个都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不过心中并不反感,定睛再次打量了尤知命一眼心中生出了三分兴趣。
“正好闲来无事,道长便给我算一算,您的规矩我知道,算的准另有打赏。”
尤知命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就连说话语气都变得热切起来。
“葛公子放心,老道我走南闯北三十多年,还未出算错过,不知葛公子想算姻缘还是前程?”
这下葛天鸿纠结了,自己衣食无忧啥都不缺,貌似没什么可算。
尤知命不动声色的将葛天鸿的表情看在眼里,片刻后笑着说道:
“命学一途博大精深,其中有一门坠物观运法最有意思,算命之人将贴身物件抛于地下,可观未来运势,葛公子是否有兴趣试一试。”
葛天鸿听罢眼睛一亮,这种占卜方法还是第一次听说,笑着说道:
“竟有如此趣法,那我便来试一试,您看何物适合。”
“这得葛公子自己选择。”
葛天鸿低头左右打量着自身最终视线停留在手中折扇之上说道:
“那就这把扇子吧。”
在尤知命的示意下葛天鸿收拢心神面色古怪的低声念叨一句:
“天灵灵,地灵灵,四方之神看我运。”
这当然是没必要的戏言,看着葛天鸿一本正经的念念有词荆非眼中泛起一丝笑意,很快又收敛回去。
扇子落地指向正西方向,尤知命蹲下仔细打量一番然后掐了掐手指像是算着什么。
半盏茶的功夫过后尤知命眉头越皱越紧,葛天鸿本就闲人一个不着急时间,同尤知命蹲在地上,惹得路过的人频频回首。
葛天鸿看乐了。
“你这眉头都连到一块儿了,有这么严重!”
只见尤知命面容严肃的说道:
“三个月之内,祸从西来。”
葛天鸿压根不信,即使荆非说不收钱依旧笑着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的狂言。
捡起扇子打开复又猛的合上,身前淡淡洗尘飘落,往尤知命怀中塞了一张一百面额的金票后优哉游哉的离去,抬头看了看天色,之前的郁闷反而一扫而空。
尤知命叹了口气,他可是确确实实凭真本事的算出的结果,可这家伙心太大,心想这成平县首富的公子就是不一样。
原地伫立许久心中有了计较,葛天鸿可以不当回事,但自己却很难说服自己撒手不管,来此世界一年之久荆非朋友不多,葛天鸿算一个,掏出葛天鸿赛给的金票轻轻搓了搓,看来得明天再出城了,荆非心想。
葛天鸿压根没把荆非的批言当回事,该干嘛干嘛,先去了趟芙蓉阁买了几盒新到的胭脂水粉,再到凤临阁挑了件坤玉雕琢的玉簪,回去哄哄娘亲好叫这段时日暂且停下相亲事宜。
葛老爷与葛夫人都是雅喜欢安静,按照葛老爷的话说做生意要与过日子相互区分开,这对于葛老爷这等有本事的人来说当然容易。
十月份的葛府清净淡雅,成平县的人知道葛老爷的习性,所以很少有人来访,葛天鸿回去时葛老爷正在池塘边逗鸟喂鱼,葛夫人则在不远处亭子里教几个丫鬟写字画画。
葛天鸿走过白玉石桥笑着遥遥见礼。
葛老爷笑着点点头问道:
“有没有打听到荆小友的下落?”
葛天鸿拈起扇子用扇柄搔了搔鬓角,皱着眉头回道:
“没有,荆兄行踪诡秘哪有这么容易找到,如果连我们都能打听到踪迹,又如何能逃过舍身殿的暗杀。”
葛老爷微微颔首没再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逗弄起鱼鸟来,身为成平县首富,城中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葛老爷的耳目,更不用说昨天的打斗动静惊扰了半个成平县,葛老爷派人稍一打听便知道发生了何事。
舍身殿杀手出现在了成平县铁定是冲着荆非来的,而那舍身殿杀手竟然被人检举最终被神护府联合县衙所围杀。
葛老爷当时听到消息后愣了半晌,他自己虽无修为在身但自家妹妹和儿子他舅舅都是修士且身份不低,对于舍身殿的了解甚至比县衙还详细,以往所闻都是谁谁谁被舍身殿暗杀了,何曾听说多舍身殿杀手被反将了一军。
昨天夜里在书房与葛天鸿谈起此事,葛天鸿听的眉飞色舞,肯定的说绝对是荆兄布局反杀。
葛老爷无奈,不知从何时起自己儿子对于荆非似乎过于相信,那可是连涵渊城都束手无策的舍身殿,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荆非确实很有才华,但在他看来对上舍身殿杀手逃得性命都难,更别说反过来算计。
葛天鸿与荆非的交情他一直看在眼里,对于荆非欣赏的同时也为自己儿子多了一位挚友而高兴,他当然希望荆非能熬过这一劫。
拜别了父母葛天鸿劲直走向藏书阁打发时间,一直到到深夜才回房休息。
“愿姑姑早日能找到如意郎君,愿天上掉下个梦中人,愿问君阁多出几样新菜,愿梦春楼的姑娘们愈发水润,愿荆兄能够平安归来......”
葛天鸿躺在柔软的雕花大床上百无聊赖的碎碎念念,很快睡了过去。
梦中葛天鸿回到了小时候,半人来高的小男孩儿冰雕玉琢穿着光鲜煞是可爱,小天鸿此时正与一个神态拘谨的黝黑小孩玩耍。
黝黑小孩叫左光年,家住葛府不远处,父亲是杀猪的,母亲是葛府的佣人。
小天鸿家教好从小懂事有礼貌,也不会歧视家境贫寒的孩子,因左光年经常在葛府外等待母亲而与小天鸿玩到了一块儿。
两葛小孩此时正在摆弄小天鸿的机关玩具,有会飞的木鸟,有拍拍屁股会走的马,有摸摸头颅会发出声音的小木狗,这些都是父亲外出做生意时带回来了。
小天鸿正在为左光年介绍自己的新玩具,忽然震动的地面吓了两人一跳,小天鸿抬头四顾,身旁的院墙在摇晃,远处的垂柳细枝乱舞,天上的白云最是神奇,一会儿四散开来一会儿凝成一团,两个孩子大张着嘴一时之间忘记了害怕。
大地晃动愈发的剧烈,天旋地转中葛天鸿猛的从床上坐起来。
“没想到会梦到小左。”
葛天鸿小声念叨一句,自从开灵大会小左测出灵质去了郡城后便再也没有见过,长大后葛天鸿曾恳求舅舅打听过小左的消息,舅舅当时已是校尉,位高权重按理说打听一个人应该很简单,但一个月后舅舅给与的答案却让葛天鸿失望,档案密封权限不够,这让葛天鸿非常好奇小左的去处。
葛天鸿感觉胸口隐隐发烫,低头看去内裳底下有一阵柔和的黄光亮起,没等葛天鸿仔细看房门突然被撞开,闯进来的是李澜,李澜单手拖刀表情严肃的仔细打量了葛天鸿一番,见其无事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李澜也注意到了葛天鸿胸口的光亮,虽是第一次见但知道应该是类似护身玉佩一类的东西,这更加证实了确实有人欲对葛天鸿不利。
玉佩是前几年舅舅送的生日礼物,可防御三阶以下诅咒和意识类的侵入,葛天鸿此时如何还能不明白有人欲对自己不利,沉着脸一言不发的望着李澜检查房间。
很快事情惊动了整个葛府,原本几点零星灯火的大院霎时间灯火通明起来,接着有县衙的人在葛府内外搜查,这便是葛家的作为成平县首富的底蕴。
与此同时荆非也回到了住处,他潜伏在葛府附近本想悄悄进入葛天鸿梦境给与提示让其重视白天的批言,哪知葛天鸿的梦境外有一次无影无形的罩子,几次尝试未果还惊动了李澜,只能先行返回。
看那街上火速赶往葛府的官差,荆非抿了口茶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提醒葛天鸿的目总归是达到了。
第二天早上,车水马龙中尤知命拄着“天知地知尤可知,千算万算无遗漏”的幡子缓缓离开了县城。
第三天中午,一艘黑色金纹法舟降临成平县西城门,停留片刻后法舟越过城墙笔直朝着葛府飞去。
第三天下午,成平县万里之外的一个小镇学塾内,一袭白色儒衫面色温润的学塾先生微笑着叮嘱孩童们不要落下东西。
看着一群稚气未褪朝气勃勃的孩子欢快的离去,学塾先生关好院门走进内堂。
学塾先生顿了顿脚步从袖内取出一个竹筒。
良久,学塾先生面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荆非吗,有趣,着实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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