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屠苏犹未举,
灯前小草写桃符。
屋子内方桌旁,荆非正襟端坐与凳子上,手持狼毫符笔在符纸上画着符,与此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上真玄灵,五斗覆身。神清气爽,荡秽安宁。”
所画符线条较为复杂,但在荆非手底下看到的确是笔若游龙一气呵成。
放好符笔拿起符纸仔细打量一番,这是一张净身符,清心护身之用,按照品级来分勉强达到一阶,这种符通常是给普通人用。
果儿练完拳后一溜烟的跑了进来,面色红润气喘吁吁,跳起来坐在凳子上说道:
“荆非,来一张清风符。”
荆非指着桌子拐角的一张符说:
“早帮你画好了。”
果儿喜滋滋的将清风符放在手心使劲一拍,然后把符贴在额头,体内顿时如清风吹过,原本燥热的身体以及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下来。
“好舒服啊。”
果儿下巴磕在桌子上说道。
清风符一般是夏天用的,夏天天气炎热,将清风符折叠贴身存放如沐清风。
第一张清风符画好时果儿就在身边,将符抢到手后乐呵呵的说要试试效果。
清风符算是特殊的一种符箓,由于初衷便是为普通人创的符,所以是不需要激发的,只需随身携带便可。
如果激发符箓,效果提升的同时所用时限也会大大缩短。
自那以后果儿每次练完拳便向荆非讨要一张,美其名曰督促荆非画符。
见荆非取出一张新的符纸画了起来,果儿凑过去问:
“这是什么符?”
荆非道:
“辟邪符。”
辟邪符、清风符、净心符、祈雨符等都属于古符,古符最大的特点便是画符时需要配合相应的咒语。
《元符录》中记载,古符是这方世界最早的符箓,古符不讲究符箓材质,画符时配合相应的咒语便可成符,符箓的威力与画符之人的心力有关,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不知从何时起,许多大威能的古符逐渐失去了作用,只余下最普通的符箓,也是从那以后才出现了灵符与气血符。
“朱雀凌光,神威内张。山源四镇,鬼兵逃亡。神蛇吐炁,邪精伏藏。魂台四明,琼护万灵。”
果儿听了一会儿没了兴趣,出了门回了自己房间。
一个时辰后,桌子上已摆满了各种符箓,多是清风符、真阳符、驱邪符、净心符这类不需要激发的符箓。
今天腊月二十二,年关已至,多备点符箓过年也好送人。
灵修院的孩子们两天前边各自回家过年了,正月初八才会返回,所以接下来十几天不用再去灵修院。
成平县城的城墙携刻有聚灵符,整个成平县内的灵气要比野外浓郁两成左右。
荆非依旧沿袭着灵修院中的作息修行,没了灵修院的聚灵阵便在怀中揣了几块坤玉,虽然没有聚灵阵的提升,效果多少还是有的。
三个多月的练气修行如今每天只需淬体四个时辰,余出的时间都用在画符上。
从床下拉出一个小木箱,打开箱子里面码满了符箓,左边是类似清风符的一阶古符,右边是暴血符、神行符、巨力符等一阶气血符。
将桌上今天画的符分门别类的放好,复将箱子合起来塞到床下。
这些便是两个多月以来的画符成果,十月初买的近万张符纸如今少了一半,符箓之道的艰难远在荆非预料之上。
符箓品阶与修为有关,但关系不大,荆非估计这剩下的符纸画完便可画出二阶气血符,二阶灵符则需要开脉境修为。
对此荆非倒看的开,人身两扇门,一扇练气一扇炼体,总有一扇门是开着的。
进了门能走多远,天赋、努力、机缘相互交错谁又能说的清楚,只要自己认可自己,问心无愧,即使站在门口眺望荆非也会无怨无悔。
“哥哥你三岁识字,哥哥你五岁练武,哥哥你八面玲珑,如今却入不了修行的门,哥哥你泪流满面,哥哥你心灰意冷,可怜那老天爷开不了眼。”
荆非唱的小曲儿是从街上孩童口中听来的,小曲据说是一个女子为哥哥所作。
曲子中的哥哥也算是人中龙凤,奈何没有灵质入不了练气之门。
曲子还有下半首,说的是哥哥不甘不凡一生,振作起来后拜师学艺专修武道,最终取得了很高的成就。
老天爷关上一扇门,总是会打开一扇窗,不放弃自己,坚持心中的追寻,那便是天地有情,自暴自弃那便是苍天无眼。
荆非哼着小曲来到墙角雕花木柜旁,柜子边上挂着个一尺长高的酒葫芦。
十月末月试结束后荆非同一众孩子去了醉仙楼,孩子与大人终究是两个世界,一群孩子换着花样给荆非灌酒,回到家后晕晕乎乎的入了梦。
梦境世界是摇晃的,是扭曲的,有些出现重影,有些则出现倒立。
这样的场景让荆非觉得有趣,梦境本就是虚幻的,而自己的梦境世界中规中矩却是少了一丝缥缈之意。
从那时起荆非喜欢上了喝酒。
取下酒葫芦晃了晃,空了。
荆非确定昨天喝过酒后还剩着点,估计是被果儿偷喝了。
这当然不是瞎猜的,果儿是有前科的。
早在临溪镇时果儿就经常偷喝爷爷的酒,喝完喜欢傻呵呵的笑,往往笑着笑着就睡着了。
她一直以为没人发现,可事实上每次都是张老将她抱回房间。
荆非拎着葫芦来到院子喊了一声:
“张果儿,打酒去不去。”
房门打开,果儿拎着一个朱红色的小葫芦窜了出来,一个急刹停在荆非面前。
“酱肘子,芦花鸡,松花糕,猴儿酒。”
果儿报出四大喜好。
荆非戏谑的说道:
“猴儿酒哪有不老松好喝,这次帮你打百年不老松吧。”
果儿听了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是大人喝的酒,爷爷说大人向小孩劝酒,心中必有歹意。”
荆非翻翻白眼,四重浪,成平县二阶以下谁敢给你劝酒,对着黄大将军招招手转身出了院门。
灵修院附近是有酒馆的,但荆非还是喜欢醉仙楼的不老松,入口柔和,下腹舒服。
荆非的小院离醉仙楼隔着五条街,路过崇越武馆时果儿提议邀石闵柔一起去。
在灵修院修行了三个多月,果儿和石闵柔早就成了很好朋友。
两人进了武馆大门往前厅走去。
院子很大,兵器与练武工具种类齐全,最引人注目的是院子左侧一座钟架。
架子是血枫木搭就,上面刻着古怪的符文,那符文荆非认识,起加固作用。
架子下吊着三座黑色巨钟,巨钟由大到小排列着,即使最小的钟也有一丈高。
荆非走到最小的铜钟前端起拳架,第一步迈出,青石地板微震,第二步迈出,青石地板皲裂,以腰带肩一拳打出,沉闷的钟声在院中久久回荡。
武馆内正在练武的人纷纷向这边望过来,其中一个个子瘦高的青年惊讶的说:
“我认识他,他就是咱成平县鼎鼎有名的诗千金。”
另一个总爱眯着眼睛的青年问:
“是问君阁一首诗卖千两黄金的那人?”
瘦高的青年一脸得意的说:
“对,就是他,我还知道他的名字呢,他叫荆非,与石师妹一起在灵修院修行。”
瘦高的青年接着说道:
“你刚刚注意到没有,铜钟后退了三尺。”
“三尺,你没看错吧”
武馆内块头最大的青年走过来一脸惊讶的问道。
瘦高的青年瞪着眼睛说道:
“我骗你做啥,你还没见刚才进去那小姑娘呢,前几天她来找石师妹玩,连踏四步一拳打出,那种摆到了底。”
荆非当然注意到那边的谈话,此钟是石闵柔的曾祖父专门打造用来练功和测试力量的。
石家家传绝学一寸柔在附近几个县都小有名气,一寸柔属于柔掌,与七重浪的刚猛无匹截然相反。
七重浪浪浪相叠对敌人造成的破坏是由外到内,而一寸柔的破坏则是由内到外。
据石闵柔说,一寸柔出招无声无息很难防范,如果中掌往往表面无恙,可体内脏器却早已寸寸相断。
一寸柔掌击巨钟,钟声不响为入门,钟响而不动为小成,钟不动不响为大成。
当时果儿问石闵柔大成之后是啥样,石闵柔想了半天说:“钟不动不响而寸断。”
用巨钟测试力量则看钟摆动的距离,钟摆一丈二尺为极限,一阶巅峰炼体士可使钟摆动九尺,一丈二尺往往只有二阶炼体士才能达到。
前次来此亲眼见果儿将钟击出一丈,虽然用上了七重浪,但这也达到二阶炼体士的力量。
荆非二重浪击出三尺,离一阶巅峰还有很大的距离。
一盏茶功夫后,果儿和石闵柔先后出了前厅,前厅门口一个温婉的女子对石闵柔叮嘱了几句,当看到荆非时女子含笑点点头。
女子叫闵清莹,是石闵柔的母亲,二阶炼体士,专修剑道,一手游龙剑法出神入化。
据葛天鸿说,石闵柔的父亲石晋鹏,母亲闵清莹以及葛家的护院李澜有一段纠缠不断的情缘。
当时两人就坐在葛家藏书阁二楼窗户边,葛天鸿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正要开口讲这段精彩的孽缘故事,李澜不知何时出现在窗户下。
李澜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人一眼便转身离去,留下尴尬的二人在风中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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