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成自先来到翘玉处,翘玉见念成匆匆赶来,问:“罗兄弟,有什么急事?”
念成进门即开口问道:“楚师兄曾同月仙往神止山救人?”翘玉沉默了一会,慢慢道:“我是去过,只是……”“只是什么?”“只是师尊并非频繁前往,我们也只是尽力,算是只渡有缘人,很多时候,自上神止峰的人,恐怕都入了剑池,没了踪迹。”
“那你可曾在多年前救过一个老人,他身材高大,却面相虚弱,双目深陷?他……”
念成多希望得到翘玉肯定的回答,他详细地描述着记忆中父亲的样子,想从翘玉口中得到父亲的一点消息,他目光如晨光般洞悉,似要望穿眼前的人,他太久没有听过曾经那个伟大的榜样的声音了,他害怕即使那样伟岸的人,也会随着时光淡出他的记忆,那脑中的记忆只会越来越模糊……
“只是恐怕世上没有那么多巧合,”翘玉遗憾地摇摇头,“我并未见过。”
凌越也跟进来了,才知道念成是急着打听父亲的下落。
翘玉见念成听到消息面色黯然,继续说道:“忘岁谷中也有不少人我并不记得清楚,说不定……”念成低下头去,强撑着笑笑道:
“楚师兄不必安慰我,我知道了。我们约好明日习术,我先去准备。”翘玉点点头,任念成去了。
凌越默默跟在念成身后,二人缓缓转向后山去了。
天色渐暗了,后山视野极其开阔,云雾迷蒙俨然神仙居所,遥望隔空的山顶,目及处一片葱绿,深谷万壑间铺满着密树,叶集层叠,随风簌簌。奇花异草积郁在石壁上,蝶飞蜂舞黄鹂啭啭,芳草深处半掩着一个石洞,洞壁已封,微微见得‘归月洞’几个字。此处便是古月仙闭关处,汇天地灵气,不知是有仙才灵,还是灵气生仙。
层峦深处断壁生苍松,倔强地伴崖而生,远处传来几声鹤戾,一对仙鹤腾云依偎落于松上,共赏薄天暮色。念成和凌越静静立在这风中,恍若两个画中人。
松上一鹤见二人,振翅缓缓而来,凌越定睛认出了这鹤,“这是那日受伤的鹤!”
仙鹤靠近凌越,并无惧色,在她身边落下,单脚站立着。“快看!是那只鹤。”念成看鹤靠近凌越,毫无戒心。又借眼前景色缓神,心情好了许多,他说道:
“这仙鹤恐怕也有千年的岁数了。”另一只鹤飞身在二人头顶盘旋着。“多亏你让我救了它,它们才能重回自由。”
念成笑笑,“自由吗,自由可不是别人给的。我当时让你救它是怕别的……”二人聊着,天色渐渐晚了。
晨光欲起,烟云中的青峦峰已从梦中醒来。念成为了学艺,早早地起来,他想去寻凌越,来时却发现她已经不在屋里。
念成转去前堂,见凌越正在一帮练剑弟子旁静静观望,时不时剑指比划着模仿他们的动作。听到屋外的动静,凌越转身看到念成进来。
“你还知道起床啊。”念成笑着走来,“你起这么早,跑来学剑,怎么比我还勤快。”
凌越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不是我勤快,是有的人不把正事放在心上。害我一早去找你,还在那呼呼大睡。”说着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念成有些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我这不是来了吗?楚师兄在何处。”
他话音未落,楚翘玉从走入屋内,“二位这么早。”两人不约而同:“师兄早。”
翘玉微微笑着,走近了二人。“师父让我教你们仙术,你们可有什么想学的?”凌越立马接了他的话道:“前日你们二人比试,把你所使的呼风唤雨的本事教给我们吧。”
念成在一旁连连点头,“对啊,师兄法力高深,传授给我一二,我好亲自报仇。”看着面前激动的二人,翘玉直了直身子,听到念成心心念念要报仇,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
他开口道:“本门有长生之法修,有御剑驾鹤之术,有逢春还木之术,有炼药补气法门,你们都可以修习。”
凌越听出翘玉话里有话,念成道:“那唤剑雨之术呢?”
翘玉脸色渐渐沉下来,“这个传授不得。”凌越道:“怎么就传授不得,月仙早说要你将所学倾囊相授,现在怎么又这般不痛快。”
念成忙止了凌越,怕她脾气上来,冒犯了翘玉。“师兄,你说的这些确是精妙的法门,只是我想修习慑神卷上的功夫,不求仙问道,祈求长生。还望师兄教我们这门功法。”
翘玉道:“不是我不愿教你们,只是……”“只是什么?”凌越目光犀利地盯着他问道。翘玉将眼低下,略加迟疑“只是本门内法,只传本门弟子。罗师弟既然已经拜岁翁为师,就不能算是本派弟子,恕我不能以功法相授。”
凌越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分明就是强词夺理,月仙都许下教我们功法的承诺,并没有提及门派之别,怎么到了师兄这里,就有了门户之见。况且岁翁和月仙本是师承一派,渊源极深,你又何苦找来这样的借口搪塞我们。”
念成显得有些慌乱,他虽觉得凌越出口咄咄逼人,可却不无道理,在一边不知道该如何插嘴。
翘玉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向这二位解释。他带着二人走出堂去,到一处无人的回廊,
“并不是我擅自做主,师父闭关前嘱咐,你学不得这慑神卷内法。”
念成听完大惑不解,“可我已经练了这前四成,虽不精通,可仍小有所成,为何不肯将这后式传授给我?”
翘玉道:“我虽不知师父用意,但我们不可忤逆他的意思。”凌越在一旁冷冷说道:“说什么不争名夺利,我看你师父是怕他是岁翁的弟子,学了你们的上乘功法,对他不利吧。”
翘玉不能解释其中原因,只是摇头叹气,念成忙阻止凌越口无遮拦,“月仙可能有自己的打算,既然如此,我们也不好强求。”
翘玉欲言又止:“这……”念成转向凌越,“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早早出发,不要留在此处耽误了日程,免的北朝节外生枝。”凌越冲他点点头,一面又瞥了翘玉一眼。
“既然你们决定要走,我也不好挽留,我可以教你们御剑之术,来去自如,也更方便。”
“不必了。”念成摆手道,说完,他飞身上了一座屋顶,在凌空中吹响了那独特的哨子,想要引钦丕前来。
长啸破空悠绵,回荡在山间云中,闻者无不被这声音惊到,凌越也静静等待着钦丕的出现。
念成啸了半晌,都快没气儿了,心里暗想:平日哨声一出,它便会卷风而来,今日为何久不见踪影。长啸回荡经久不绝,念成从屋上下来,气氛变得有一丝尴尬。
“它去哪了?”凌越也感到奇怪。
念成低声支支吾吾,他也纳闷。翘玉听念成啸毕,开口问道:“你可是要唤一白纹巨雕?”
念成、凌越双双吃惊,钦丕并未上山,翘玉应不曾见过,怎会知道此事,念成看着翘玉点点头,“确实如此。这鸟唤作钦丕,我们能来此地,全靠它的帮助,楚师兄如何得知……”
翘玉只说“跟我来。”
念成、凌越紧跟在他身后,三人一行朝着后山走去,至后山断崖处,翘玉道:“就是这儿了。”凌越、念成只是疑惑,他们也到过此地,并没有发现石崖下的秘密。
翘玉将身子腾空在石崖之上,袖中挥出两道金光,崖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门,石门应声缓缓而开,念成和凌越忙沿着一侧的小路往下走了几步,在崖边张望着崖壁上石洞之内,细看时,二人脚下一虚,险些就要被风带到崖底去。那石洞内困着的,正是钦丕。
钦丕见石壁缓缓而开,也不闹不叫,双翅护着身子缩在洞内。念成见状大怒,高声质问翘玉:“你为何要将它困在此处?”
那钦丕听到了念成的声音,霎时间不安分了,冲撞着石洞外的封界,却冲不破法网。
远处两只仙鹤从云上缓缓而下,又停在苍松上。翘玉收了法力,并没有重掩石门,他上了平地,回应念成:“钦丕不是我困在此处,而是师父将他暂罚至此。”
念成靠着石壁向钦丕移去,脚下是窄窄的石层,“我不让它上山,怎么会被月仙困在这里。”
翘玉接着解释:“钦丕于后山伤了这千年鹤的幼子,以其为食,母鹤护子不成,还被钦丕所伤,师父早些日便将钦丕困在此地教它领罪受罚,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此事。”
凌越猛得回想起来,“难道就是我救的那只鹤?”
念成不希望的事还是发生了,当日他见仙鹤所受爪伤,就担心是钦丕所为,没想到果然是它闯下了这么大的祸。
念成一转质问的语气,停下脚步,向崖上的翘玉求情:“钦丕的错是我管教不力,不能怨它,有什么后果也应当由我来承担,还请师兄放了它。”
翘玉摇了摇头,“这法网是师父所制,我是解不开的。”
松上仙鹤双双翩然而起,被凌越救的那只靠近了凌越,另一只飞向了念成,将他从崖边接了上来。
念成起先有些慌张,本以为鹤是来寻仇,要推他下崖,没想到它反而将他救上了平地,念成默默看着这两只仙鹤,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怜悯和惊讶。
“都怪我管教无方,这恶鸟食了幼鹤,我实在是不能补偿给你们。你们却以德报怨。我……”念成狠狠骂了崖下的钦丕几句,一手轻轻抚摸着仙鹤。二鹤相伴飞去青松枝上,他又看到神仙眷侣的背影下缺少了一个小身影的悲凉。
二鹤在松间引吭高鸣,悲鸣响彻云霄,再也不像当日所见温馨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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