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感恩节的祈祷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
凌晨十二点，现在时间刚刚好到了感恩节。德国科隆的窗外，繁华的都市早已经覆盖了一层白色的雪。骤眼看过去，彷佛整个都市换上了这个节日它应该穿的衣服。凌晨的这个都市，沉默而优雅，时不时，看到街上闪烁的彩灯和呼啸而过的车灯，还有天上不停飘下的，温柔而无语的雪。
“啊，又一个圣诞节呢··········”
阿富看着窗外苍茫的白雪，淡淡的这么说了一句，他黑色的瞳孔一直看着窗外飘零的雪花。尽管他在这个世界赚了令人惊愕的财富，但是他总是选择住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子，跟在世间匆忙的任意一个平凡人一样。今晚，他的小屋子里面，厅子古老的炉灶燃烧着木柴，时不时可以听见噼里啪啦的声音，典雅的四方木桌，上面摆着一个小巧的蜡烛，无论有没刮风，这个蜡烛的火苗总是有意无意的跳跃几下，摇曳着他的影子，彷佛在向人们展示着自己的存在。
阿富沉默着，他侧耳倾听那远方的铃声，似乎那种模糊的铃声有着怎样的魅力，令他流连忘返。
辉夜牙抱着新的木柴，从地下室里面走了出来，看到阿富看着窗外的神情就停了下来。她琥珀色的瞳仁里面全是这个男人的身影，他总是给人一种孤独的感觉，但是他的笑容却又总是那么的温暖。尽管自己已经跟这个男人度过无数的时光，但是她始终不明白他的内心。而每年的圣诞节，他总是不经意的流露出这样寂寞的神情，不是长期观察他的人很难发现他的变化，因为他是一个职业的骗子，他骗过很多的人，包括她自己。一个职业的骗子是不会让人看到自己真正的表情的，但是这个如此专业的骗子，也会在这个节日里面露出难得的破绽。
阿富笑了笑。
“原来你还有在背后一直盯着我的屁股的习惯啊？这种性癖真难为情。”
辉夜牙还来不及思考他那神情的含义，那个职业骗子已经发现她在观察他了。嗖！辉夜牙毫不犹豫就从怀中的木柴抽出一根，笔直的往阿富的脸上砸过去。啪，如同是一早编排好的戏，阿富稳稳当当的用一边手接下了她的木柴，他甚至眼角都没看那个木柴，只是一直微笑的看着她。
“你老盯着窗外看什么，这么喜欢雪的话自己飞去珠穆朗玛峰看个够不就可以了吗？不用回来也可以的。”
听到辉夜牙的话，阿富再次笑了笑。
“在那里，暴风雪可完全不浪漫呢，再说······上面可没有什么飞来的木柴送给我呢！”
“哼，就挂在那里怎样？冰雪的棺材可不是那么容易搞到的。我和卡罗也可以提早结束跟你的契约。”
辉夜牙说着，捧着木柴来到了火炉边，然后加了两根进去。在一个电气时代，这样的火炉已经相当少见。阿富看着辉夜牙因为火光而略微有点绯红的脸蛋，然后无聊的抛了抛手中的木柴。
“今年有什么圣诞的愿望吗？”
“希望你去死。”
“哈哈哈，不错的愿望，不过抱歉呢，今年似乎还是实现不了。除了这个，还有别的吗？”
辉夜牙停了一下，转过可爱而标致的脸蛋，看着阿富，她那样认真的表情格外让人觉得怜爱。
“那，告诉我你的过去。”
“唔·······”
阿富一个食指顶着那根木柴的底部，让它在上面旋转得像个篮球一样，然后他看了看天花板。
“呵呵，我早就忘记了。”
他冲着辉夜牙浅浅一笑，那笑容是那样的阳光，辉夜牙想生气却气不起来。她转过脸，继续往里面加入一根木柴。
“哼，反正每次问你都是这样······你这个骗子。”
阿富笑了笑。
“呵呵，虽然我告诉不了你那个事情，但是我们今天······不如出去约会吧。跟外面的情侣一样。”
“哼，谁稀罕·····什么？！你说多一次？”
辉夜牙怀中的木柴都倒到了火炉里面，顿时火炉的火疯狂的升了起来，但是她依旧只盯着阿富。他依旧是那样笑眯眯的表情。
“我说，我们去约会吧。”
“我！·····”
辉夜牙一下子因为紧张而说不出话来，阿富对着楼上大喊。
“卡罗，我跟小夜出去约会，你看一下家了哦，首先注意那个火炉，别让它把屋子烧了。”
“收到喵！········什么！阿富要跟牙姐姐出去约会喵！！！！！”
说完，阿富不管楼上一阵慌乱的喵叫声，然后他微笑的轻轻拉起辉夜牙的手。
“走吧。”
“等等！我还没换衣服！我·····”
“行了。”
“不行！我那个！”
辉夜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惊慌失措到这个地步，只不过是他邀请了一下自己罢了，不是因为什么任务，而是仅仅一次普通的约会，她不知道怎么应对，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相信他，一直刻意保留着跟她的距离的这个恶魔，今天居然这么主动？但是她的挣扎相当的无力，她轻易就被阿富带出了屋子。
一出门，寒风便吹拂脸颊。辉夜牙的手被他紧紧的握着，她脸上有点绯红。一起走过无数次，都是他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而今天，他跟她肩并肩的走着，跟情侣一样，双手紧紧的牵着，掌心里面传来他的温度，她看了看他的手，从来没发现原来他的手掌是那么的宽大，温暖。
“我、我们去哪里？”
“教堂。”
“教堂？”
辉夜牙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阿富依旧那样笑着。
“感恩节，应该去教堂祈祷，不是吗？”
一个堕天使，一个恶魔，感恩节去教堂进行祈祷，如同是一个叛国者在国庆节唱爱国歌一样的荒唐，但是这个恶魔却似乎没在意这个细节，他只是微笑着，跟一个普通人一样，拉着她的手去教堂。他们两个人的脚印，在长街雪地留下稀稀松松的痕迹，尽管有些乱，但是始终紧紧的靠在一起。
辉夜牙忍不住在周围的彩灯中，仰视他的脸。微微的带着笑意，大口呼吸的时候，嘴边会吐出一丝雾气，恍然间她觉得自己仿佛是童话里面的一个公主，而她的王子正带着她出逃，向着一个没有任何其他人，没有任何痛苦的国度。
没有去到什么神秘的城堡，他们只是来到了这个城市的科隆大教堂，这是基督教的旧教教堂。哥特式风格满载，尖尖的建筑顶部，迷离的彩玻璃。辉夜牙在朦胧的月色下，看着这个人类建筑史上最为辉煌的一个杰作，论规模，它是欧洲北部最大的教堂。集宏伟与细腻于一身，它被誉为哥特式教堂建筑中最完美的典范。它始建于1248年，工程时断时续，至1880年才由德皇威廉一世宣告完工，耗时超过600年，至今仍修缮工程不断。
而今晚，它没有关上它充满威严的大门，里面温暖而安详的烛光甚至将庭院也照亮了。尽管已经是凌晨的时间，这里却有着大量的信徒聚集着。神父在教堂的大厅祷告着，他的声音如同一口古老的钟，庄严而又悠扬。人很多，教堂却很寂静，大家都低着头，双手合十，跟着他一同念着辉夜牙早已滚瓜烂熟的祈祷词。
“为自己所做的不符合圣经教诲的事，真诚地向耶稣忏悔，并请求原谅，求主帮助坚强的胜过自己的恶习，变得圣洁！”
“亲爱的上帝，我们在世上无依无靠，我们单单仰望耶和华我们亲爱的圣天父。你是创造天地万物的主，你是恩待我们的上帝。求你派使者为我们开通达的路，使我们在世上活着的时候，蒙了你的大恩典，在我们前进的路上得到你所滴下的旨油。求亲爱的圣天父为我们和我们的儿女量体裁衣，使我们享受上帝所赐的恩典，保守我们得到你所赐给的各样福气·········”
辉夜牙的眉头皱了皱，她似乎有点想从这里抽身离开，但是阿富却微笑的握住了她的手。她给了他一个眼神，但是他摇了摇头。
“来嘛。”
他依旧那样温和的笑着，然后带着她，来到大教堂的最后一排座位坐了下来。尽管是被阿富带了过来，辉夜牙小声不满的嘀咕着：
“我真的不懂，我们来向我们的敌人祈祷？”
“呵呵，只是祈祷罢了。什么令你这么心烦？”
辉夜牙看了他一眼，目光盯着神父身后的耶稣受难像。
“因为我知道····这都是骗局。”
阿富笑了笑，放开了辉夜牙的手，然后学着大厅里面的其他人一样，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然后低头。
“我希望小夜能够幸福。”
他轻轻的说了一这么一句，辉夜牙却像触电似的内心掀起了波澜，她脸红的看着他，他依旧是那样笑着。
“看吧，祈祷也不是什么坏事不是吗？”
“哼！你又耍我！”
“呵呵，小夜，你总喜欢将一些事情弄得太过分明，遇到一些东西的时候，一定要分出是敌是友，是真是假，是正确还是错误。但是这样，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阿富说着，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如同银丝一样柔顺而精美的秀发。
“但是如果不分清楚，我们岂不是失去了判断对错的标准？”
“呵呵，本来······这个世界就不存在所谓的绝对标准。如果一定要加个标准，那也只是，你想要的结果是否达到罢了。好比如说，我做这样的祈祷动作，我只是想看你脸红的可爱表情，现在我看到了，我觉得很满足，你说我做错了吗？”
他坏笑着，辉夜牙的脸却更红了，她刚要发作，一旁的牧师却朝着他们咳了一声，她只好忍着。
“另外······我说的那个祷告，可是发自内心的呢！”
阿富低声说着，语气依旧是那样的随和，自然，一点紧张也没有。辉夜牙的内心却如同海上的暴风雨，早就泛起了波浪。
祷告的仪式结束，神父宣布开始演奏音乐，早就在一旁准备的小男孩女孩们穿着小小的修道服，站到了讲台前，然后用稚嫩的童音唱着赞美诗，一个四十多岁头有点秃的修道士，则弹着钢琴。
“小夜，你要记住，如果你放下偏见，放下眼前事物所象征的意义，你的内心才会真正平静。在此刻，相信我和你只是普通的两个人类，我和你只是两个普通的相恋的两个情侣，在这个经历了600年修建岁月的教堂里面，静静的听着赞美歌，这不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吗？”
听到阿富的话，她安静的闭上眼睛，手心感受着阿富掌心的温度，她的内心非常的温暖，幸福的感觉，慢慢的在笼罩着自己，她甚至眼角有点泪花。
“小夜，你有时候只看着一个东西，忘记了身边一直拥有的东西，所以会觉得自己拥有的很少，也没看清楚真相。”
“例如？”
“呵呵，这里我就不说了。寻宝游戏，寻宝游戏·······这种东西要自己找到答案才有趣啊。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天使有一点就是好，他们总有无数的时间去发呆，不是吗？哈哈哈。”
“那么在我想到答案的那一天，你会回答我是否正确吗？”
她看着他，原本以为阿富又是跟往常一样微笑着点头，但是他却沉默了一下。唱诗班的歌声也刚好戈然而止，阿富苦笑了一下。
“好啦，下面就是无聊的布道时间了，我们还是走吧，一直呆在教堂可不是情侣应该做的事情呢。”
辉夜牙尽管有点纳闷他刚才的反应，但是也没有什么好深究的，跟着他一同站了起来准备离开。阿富却不慌不忙的去到忏悔台，抽出一张卡片，写了几句话，然后扔进了信箱里面。
“这是什么？”
“忏悔信。嗯，这个是个便民服务呢，有时候牧师去旅行了，没空听你忏悔，你也可以通过留言的方式忏悔，没事，上帝总是会收到你的来信的，我们的服务总是一流的！”
阿富对着她竖了一个大拇指，辉夜牙却看着那个空洞的信箱，她很想知道他到底在上面写了什么。
“走吧，大小姐？”
阿富对她再次伸出了手，辉夜牙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然后紧紧牵住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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