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起床咯，要迟到啦、、、唔，漫画上不是这样的来着？」
从刚才开始就感觉到床头有人在碎碎念，不过很快就消失了。短暂的安静后，摇光突然双手捂着微微发烫的脸叫了出来。
「呜哇啊啊~」
我睁开眼睛，看过了摆在枕头旁边的手机所显示的时间后，努力做到心平气和。
「可以说明一下，为什么你会凌晨四点多钟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吗？」
我从被子里坐起身来，摇光一时吓到了，重心往后一倾，屁股栽到了地上。
「好痛、、、」
她下意识的轻揉起刚刚摔到的部位。看我依然摆着一副扑克脸睨视着她，摇光突然摆起夸张的POSE。
「总是面带笑容潜行而来的蠕动之混沌，摇光向你问好！」（《潜行吧！奈亚子》中奈亚子的开场白）
这一刻，就连没有清醒的大脑都在告诉我，还是默不作声的好。
即使双眼已经渐渐习惯了黑暗，要在黑压压的房子里找到起居室的电灯开关还是有难度的。不过利用对这个屋子的熟悉，我的手很快就在一片漆黑中准确按下了那个开关。
“啪”，夜晚的寂静赋予了平时细小的声音强振鼓膜的力量。摇光眯着眼，下巴往里一缩，暗与明的交替让她的双眼稍不适然。
灯亮起来后，客厅的布置一目了然。与地板上其他的家具相比，天花板那华丽的吊灯诚然极之不合群，都那么久了还是感觉怪可怜的。听冬结小姐说，是以前光顾过妈妈手工店的一位客人所赠。
「拜你所赐，我难得可以睡个懒觉的计划泡汤了、、、」
我背对摇光径直走向冰箱，背影应该略让人嫌。
暖色的灯光披在摇光的头发上即刻呈现出温柔的橘色。她看上去就像刚做了坏事而内疚不已的孩子，娇滴滴地站在起居室与走廊衔接的地方。
我打开冰箱，发现里面除了几个鸡蛋和两个装着水的宝特瓶以外别无他物，旋即叹了口气，把冰箱重新关上。都怪这个家伙突然说些稀奇古怪的，让我不得不对她有所戒备。昨天就为了监视她而向打工那边的店长请了假，结果我负责的早餐还是忘了买。
「你睡不着觉么？」
我一边有气无力地问，一边在桌上给小井留纸条。
「阿？嗯、、、也不是睡不着，唔、、、应该说星体是不用睡觉的。知道吗？晚上的世界有着很多白天所看不到的东西哟~」摇光的表情还是变得那么快，「当然是有趣的东西。」
还莫名其妙的神器了起来。
对她会说些奇怪的话我已经开始习惯了，并不难入耳。但是她说她没睡觉这点，我还是可以相信的。想到她也许整晚就坐在我旁边观察我的睡相，一股凉意就朝我脊背袭来。真不可爱呢，我心想。
「这样吧，咱们出去买些早餐回来，也当让你这个外星人熟悉一下街道，免得下次自己一个迷路了、、、」
不能留下她和小井单独一起，警戒心不断提醒自己。
摇光把眉头稍稍一皱，鼓起腮，「人家才不是什么外星人呢！人家可是星体的化身，是‘忏悔者的导师’喔！至少也得在外星人后面加上导师吧、、、」
在她自说自话的时间里，我已经在玄关穿好鞋子，一只手已经放在拉门把手上了。
「诶？！等等我啦、、、」
摇光边喊（因为小井还在睡觉，我只能从嘴型上分辨是在喊）边绕着不规则的轨道跟了过来。
***
轻雾笼罩下的城镇，偶尔会看到打着瞌睡的巡警和野猫。这个环境使我每走一步都会增加一丝困意。明明昨天已经没有去打工了，怎么却感觉比以前更累呢？
我渐渐寻思起原因，不过一阵子就把原先没有焦点的目光锁定在身边的摇光。这位“重大嫌疑人”边走边仰起头，透彻的双眸仿佛正突破大气层射向宇宙。或许说得太过夸张，可我确实是头一次看到有人如此专心的在发呆。
「之前都是在好高好高的地方看下来呢、、、」
摇光突然开口说话了，脑袋依然上仰着。
那是在哪里？敌败塔吗？
我暗暗判断她大概可以归于电波女一类，不幸的是我无从接收她的电波。之所以用上‘不幸’一词的原由，连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或许是出于我对她所说的话产生了兴趣，也可能是想更多的了解她这个人。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哪个说法，我都极力不想承认。
看我完全没有接上话的意思，她继续说道，「从下面看上去，星空原来是这么漂亮的呀，难怪大角小时候那么喜欢、、、」说完把头扭向我这边，哧哧地笑着。
我猛然驻足，暴睁的双眼与摇光四目相接。
尽管我知道，任谁面对一个微笑着的美少女都不会像我现在这样回以中了邪似的吃惊。但她的口吻没有一点做作，简直就像和青梅竹马闲聊起某段往事一样自然。这一点，我打从心里觉得不寻常。小时候的我十分喜欢天文学，对ET或者UFO时常抱有各种各样的幻想，因此确实时常观察星空。
我一脸严肃，睡意顿时全无。摇光见状也收回了笑容，把嘴唇往里一敛，咽了咽口水，那双大眼睛好像满载着期待。环绕在周围的晨雾亦不知何时变得凝重起来。
“咔啦，咔啦咔啦、、、”从旁边传来了老旧的木门与下轨磕磕碰碰所发出的声音。在这个声音的后面，一段长达十余秒的哈欠盖了过来。顺着也许能够申报吉尼斯纪录的声源望去，一个高高瘦瘦的条形码大叔惺忪着睡眼，正从屋内走出来。
「阿，这不是大角么。」
游鹿叔叔半睁半开的眼注意到了我。
原来这已经来到游家的杂货店了。眼前这个大叔叫游鹿。听说以前在省外做生意，失败后回来老家帮老爷子和老太婆打理这家杂货店。他和老婆关系不好，离婚后和儿子住在店上的二楼。虽然干巴巴的脸和不争气的头发难掩老态，可从轮廓和五官上依稀看出以前算得上是个俊男。
「嗯、、、早上好，游鹿叔叔。」
我大体从尴尬的气氛中解脱，表情却没有如释重负的痕迹。
***
附近的年轻人第一次去游家店里的时候，大概都会惊异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父辈的孩提时代吧。从门口向前迈上三步往右看，几个略显生锈的铁制货架、结账台旧式的收款机以及墙壁上有一角失去粘性的风景海报都在拼命给人灌输这种错觉。
「我说叔叔，你们起码也该把灯开上吧、、、」
「没关系啦，反正除了你也没别的客人会在这个钟点光顾。」
游鹿还在打着哈欠，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那学7仔一样二十四小时营业不就没必要了么。」
初三的时候，他突然和我说为了跟上潮流，要搞全天营业，叫我随时都可以来。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叔叔宁愿执着于“24”这个数字都不肯把装潢稍稍考虑一下。
「别这样说嘛，现在不是有个贵宾正在这里买东西么？」
「对那么重要的客人连个灯都不开，我可是感动不起来。」
我将捧着的面包以及一个漱口杯和牙刷一口气放在结账台。
游鹿一边堆起笑容一边熟练的抽出塑料袋，把东西一个个往里面放。老实说，游家店里进的货，质量和款式都很好，就是店面过于老旧。硬要比喻的话，就像大白兔奶糖一样，糖纸上十几年不变是一只简陋的兔子，包在里面的奶糖却是十分香浓。
「噢，对了。」
快要走出店门的时候我突然转身，叔叔准备说的“下次再来”只做出了第一个字的口型就打住了。
「鹤昨天没来学校么，他不也升入了藤间高中么？开学礼好像没看到他人阿。」
「那小子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搞到昨天突然肠胃不舒服。下午快放学的时候我看他没什么大碍了，就叫他起码亲自去给老师打声招呼。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去趟学校。」
叔叔说到后面语速放慢了，似乎有些后悔说出来的样子。
「怎么了么？」
我移动了下右脚，让自己正对着叔叔。
「也没什么，就是他很快就又回来了，脸色十分惨淡，问他也说没事。」
或许因为我是他儿子游鹤的朋友，从自己口中说出鹤在踏入高中第一天的窘态，多少会感到无奈。所以叔叔才会说着把眼移向了一边。
「鹤就是那个样子的嘛！那家伙哪天要是一本正经的才值得担心呢！」
我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算不算是照顾到了情况，唉，能随便说句话都已经是极限了。这样想着，我道别了游鹿叔叔，走出店铺。
「看来大角同学真的是不善言辞呢，还以为只有在我面前才会那样子。」
摇光利用反作用力使背脱离刚刚一直依着的店门。
「原来不止偷看，你还有偷听别人说话的恶趣味阿。」
尽管忍住了没说”跟外星人交流和跟人交流完全是两回事”，但结果还是吐出了带刺的槽。毫不在意的口气后尾随强烈的懊悔。
「反正我就是一个突然出现的变态可疑外星人，对吧！！」
「喂，我可没说、、、」
等等，那是眼泪么？一道光划过摇光的脸颊，在破晓的光耀下，无声的泪水在她的侧脸闪烁。不带这样的阿，就算你表情多变也不能说哭就哭阿！这样一来，我整个人就成了穿着初心者装备的菜鸟。
静下来想想，她的神经正处于最敏感的时期吧。事关从昨晚开始，我的所作所为，甚至包括表情和语气，无一例外透露着不信任的意味。这样下去肯定会折寿的，只有去道歉了。
「、、、对不起！说了些不经脑的话！」
我居然在路边九十度鞠躬了，对方是个女生。这下子摇光比我刚刚还要显得惊慌失措，泪水停在泛红的眼圈上，一时间呆住了。
「其实我也知道我很奇怪啦、、、」
「就算摇光真的有什么隐情，也不是什么坏人啦！因为小井向来只接近心地善良的人，而且、、、」
我沉默了一下，缓缓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又重新**了。
「而且从一开始，在你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这样确信了。」
摇光红着脸低下头，发现我手上提的袋子露出印有星星图案的口杯。扑哧一笑的她，拉住我不知道该放哪的手。
「诶？！」
「再不快点回去，早餐时间要过了~！」
被摇光握住的手腕传递着体温，我悄悄的享受着她手心的柔软，踉跄的脚步不知踏过了多少个水泥地上的猫爪印。一个站在电线杆旁边穿着外校制服的红发女生，灰着眼，凝视着这一切。冷峻的表皮下，似乎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在刺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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