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局长听了于心远汇报后,点了点头,转向正位,“雷江县有什么要说的吗!”
雷江县县长檀贵水用严肃的眼光扫视一周:“同志们,新年第一天,就把大家召集起来开这个会,是因为此案是我县建国以来罕见的大案!
首先,案件极其敏感:发生的时间特殊,是在大年三十;发生的地点特殊,竟在我们县委招待所;当事人更为特殊,是前来我县考察的的一位日本巨商。按照日程安排,如果顺利,今天很有可能与这位日本商人正式签约,在我县投资1亿人民币,建设一座现代化的气流纺纱厂,而且产品由日本全部收购。
同志们,这应该是我县、乃至我省目前最大的一个外商资项目,很多地方都在争取,省里决定放在我县,是对我县多大的信任和支持!如果能顺利进行,对我县财政收入、尤其是缓解就业压力方面会发挥多大作用!发生这起案件,我们觉得痛心、气愤!
周总理说过:外交无小事!我可以告诉大家,这起案件,引起了外交部和公安部的关注。这个案件如果不能及时侦破,不仅可能会引起外交纠纷,而且会严重影响我县、我省乃至国家的对外开放政策,这是一起反革命事件!”
檀县长声调越来越高,语气也越来越严厉,可见心中充满愤怒和焦虑。可能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语气和缓了一些:“当然,同志们在春节期间不辞辛苦,做了很多工作,我代表县委、县政府表示慰问。按照省委指示,立即成立专案组。请谢书记宣布专案组人员名单。”
行署政法书记谢羽泉拿出一份红头文件,站了起来:“经研究,决定成立‘2.15’专案组,由行署政法委书记谢羽泉同志任组长,雷江县县长檀贵水同志和行署公安局刑侦队长于心远同志为副组长,由于心远同志全权负责案件侦破工作。
案件侦办期间,于心远兼任雷江县公安局局长,有权调动雷江所有警力。原雷江县公安局局长王长明同志作为专案组成员,协助于心远同志工作,为专案组工作提供一切方便,并负责除‘2.15’专案以外的事务。于心远原有工作由行署公安局另行安排。中共宜江行署委员会。”
谢羽泉宣布完命令后,在场人员的目光都齐齐盯在于心远的身上。
这是一个年方半百的中年男子,中等身材,稀落的头发里夹杂着几丝银发,一张“国”字形的脸,一双充满豪气的大眼睛嵌在浓浓的眉毛下面,因为连日劳累,眼窝深陷,但依然锐利明亮,似乎能看穿人的心灵。
他是个孤儿,被一位老八路首长在行军中收养,从小就在军营成长,所以身材挺拔,衣着整洁,面前尽管资料众多,但摆放得井井有条。因为长期从事刑侦工作,早已养成了沉着冷静的性格。辩查过多少波诡云谲,化作了如今的静默无言;历经过多少惊涛骇浪,化作了现在的处变不惊。
于心远回应着全场的目光,这些目光中,他读出了期盼、信任和忧虑,他知道,又有一场严峻的考验在等待着自己。
谢书记接着说,“于心远同志我就不多介绍了,想必大家都很熟悉,老刑警了,屡破奇案,受到过毛主席、周总理亲自接见。希望这次能再立新功,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同志们也不要有包袱,我相信,我们在上级部门指导下,依靠群众,深挖线索,一定会早日抓住真凶!”
他喝了口水,“等会我们再去现场看一下,再次宣布一条纪律:与会人员对案情严格保密,上不告父母、下不告妻儿,否则,军法从事!”尽管转业已经30年了,谢书记还是一副军人口吻。
1
会后,一行人再去案发现场。案发现场在市委招待所三号楼第二层。
市委招待所是三幢古朴的三层小楼房,建造在当年雷江两大望族--鲁府和梅府相连通的花园里,园林中有巨大的草坪和高大的香樟,三座暗红色的别墅小洋楼掩映在郁郁葱葱的花木之中。园内曲径通幽,修竹蔽天,繁花似锦。
楼房间绕以蜿蜒起伏的矮墙,矮墙有洞门通入,园中有园,别有洞天。三个楼房外观、内部结构皆相同,中间凸出,上层为阳台,原是接待各级领导的招待所,改革开放以后,经过全面翻修装潢,成为雷江县设施最为完善的涉外宾馆,对外营业。
死者遗体早已送到法医室,但案发现场仍然触目惊心:洁白的床单上,一大摊暗红色血迹,与整个房间温馨舒适的气氛很不相配。床上床边,是用白石灰绘出的一个人型,无疑这就是死者的位置。
房间地毯上也有一块血污渍。整个房间没有明显打斗痕迹,卫生间里还残留着呕吐物。房间桌子上放着两只酒杯,并各残存了半杯酒。酒瓶就放在旁边,上面印着日式汉字:菊正宗,纯米大吟醸。
“这些都已经做了指纹检测和毒物化验,酒瓶、酒杯上只有死者指纹。”于心远解释道。
窗户还是半开着,天鹅绒窗帘在寒风吹佛下不停摆动,从半开的窗户看过去,窗台下就是那一条矮墙,凶手就是从这里进入房间并从这里逃走的。
旁边的房门打开了,出来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人。大概30左右,端庄娴雅,波浪般的长发如瀑布一样,穿着明丽鲜亮,与中国人80年代初期“黑、黄、灰”衣着主色调完全不同,一看就是外国友人。她冲人群一个深深的九十度鞠躬,”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没人听懂她说了什么。看了大家没反应,女人又操着生硬的汉语说:“谢谢你们!”
“她是谁?”谢羽泉问道。檀贵水介绍说:“她是陪同山田先生来的秘书,日本名字叫大岛美智子”。
“哦?于队长,问过她情况了没有?”谢羽泉转向于心远。
“还没有!因为大岛秘书不懂中文,行署日文翻译正好回老家过年去了,正通知她往回赶呢”。于心远解释道。
“不必等了!”檀县长摆了摆手,“我们这里有现成的人才,”他往后看了看,朝人群后面招了招手,“鲁副县长,就委屈你临时担当翻译一下”。
鲁副县长闻声走了上来。他面相清癯,文质彬彬,玉树临风,在这一群官员中显得卓尔不群,很有一副学者风范。尽管是个文人,却取了一个很豪气的名字—鲁思侠。家学渊博,天资聪慧,16岁就读于中央大学西洋文学系,解放前就是雷江中学校长,是雷江县人所尽知的名人。在“**”期间也是饱受冲击,进“牛棚”、去劳改,九死一生。
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他被平反昭雪,再任雷江中学校长。因为干部“知识化、革命化、年轻化”的要求和统战目的,省、市很多部门都想调他去就任要职,但都被他婉言谢绝,最后作为无党派人士和知识分子,进入县政府担任分管文教卫的副县长,并兼任雷江中学校长。
“鲁县长,就只能委屈你了!”雷江公安局局长王长明陪着笑说。
鲁思侠淡淡一笑:“没关系,好在学校还在放寒假,年初县政府工作也不很忙,我就客串一把。只是日语很久没用了,不知道能不能胜任。更何况,我和于队长还是‘棚友’,于公于私,都应该全力支持!”
鲁思侠在讲到“棚友”时候,着重了一下,于心远会心一笑,别人听起来,只觉得他和鲁县长是朋友,实际上,在于心远听来,鲁思侠说的是他们一起2年“牛棚”和6年劳改农场的特殊经历和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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