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寻塔外,三十六洞天的宗主与长老站到一处,萧何与独孤浑天最后出来,站在队伍之末,此时众人的目光均看向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人。
独孤浑天站在一旁小声解释道:“此人乃真武神宗的大长老,人称大悲老人,真武神宗乃当下天正宗真正的联盟之首,千年以来,洞天福地均要听从真武神宗的调遣,这大悲老人的修为,也是深不可测!”
萧何点了点头,目光一直没有从大悲老人的身上移开。
大悲老人看着众人,正欲与众人话别离开,两名小弟子跑到大悲老人身边,其中一人小声说道:“大长老,逆寒洞天的萧何长老给千寻塔的长老堂留下了一副对联。”
“哦?”大悲老人略感惊讶,目光穿过众人看向萧何,口中却念叨着向小弟子问话:“老朽也一直觉得那木门两旁空着不大好看,不知萧何长老留下了一副什么对联?”
如此,那小弟子便将萧何借着酒意所题之字向大悲老人复述一遍。
大悲老人听后,却笑出声来,此时连同各个洞天宗主在内的众人,早已不自觉的向两旁挪动,为大悲老人的目光让出一条通路,自己也回头打量起萧何,尤其是各个洞天的宗主们,他们也想看看,这个萧何第一次来就如此大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大悲老人隔着众人向萧何的方向说道:“若是没有听错,这位长老所题之联是在赞叹太华洞天的浑天长老所带来的千日美酒吧?”
“正是正是!”萧何应道。
“哈哈哈,浑天长老,有人给你打广告啦!”大悲老人玩笑道。
独孤浑天也笑了,说道:“这位萧何兄弟不足百岁,喝光了整坛千日酒,丝毫不醉,若是都像他这个喝法,我这千日酒就要改名啦!”
“哦?这倒是让老夫刮目相看了!”大悲老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到萧何面前,抬起右手示意萧何,萧何自然也领会其意,大方的伸出左手,将手掌拂在大悲老人的掌上。
这一放,大悲老人更惊讶了,但是他却还没有探测萧何的修为,他的目光,正停留在萧何左手无名指的家传戒指上,而他脸上的表情,由惊讶变得极为复杂,都未再探测萧何的虚实,便将手掌收回了。
大悲老人只是又说了一句话:“若有机会,请来真武神宗一聚!”
只此一句,再未多提。
其实,大悲老人的这一举动,让三十六洞天的宗主无不疑惑,真武神宗向来对三十六洞天少言,有许多事情,都是山海神宗代为传达,大悲老人与来自排名第一洞天的独孤浑天说话也就罢了,与一个崭新洞天的长老如此多话,他们自然要探究其中的缘由,尤其是大悲老人看到萧何手上戒指之后的举动,更加说明萧何身份的特殊。
不过,大悲老人没有多说,各洞天宗主自然也不会在这个场合下多话。他们就这样各自散去了,虽未多言,但是三十六洞天从此以后都会记住一个叫萧何的男人,喝光整坛千日酒而不醉,又在千寻塔的长老堂御剑题词,最重要的是,真武神宗的大悲老人无形中证明了萧何身份的特殊性。
他们知道,对于萧何,只能交好,不能交恶。
独孤浑天也随着自己少言的宗主离开了飞来峰,临走前,他对萧何说道:“若是兄弟对探寻遗迹一事真有兴趣,下个月的今天,日出之时,我在飞来峰脚下等你!”
萧何微笑点头,算是回应。
众人都离开了,萧何与冰麒是最后离开飞来峰的。一路上,萧何都沉默不语,不停的低头看着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家传戒指,在自己身上,有太多谜团还没有解开,而总是会有新的疑惑出现,让自己想不清楚,想不明白。
与其并肩飞行的冰麒自然注意到了萧何的异样,在一旁轻声说道:“怎么,是酒意上头了?”
萧何微笑不语,只是摇头。
冰麒看出,似乎萧何也不知大悲老人的意思,心事扰人烦,他也没再追问。
路上,萧何从思绪中抽离出来,又不忘向冰麒问道:“宗主之间,所议何事?可与那个被真武神宗所诛灭的洞天有关?”
冰麒摇了摇头答道:“对于此事,却只字未提,其他人不问,我自然也不好发问,别的大事,却也没有,此次相聚,只是顺带介绍了我这个逆寒洞天的宗主,更为主要的,是天元书院招生一事。”
“天元书院?我怎么从未听过?”萧何问道。
冰麒苦笑说道:“别说你了,连我都没有听过,也是今日,我才知道这天元书院只向三十六洞天招生,每个洞天有两到三个名额不等,今年又到了天元书院招生之期,这才相聚议事。”
“那此次有几个名额给我们?”萧何问道。
冰麒也不说话,只伸出一根食指。
“才一个?”萧何先是感叹,随即就是一脸理解的表情,继续说道:“这倒也正常!”
冰麒又没说话,萧何继续问道:“那逆寒洞天选派谁去?”
冰麒转头看向他,问道:“你说呢?”
萧何说道:“我本想在与独孤浑天探寻他所说的遗迹之后,要前往流光福地一趟,如此一来,不知时间上可还有富余。”
“所为何事?”冰麒问道。
“上次去少林复命的时候,遇到一个流云宗弟子,与她简短的会话,我隐约觉得其中的可疑之处与归雁峰的覆灭有关,因此想去与她一探究竟。”萧何答道。
“是个女弟子吧?”冰麒一脸自信的说道,仿佛早就知道真相一般。
“你怎么知道?”萧何疑惑的问道。
“那个南疆女孩的事,烈冰跟我说了,怎么你想要去解谜的地方,都有女孩有关,真是奇怪!”冰麒调侃道。
萧何百口莫辩,也不再提。
到了逆寒洞天,冰麒与萧何各自回到自己的卧房休息,独坐窗前,看着桌上飘飘闪烁的烛火,萧何的思绪再次回到三十余年前的这个时候,那时候,自己大概七八岁的年纪,父亲在生意场上也正是如日中天,大刀阔斧,在自己家中,武林各路高手常来常往,有时还会留宿,萧何年幼贪玩,便常趴在屋檐上偷看客人练武,一来二去记住些招式,便在自家院后的河边照葫芦画瓢的练,全然不得章法,后来来过一位云游道士,人人称他云房先生,道士在自己家中借宿,常常在深夜练一套不知名的掌法,练掌时面前总是会有两口大水缸,掌风借水势而起,力道非常,萧何觉得这极其适合在河边修炼。
这套掌法,萧何最喜欢,可是练得久了,又觉得有些不对了,他每次调动气息的时候,灼热之气一升起,他就催至掌心,清盘发出,对比之下,要比道士那套内敛的章法威力更甚,如此修炼至十一岁,那年冬天,他一掌辟出,在冰厚千尺的河面融化出一个大窟窿,欢呼雀跃时回头,自己的父亲正立在雪中。
偷学武艺,在父亲眼中是对是错,年幼的他还不能判断。而父亲不怒不喜,默默带他回家,那天晚上,父亲把家传戒指从自己手中取下,戴在他的无名指上,一直到今日也没有摘下。那日之后,弓马骑射,诸子百家,各路武学,他的父亲都寻江湖中最德高望重的老师教他,一十八岁的时候,他已有屹立武林之巅的决心。
初初的时候,戒指还很宽松,他总是戴的小心翼翼,到如今,已几乎与自身融为一体了。
如今看来,自己的家族绝非普通的凡世普通人家,若是凡人,怎会招来修仙者的诛灭?若是凡人,怎会有癫魔、酒怪两位世外高人的关注?若是凡人,真武神宗又如何识得自己手上的戒指?
萧何越想越累,只觉得自己被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着,零落漂浮,人生去向,半点由不得自己。
“你真的还没睡。”仙瑶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萧何的思绪。
“你呢?也没睡。”萧何回道。
“听弟子说你和哥哥回来了,就来看看你,也没什么事。”仙瑶说道。
“烈冰走了?”萧何随口问道。
“嗯,走了,他离开宗门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仙瑶说道。
萧何一笑,又随口说道:“他舍不得走吧?”
“什么意思?”仙瑶紧跟着问道。
萧何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如此再说下去,恐怕又要尴尬,又转而说道:“没有没有,他久居宗门,与我这样走上一遭,外面如此热闹,他难免要乐不思蜀。”
仙瑶同样也感觉出了萧何的尴尬,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问道:“我听哥哥说,你要与其余洞天的道友一起去探寻遗迹?”
“是的,冰麒跟你说了?”萧何问道。
仙瑶点头,说道:“哥哥很担心你。”
“他却没有问我这件事。”萧何说道。
仙瑶有些动容,说道:“哥哥说,这是你的自由,你早晚会认识新的人,去新的地方,逆寒对你来说,注定只是经过。”
萧何有些沉默,不知该如何应对。
仙瑶突然站到萧何面前,离萧何更近了,看着萧何的眼睛问道:“你想去哪里?你会去哪里?”
萧何深吸一口气,转身到周边,看着远方,说道:“我也不知道,最初修行的时候,也有一个女孩曾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到现在也想不出答案,本来我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真有修仙一事,只是想闯荡江湖,加入宗门只是误打误撞,之后我的目的是寻找杀我全家的仇人,可是当我将北罗门夷为平地的时候,又发现此事与他们没有关系,再后来我又想寻找诛灭归雁峰的仇人,一直到今天,越来越迷茫,越来越不自知。”
萧何说到这里忽而停了,仙瑶听罢萧何长长的一段话,心中自然心疼,问出口的却是:“还有那个女子问过你和我一样的问题?”
萧何的脑海中,玉葵的身影一闪而过,开口答道:“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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