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睛明似乎也没打算隐瞒，反倒是面色和缓娓娓道来，似乎就等着安化侍问出这话一般颇有算计。
“孩子，咱家之前便说过你我有深厚的机缘福泽，就好比你口中的天照宗和鬼道一般不可分割。二者的确是可以独立修行的门类，不过各自皆有天生的巨大弊端，是咱家将其去糟取精融汇成了完美的修行大法，参悟到了晋升天道勘破天机的真谛！”
安化侍从未听过这种论调，虽说他在修行界还算是涉世未深，但鬼道与天照宗这两种为世人所不齿的修行门类的确毫无来往，即便是遇着了也大多是钟梵与陆某人那般刀兵相向。
但是，眼下老僧提出的观点却打破了所有现世的认知。
“前辈，您的意思是将天照宗祭师功法与鬼道功法一起修行，便会修成真正的魔功？照此说来所谓的真正的魔宗，岂不是这两派的合体产物？”
令狐睛明闻言并未赞许，但也没有任何否认的表情。
“孩子，你只说对了一半。”
老僧缓缓叹了口浊气，将断裂的喉腔里吸入的山体灰烬喷出嘴巴。
“当初在老山的乱尸窟中，咱家借着鬼府开辟恢复了全部修为，随即便发觉出鬼道的诸般弊端所在。一些小的弊端咱家不再赘述，有一点是咱家绝对接受不了的，那便是鬼道中人绝不可能凭此道晋入真天境成为仙人，此乃鬼道最大的弊端！”
“修习鬼道无法成仙？”
安化侍又是一惊，若这消息传到外头，可能现今存世的鬼道修行者皆会消失大半。
毕竟修行一道的最终目的都是飞升成仙与天地同寿，若是连这条根本大道都从源头阻塞，那还会有谁愿意冒生命危险勤修不缀？
紧接着，安化侍又自我否定了这种看法。
由于鬼道传承已经在五千年前出现断绝，估计陆某人这种只活了八百年的家伙也不会洞悉此事。
安化侍又想到了如今的大世环境，心中也隐隐有了一些新的看法。
“前辈，眼下天地源气已经开始枯竭，别说真天境的仙人，即便是伪天境的老祖级人物也就旧水一个。照此说来大家几乎都没有成为仙人的机会，这十几万年前的鬼道弊端应该也不算是弊端了。”
“非也。”
老僧依旧坚持己见，面色上依旧和蔼得令安化侍想睡一觉。
“孩子，咱家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鬼道从开辟鬼府开始便要与鬼物为伍。我们身体内携带了鬼魄，修行时需要仰仗鬼神，连斗法时也要奴役孤魂野鬼，长此以往之下阴晦之气会越积越重，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安化侍顺着话柄思索，瞬间明白了老僧的言下之意。
“前辈，您的意思是鬼道越修行高深，身体内所带有的阴间气息也会愈发凝重？自开天辟地以来有了天地之分阴阳之隔，这天与地阴与阳本就是水火不容的两种存在，若是携带了一身阴气，即便踏上登天之路也会被天道阻隔，毕竟这本就是逆乱阴阳的悖论之道！”
一番见解令令狐睛明满溢赞许，安化侍知晓自己猜对了亦是不太高兴。
毕竟若是他还有命活着离开此间，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混入道宗参加三千琉璃大道，还真得需要修行鬼道来帮衬。若是以太古熔炉施展功法，瞬间便会被看出刀宗源炉的真气，唯有鬼道不改变真气属性这一点可令他瞒天过海。
老僧瞧看出安化侍似有心事，没去过问而是继续顺着阴阳话题说了下去。
“咱家在入世修行的前几十年也算是天纵之资，自然不甘心自己就这般失去晋升真天境的资格，在乱尸窟中咱家苦苦钻研，把被废的佛宗精要全部又研究一遍，也把飞廉氏传授与我的祭师功法也研究了通透，总算让咱家悟出了破解之法！”
“前辈，破解之法便是祭师功法融汇鬼道一同修习？”
安化侍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他知晓肯定没有想象中这般简单，但这老僧口中的破解之法，放在现如今的修行界恐怕已是空前绝后的旷世瑰宝！
老僧还是跟以前一样知无不言，貌似真把安化侍当做了衣钵传承的宠爱弟子。
他的嘴唇完全干裂却依旧声音不哑，也不晓得这么长岁月不吃不喝是如何活到今天。
“祭师本身的问题已经足够多，精神力强大无匹但肉身却弱如凡人，不得不依靠聘请侍者来保护施法。后期随着境界提升天道威压加重，从不注重淬体的祭师也完全承受不住煌煌天威而注定止步在地境，甚至连伪天境的门槛儿都触碰不到！”
安化侍闻言一阵唏嘘不已，毕竟天照宗以当世唯一的伪天境旧水老祖为至高供奉，结果却不知自身根本逃离不了功法本身的桎梏，这未免不是一种可笑的悲哀。
“前辈，看来这十三万年中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不光是五百年前的天地骤变源气枯竭，很多修行界可悲的常识也被后人诡异的抹除与掩盖。若不是您今日告知实情，我还和这千万修行者一般抹黑行路，殊不知已走在了一条被天道遗忘的错路上！”
“孩子，天道不是人，向来无情又残酷。”
“前辈，天道不懂人，人比天道更狠毒。”
一颗头颅和一条魂魄皆默默感叹一番，老僧越看安化侍越顺眼，也让安化侍越来越觉着神魂颤栗。
“孩子，这世间的修行门类其实皆触类旁通，天地大道生衍出不同的修行法门，也是告诫我们不要敝帚自珍。无论是五行源炉还是魔宗鬼道，对天地来说都不是完整的修行路数，各家自扫门前雪的修行方式，最后能得到的结果也只能是一身残缺。”
短短的一番谈话，令安化侍在修行路上更加清晰明了。
不管面前的令狐睛明是善是恶，最起码在当下这一刻，他已经听到了诸多修行路上的妙音传授，对今后开辟专属于自己的修行道路大有助益。
当然，一切皆建立在自己还有命活着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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