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异世的启示录
【来自遥远彼方的少年,在少女面前展现世界的真实。】
市立第一高中附近某廉价公寓 18:15
月光露西娅——普普通通的16岁女高中生,只有普普通通的样貌(不考虑身材),普普通通的背景,普普通通的能力,擅长的事情是一晚看完10部动漫,目前身处的独栋住宅的主人,正不知是诧异还是恼怒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门窗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墙壁也完好无损,可面前却有一位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不速之客。
那个让她发了一天呆而被老师狠狠训斥的罪魁祸首——早上的“黑白少年”(以肤色和衣着来说相当合适)正悠哉悠哉地坐在属于她的椅子上,两条腿晃来晃去,嘴里哼着小调,啜饮着不知从哪弄来的咖啡——简直把这当成自己家了。
而更让她受不了的是,当她回来时,少年甚至没有一丝慌乱或歉意,只是用红瞳扫了她一眼,淡淡地来了句“回来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露西娅强忍着怒气,抽着嘴角问道。
“怎么进来的?当然是走进来的。”少年平静地答道,表情就像在看一个连怎么进门都不知道的笨蛋。
怒气喷薄而出。
“喵!你搞什么啊!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啊!喂!”少女对着眼前毫无自觉的“入侵者”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喊,脸红地活像一个熟透的辣椒。
“嗯,某种意义上说,我真的很了不起。不过,现在的人类都喜欢学猫叫吗?”大言不惭的少年放下手里的精致咖啡杯,站起身看着眼前身高仅到他胸膛的少女,叹了口气,好像很为难地用手抚着脸颊。
“嗯,那就先这样吧——核对情报,沟通感情。”少年拉起斗篷,露出里面的银色衣裤,从上衣的口袋中取出一个书脊上拴着银色细链的小记事本,翻到某一页读了起来。
“姓名:月光露西娅,性别:女,年龄:16岁,身高:——”少年不怀好意地停了一下。
“停!停!”听到自己最在意的部分,小豆丁露西娅忍不住红着脸叫停。
“哎呀,每个人都会有点缺陷的嘛。”少年用左手摸着后脑,嬉笑地看着少女。“不过这样的话你就知道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了吧。”
“不,反而觉得更可疑了。”露西娅此刻的眼神只能用冰冷来形容。
“……”
“……”
“那,那么就来自我介绍好了。”似乎是为了避免冷场,少年有些尴尬地开口说道。“我是从斯穆雷特(Simult)前来保护你的魔导师 潘多拉·德·维尔·加拉哈德(Pandora·De·Vil·Galahad)——你叫我潘多拉就好,称号是“恶魔的誓约”。”说完这一大段令人费解的话,自称潘多拉的少年卷起斗篷,优雅地行了个礼。
(魔,魔导师?潘多拉?)
露西娅感觉自己仿佛身处在另一个世界,脑中顿时浮现出那位被称为“盗贼克星”、“避龙专家”的二次元少女。
“呃,你,明白了吗?”潘多拉似乎还在期待露西娅能理解他这段魔幻主义的自我介绍。
“……”露西娅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心中却在盘算着是该报警还是该通知精神病院——或许两者都做比较好吧。
(该不会是什么新的推销手段吧……)
“唉,你们阿尼欧斯(Aneous)的人就是这样,根本无法理解超脱自己常识之物,结果导致了对现实的否定。”潘多拉很沮丧地用右手扶着额角,以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露西娅。
(这个人,不会真的是精神病吧……)露西娅开始努力回想前几天在电视上看到的精神病院的电话。
“也罢,就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魔导术,也好让你明白点事理。”潘多拉打起精神,自顾自地决定了下一步行动。
环顾了一下杂乱无章的房间,潘多拉用“你真的是女孩吗?”的眼神看了一眼露西娅,(“看,看什么看!”)厉声道:“吾心便是万象,万象便是吾心,以吾心之至理,逆万象之轮回!”
仿佛是最严厉的指挥官下达了命令,房间中的物品竟自行动起来。随意丢在床铺上的衣物自动叠好,飞进打开的衣柜,书桌上犹如世界地图般的漫画、课本、杂志分门别类地整齐叠放在了左上角,地板上的果壳、包装袋、面巾纸、方便面渣蹦蹦跳跳地跑进了墙角垃圾桶张开的嘴巴。
只是短短几秒钟,乱七八糟的“居住空间”就变成了整洁的房间。
“怎么样,相信了?”得意洋洋的潘多拉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露西娅。
“嗯,嗯。”尽管科学也能做到这些事情,但刚才房间中的物品所展现出的“活性”却是目前的科学所难以达到的,事实说明了一切,露西娅大张着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神奇少年”。
“这个所谓的就是魔导术,即通过干扰自然规律引发超自然现象的手法,能够熟练使用这种手法的人就被称为魔导师,而魔导师中的佼佼者就会根据其各自的特性,被授予不同的称号,像我的称号就是‘恶魔的誓约’,不过需要说明的是我并不是恶魔,这个称号是另有原因。”潘多拉摆出教授的样子,看着眼前的笨学生。
“唔……”露西娅突然觉得一阵头晕,就在短短的几分钟之间,她坚信了16年的常识被彻底颠覆,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咙。“该不会,世界上到处都是,你们这种.......怪人?”露西娅鼓起勇气,吞吞吐吐地说出了她眼中的“世界真相”。
“不不不。”潘多拉摆了摆手。“首先,我要严正声明:我不是什么怪人,是光明正大的魔导师。其次,你的认知是错误的,你们的世界——阿尼欧斯并不存在魔导师,所有的魔导师都是从另一个世界——斯穆雷特来的。人数并不多。”
“?”露西娅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有些不够用了,刚跑出来个魔导师,现在又冒出来个“另一个世界”,面对这不断升级的未知世界,难道自己这16年的人生真的白活了?
“嗯——,要解释这个问题的话可就说来话长了,你不妨先坐下,以一种听故事的心态来听我说,不要打岔。”潘多拉示意露西娅坐下,自己则坐在了之前的椅子上。
“在几千万年前,世界是不存在的,在无尽时间与无限空间中只存在两种事物,一种是蕴含着世界本源力量的‘混沌之根’,另一种则是象征着 ‘混沌之根’意志,掌管世界法则的‘因果律’,后来,混沌之根以其力量创造了两个世界,即我们居住的斯穆雷特和你们居住的阿尼欧斯,这两个世界互相平行,互不干涉。而作为它们之间唯一桥梁的,就是横跨在两个世界之间,掌管万物的‘因果律’,在大约7000年前,我们世界的人发现了‘因果律’的存在,并逐渐掌握了暂时干扰‘因果律’的方法,经过无数代先贤的不懈研究,在5000前形成了以魔咒术、刻印术、炼金术为主的魔导术体系,并且在历代精英魔导师对‘因果律’的破译下,我们于800年前发现了平行世界的存在,也就是你们的阿尼欧斯,后来,在10年前,我们正式开始了与阿尼欧斯建立链接的实验,即通过超高强度的空间魔导术将魔导师传送至阿尼欧斯,再以召唤术在两个世界间建立空间链接。然而,由于实验对‘因果律’的干扰过大,导致了‘因果律’的紊乱,我们被全部传送到了阿尼欧斯,当我们试图建立空间链接时,却发现召唤术失灵了,经过长期的研究我们才发现,原来斯穆雷特的‘因果律’已经完全崩溃,我们——回不去了。”潘多拉苦笑着,喝了一口早已凉掉的咖啡。
“……”
“……”
“简单地说,就是你们给我们的世界添麻烦?”凭借深厚的漫画、轻小说功底勉强理解了潘多拉的话,露西娅试着说出自己的理解。
“嗯嗯——,呃,也可以这么说啦。”潘多拉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露西娅说出了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
(难道是来研究我5年间没有任何成长的悲哀身体的?)
“……”潘多拉用瞳孔中的纹章看了露西娅一眼,缓缓说道。
“因为你是发动重塑‘因果律’的秘术——‘特恩尼塔斯之降临’(The befall of true trinitas)的必需品之一——‘特恩尼塔斯之仪式’(The ceremony of trinitas)。”
“?”无视潘多拉营造的紧张气氛,露西娅歪着脑袋,表情有些疑惑。
“特,特什么仪式,我,不是人吗?”
“嗯,既是人类,也是‘规则’的一部分。”潘多拉竖起一根手指。“这个道理你现在是理解不了的,只要明白‘你很重要’就好。”
“……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潘多拉意义不明的话语让露西娅产生了怀疑,但她还是坦率地说出了自己的疑虑。
“这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潘多拉将手指摇了摇。“既然你是‘特恩尼塔斯之降临’的发动要素,那么那些不想再受到‘因果律’的约束,妄图在阿尼欧斯为所欲为的魔导师——我们称之为‘背信者’就会想方设法地摧毁你。我就是为此来保护你的,所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不过我也希望我们能够信任彼此,这样才更有希望成功。”
“……”
露西娅看着面前的魔导师,目光定格那双殷红的眼眸上——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眸子,宛如红宝石般璀璨的瞳孔中镶着漆黑的纹章,似乎有一种让人沉浸其中的魔力,露西娅看着瞳孔映出的自己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好奇、疑虑、和不安,与瞳孔中蕴含的情感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没人保护我,我就会,被杀,就像今天早上那样,是吗?”露西娅吞吞吐吐地问道,心中忐忑不安。
“不是被杀,而是被彻底抹杀存在。”潘多拉冰冷的声音传入露西娅的耳中。“你会被分解、还原成概念上的‘物质’,你曾作为‘人类’存在的证明都会消失,没有人会记得有过 月光露西娅 这么个存在,整个世界都会把你遗忘。”
“……,是,是这样吗?”露西娅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她幻想过各种各样的结果,却没想到会是这样。自己会消失吗?倘若真是如此,自己的亲人、朋友会伤心吗?还是会往常一样过着日常的生活,即使自己消失了也没有任何的不协调?这样的话,自己曾经的存在真的有意义吗?露西娅不敢往下想了,一行清泪无声地流下,滑过她的脸颊。
“我,不是故意要吓你的。”感觉自己有些做过头了,潘多拉也感到过意不去,从口袋中掏出手帕,蹲下身子轻轻擦拭少女的脸颊。“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认真对待它,放心吧,只要有我在,那种事是不会成真的。”仿佛是哥哥安慰爱哭的妹妹一样,潘多拉柔声说道。
“真的吗?”露西娅低下头,犹带泪痕的眼睛看着潘多拉,脸上挂着红晕,宛如小动物一般,与之前的小辣椒判若两人,此情此景令潘多拉心头一紧,往日的记忆重现眼前,使他感到一阵苦涩。
“放心吧,我一定会守护你。”潘多拉柔声道。“我不会失去这一切,任何人,任何事物。”
宛如像公主起誓的骑士一般,潘多拉单膝着地,握着露西娅的右手,满面微笑。
“那,那就拜托你了。”像是要避开潘多拉的笑容,露西娅有些别扭地转过早已涨红的脸。
(那个世界的人,都这么开放吗……)
“啊,不过说起来现在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晾下刚刚进入状态的露西娅,潘多拉自顾自地站了起来,又恢复到那种讨人厌的表情。“首先要解决住处的问题。”
追随着潘多拉环顾房间的视线,露西娅本能地感到一阵危机感。
“等一下。”
“嗯?怎么了?”
“你,不会是要住在这吧?”露西娅试探着问道。
“啊,那是当然,否则怎么保护你。”潘多拉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
“喵!”露西娅仿佛受惊的猫一般,整个身子都耸了起来,脑袋上的呆毛更是直接转了起来。“现,现在重要的不是住的问题吧!应该先想一下怎么对付敌人吧!”
“啊,那个你不用担心。”潘多拉很有自信地摆摆手。“从今天早上的傀儡来看,对方应该是使用水系魔导术或傀儡炼金术的高手,大概是‘深蓝炼狱’(The dark blue purgatory)或‘千面偶’(The idol has
thousand masks)之类的角色,不过对方在我出手之后也会做出战术调整,短期内不会有大动作,你尽管放心。”
“唔……”
(因为是自己不懂的领域所以被化解了吗……)露西娅暗暗责备自己的失策。
“这,这里只有一张床!”为了守护某种很重要的东西,露西娅不顾一切地指着床大叫道。
“我知道。”而潘多拉的反应依旧平淡。
“你,你是男的,我是女的!”
“这个只要是视力正常的人都知道吧——不过从性格判断的话确实有点困难。”
“那你——”露西娅已经无暇理会潘多拉的戏弄,“阻止同居战线”全线崩溃,她几乎放弃了抵抗。
“那我只好——”潘多拉露出有些阴险的笑容。
(他要干嘛?不会是来真的吧!不要啊!)
“睡地板了。”
“……”
(难道是我想多了吗!)
又羞又气的露西娅只好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
“赶夜班还真是辛苦啊。”
就在潘多拉和露西娅为同居问题展开攻防战时,一架从慕尼黑飞来的飞机降落在省会城市的国际机场上,提着简单行李的外国男子走下舷梯,小声嘟囔着。
“不过为自己失败的工作买单,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男子抬起头,湛蓝的眼眸注视着下着细雨、灰蒙蒙的天空。
“也罢,就让我在这里降下象征毁灭的暴风雨吧。”
“你应该是要写作业的吧?”盘腿坐在地上的潘多拉看着躺在床上,左手零食右手漫画的露西娅,无奈地问道。
“唔唔,五不贵解,迷搭招维银的。”露西娅嘴里塞满零食,含糊不清地说道。
“把你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说话。”
“我不会写,明天抄薇茵的。”咽下一大口零食,露西娅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
“薇茵是谁?”潘多拉皱着眉头问道。
“是我的朋友,全名是霜月薇茵露丝,学习比我好,家世比我好,能力比我好,就连身材……,身材......,身材也比我好。”露西娅有些丧气地转身躺下,用漫画书盖住自己的脸。
“薇茵露丝……,好熟悉的名字。”
“是拉丁文里‘风’(Ventus)的意思啦,我父亲给取的,我们两家是远亲,所以从小就是朋友。啊,对了,我父亲是研究拉丁文的。”
“我知道,姓名:月光如银,年龄:35岁,职业:拉丁文教授——现在还有人学拉丁文啊?”潘多拉又取出那个小记事本,脑袋枕着左臂躺在地板上仰面看着。
“喂!你不会是把我们全家的资料都写进去了吧!”露西娅扶着床边探出头,呲着小虎牙问道。
“身为保镖,这是当然的吧。”
“算,算了。”看着波澜不惊的潘多拉,露西娅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既然没什么要问的,那我睡了。”潘多拉收起记事本,把斗篷卷在身上,转身背对着露西娅开始睡觉,看起来毫无戒备。
(这个人,实际上有些脱线啊……)心里想着略无礼的事情,露西娅把吃光的零食袋丢在地上,从床头又拿了一袋。
(不过,现在也才8点而已,这个人,这么困吗?)往常现在应该是露西娅用那台老式电脑看动漫的时间,不过因为现在有潘多拉在,所以她也只好以不雅的姿势趴在床上看漫画。
(说起来,我经历的事跟漫画很像呢。)
作为资深动漫迷,露西娅当然也曾幻想过自己会经历像动漫主人公一样的事情,不过当这种剧情真正来临时,她却高兴不起来——潘多拉跟她想象中的男主角一点都一样:先是擅自闯进自己家,然后又擅自蔑视自己(至少露西娅是这么想的),擅自在自己家住下,擅自睡着,根本就是个讨人厌且不付房租的房客。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还因此惹上了性命之忧。
(话说回来,他真的能保护我吗?)
看着在地板上缩成一团的魔导师,露西娅心中抻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嘿。”像是恶作剧一般,露西娅举起一小片薯片,朝潘多拉的脑袋扔了过去。
“……”薯片无声地落在潘多拉光亮柔顺的银发上,而魔导师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还能听到轻轻的梦呓。
(这,太松懈了吧!)
用小孩子恶作剧一样的方法测验过之后,露西娅得出了“这个魔导师一点都不可靠的结论”。
“嗯~”卷得像个蓑衣虫的潘多拉翻了个身,面朝着露西娅,他的头发轻轻垂了下来,搭在睫毛上,宛如一个熟睡中的婴儿。
(仔细一看的话,这张脸也挺可爱的嘛。)
露西娅探出身子,凝望着潘多拉的脸庞。
(潘多拉在神话里是个女人的名字吧?)
稍长的头发遮住右眼的伤疤,往常的戾气已然散去,现在的潘多拉看起来真有点像个女孩。
“娜......,丝......”潘多拉薄唇微启,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说什么呢?)
露西娅从床上下来,悄悄爬到潘多拉身边,侧耳倾听。
“您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一家偏僻的小酒吧里,闲来无事的酒保和唯一的客人攀谈起来。
“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客人在面前的马丁尼中投入一枚青橄榄,白皙的食指在射灯下反射着荧光。“只是找人而已。”
“不过,您看起来不太顺利呢。”酒保瞥了一眼吧台边上的几个空酒瓶,又看看面前毫无醉意的客人,觉得这位客人实在不太适合借酒消愁。
“嗯,总是有一些麻烦。”客人不知从哪掏出两枚冰块加进酒里,冰块相互撞击,发出清脆的节奏。
需要说明的是:酒、青橄榄、冰块,所以这一切都是客人自己带来的——他只是想找一个座位而已。不过既然他愿意为自己的东西付钱,酒保也没什么可说的。
“您要找的是什么人呢?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好意我心领了。”客人仰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不过我们看到的是不同的东西,恐怕你帮不了我。”
客人放下酒杯,卷起身边的白大衣,站了起来。
“剩下的就送你吧。”男子扣上帽子,背对着酒保摆摆手,走入细雨中的夜色。
(这,怎么会......,怎么可能......)
露西娅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面如土色。
(这是......潘多拉的......血!)
(不,不会的,这,这是梦吧......怎么可能.......)
“但,这是现实啊......”露西娅垂下头,用颤抖的声音低喃。
就在露西娅凑到潘多拉身边偷听时,熟睡中的潘多拉突然猛烈咳嗽起来,接着一大口鲜血如血箭般自喉咙射出,喷在露西娅的双手上。
接着复又睡着,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只有嘴角的血迹,在苍白如纸的脸上分外醒目。
这当然不是什么魔导师的实验,只是凭着一股直觉,露西娅便已知道:潘多拉已是病入膏肓。
不然这血怎会如此冰冷?冷得几乎冻伤了露西娅的手。
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露西娅轻轻拭去潘多拉嘴角已经结冰的血迹,热泪滴在冷血上,晕开一朵殷红的花。
不知为何,少女丢下手帕,跑到屋外,失声痛哭。
第二天凌晨。
“呼,斯穆雷特......回去......”
“呜喵~,学校爆炸了......”
男孩和女孩的梦呓交杂在一起,成了一曲有些混乱的二重奏,而且这两种声音,似乎挨得很近。
“嗯?好重......”
潘多拉睁开惺忪的睡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个趴在胸口的圆球。
(这什么呀......唔!)
那个圆球是露西娅的脑袋。
熟睡中的露西娅正以一种不雅的姿势趴在潘多拉身上:脑袋压在心口上,两条粉臂扣住了潘多拉的双臂,一双长腿(以身材比例来讲)一条压在潘多拉的腿上,另一条膝盖则顶住了肚子,再加上以奇妙的弯曲角度挡住去路的纤腰,这可算是用上了全身的固定技,除了——有些抱歉的胸部。
(这个,果然还是要先分开吧......)
身体完全无法动弹,潘多拉口中默念一个单词,露西娅身上便泛起银白的光辉,如同婴儿的襁褓,托着露西娅缓缓升起,降落在床上。
“呼~”身体终于恢复了自由,潘多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酸胀的关节。
(好疼,她到底压了多久啊。)
“嗯?”
一片白中带红的柔软物件从潘多拉身上飘落,落在地板上,潘多拉弯腰拾起,将它托在手心,久久凝视着。
那是一方附着红色冰晶的洁白手帕。
造型幼稚的手帕左下角绣着猫咪图案,边缘围着一圈蕾丝花边,一看就是露西娅的。
(......又出问题了。)潘多拉心里一沉。
(谢谢你。)潘多拉把手帕叠好,放在露西娅身边。
(我只剩下181天啦,在这段时间,我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你。)
(有些事情,还是忘记的好。)
潘多拉把右手罩在露西娅的额头,淡淡微芒闪过,潘多拉收回手臂。
(你还是傻乎乎的样子比较可爱。)
潘多拉转过头,看了看桌上的闹钟。
(还有点时间。)
从怀中取出小记事本,潘多拉把笔记本的细链搭在露西娅额头。
“以吾‘恶魔的誓约’之名,与‘路克昂’(Lukang)建立链接。读取。”
如同电脑屏幕一般,一条条文字显现在记事本上,潘多拉看着文字,不住地点头。
“身体状况......,正常。”
“精神状况......,较大波动,正常。”
“魔力读取......,不正常。”
潘多拉把右手放在露西娅额头,闭上眼睛。
(这个是......,刻在脑内的术式。)
(与“我们”的刻印术不同,并非是以连接、分析、干扰为基础。而是抛开因果律,独创‘规则’的术式。)
(秘仪术。)
(本来只想做个身体检查,没想到钓到大鱼了呢。)
潘多拉咧开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然后,把纤长如爪的手指,伸向露西娅。
“第一层防护,破解。”
潘多拉把食指抵在露西娅额头,一条条银色的光带顺着手指渗入皮肤,一个天青色的符咒在露西娅光洁的额头若隐若现。
“第二层防护,破解。”
(这个术式只是最基本的追踪术式,但在外围却覆盖了大量的防护术式。)
(如果能够逆推施术者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虽然我不懂秘仪术,不过实验一下也没坏处。)
(好,就快成功了。)
“嗯,哼哼~”熟睡中的露西娅突然闷哼起来,豆大的汗珠从她的脸颊滑落,原本红润的脸颊也变得苍白。
(不好!)潘多拉心头一紧,急忙抽回手指。
(刻在脑内的术式......如果胡乱破解的话可能会破坏她的脑细胞,险些犯下大错!)
潘多拉用手帕擦了擦露西娅的额头,左手抚摸着下巴。
(应该是把术式刻在松果体上,利用松果体的预感能力进行自律防御的吧......,施术者应该是个手段高超的秘仪师。)
(既然如此,现在该做的就是——)
从记事本上撕下一页,潘多拉把纸片叠好,放在床头,打开窗户跳了下去。
“啪。”脚尖点在地面的水洼上,泛起圈圈涟漪。
抬头看看淡紫色天空降下的蒙蒙细雨,潘多拉裹紧了缩在身上的斗篷。
(我果然不喜欢阴冷的天气呢。)
(尽量赶在露西娅迟到之前回去吧。)
屈腿蹲下身子,红瞳注视着满是水洼的地面。
(地面的构成是六土四水一木,那么今晚的传声筒就应该是——)
伸出纤长的食指,探入一个较深的水洼。
“抱歉啊。”潘多拉自言自语道,表情却好像在和水洼中的倒影交谈一样自然。“有点事情所以报到迟了,我是‘恶魔的契约’。”
“欢迎来到十字结社第582分社,‘恶魔的契约’。”水洼中传出空洞的男子声音,仿佛是通过操纵水的振动发出的,有着机械的冰冷感。“我们这就接你进来。”
如同沸腾一般,大大小小的气泡在水洼内急剧增殖,热空气向上冲刺,将水洼的表面涨成一个弧形,气泡又在水面上雕琢、修改,使之形成一个长着大嘴的模糊人脸——眼睛、鼻子只有一个轮廓,耳朵根本没有,只有那张大张着的、刻画的极为细致的嘴巴,彰显着绝对的存在感。
“呜——”
人脸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嘴巴在不自然的扭曲中变形、扩大、延伸,直至将潘多拉整个人吞了进去。
狭窄的通道没有光源,身材高达的男子提着破旧的煤油灯,身后跟着纤瘦的少年,暗淡的火光映出墙壁上的壁画:一个个跃动的影子,无声地在墙壁上摇曳,或急或缓,或张或弛,神秘的动作仿佛在演出着一幕幕历史。
“还真是恶趣味啊。”
潘多拉用手帕擦着满脸的雨水(在他看来那应该是口水),愤愤地走在昏暗的通道中。
“哎呀,不论什么时候,吃总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嘛。”走在潘多拉前面,身着破烂黑色修道服的男人用锯齿形的牙齿咬合着空气,语气不带一丝内疚。“而且这不是充满了艺术感的艺术吗!Phagocytosis‘s art!”
“我不想批评你蹩脚的语法和英文,【蔑噬的波纹】(The scornful ripple)。快带我去见【织影者】(The shadow weaver)。”潘多拉看着挡住整个通道的壮硕身躯,心头一阵火起。
“还得再走一段呐,别着急。” 【蔑噬的波纹】伯特·摩德戴比(Bite·Mordebit)摇晃着煤油灯,周围的影子也随着油灯的节奏摇摆起来。
“你会被分到这里说明结社的人手也不够用了吧。”
“从来就没有够用过啊。”伯特的语气如同抱怨的醉汉。“前一阵子我还在大西洋海底布置魔刻印呢。”
“那你怎么没找鲨鱼认亲啊。”潘多拉的口气满是揶揄。“反正我应该是没有加班了。”
“大西洋的鲨鱼真是很可爱呢。不说了,织影者就在前面。”“伯特把潘多拉引到通道尽头的墙壁。
“Bye~”伯特把煤油灯丢在地上,朝潘多拉打了个后会有期的手势,沉入墙壁前的水洼。
“还是后会无期吧。”潘多拉嘟囔了一声,拾起煤油灯,如冲破水幕般丢进墙壁。
“当啷。”墙壁对面传出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
……
“嗯,你来了。”苍老而浑厚的声音透过墙壁传入潘多拉的耳朵。“不好意思啊,伯特总是丢三落四的。”
“让我进去吧,乌姆博拉。”潘多拉对着墙壁说道。
“我得早点赶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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