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一听定国公府,脸就垮下来。
“怎么着,他定国公府当我木家的娘子,是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定叔也深有同感,“谁说不是!”
区区一个门房,在木家门前都趾高气扬的。
哪里是将木家视作姻亲,分明瞧不起木家。
管家看了看木芳颜,谨慎问:“小娘子,老奴是觉得,这门婚事大约需要斟酌一番。”
木芳颜也沉默下来,她把玩手里的金子,问他:“定叔,咱们到长安多久了?”
定叔仔细算了算,道:“不算老奴提前进城买宅子安置,就从夫人进长安那一日算起,如今至少也有十三日了。”
“整整十三日,定国公府从未有人来过吗?”
管家点头:“前头老奴递帖子,说想上门拜,结果却被门房奚落赶回来。”
这可不是管家夸大其词,定国公府是如何回答的,裴氏还记得清清楚楚。
木芳颜又问:“这帖子是以谁的名义递进来的?定国公?定国公夫?还是定国公世子?”
管家顿了顿,道:“说是定国公家的小娘子。”
赵笙是独子,哪里来的小娘子,只怕不是表亲就是堂亲。
木芳颜笑笑,“劳烦定叔去回复,就说我阿娘入长安以后,水土不服,身体不适,实在不便见客,等什么时候我阿耶入长安了,再上门拜访。”
裴氏有点迟疑,她就算心里不爽,这样直接驳了人家的面子,好像也不恰当,木芳颜捏着她的手安慰:“阿娘无需着急,我瞧这定国公府的态度,实在暧昧不明,我们也没有必要非舔着脸去倒贴。等阿耶来了,让他与定国公说道说道。这门亲事,他定国公府若是认,就该拿出一个对待亲家的态度来,若是不认,我木三娘也不是嫁不出去,我们又不会欠他的,凭什么捧着他们?”
裴氏沉默,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两家明明是姻亲,按照规矩,女方来了长安,男方再如何,也该派个人上门打声招呼,联络一下感情。
可定国公府倒好,从他们入长安至今,不仅连句问候都没有,木家人上门拜访,还被奚落回来。
如今过去十多日,定国公府当家做主的一个都不发话,反倒用小娘子的名帖,想要让木三娘过府一叙!
叙什么叙?
名不正,则言不顺。
这是打算含糊把人糊弄过去不成?
木芳颜今日在衙门看见李灯辉那猥琐耍赖模样,忽然就清醒过来。
赵笙既然在长安,那自己来长安的消息,他一定知道。
他与自己通信许久,若真对自己有感情,怎么会这么许久以来,都未曾上门拜访。
是他不想,还是他家里人不许?
无论是哪一种,都在指向一个答案,定国公府大约是不想认这门亲的。
木芳颜想起那个惨死的韩氏,心里对赵笙的期待,一下子跌到谷底。
这门婚事若只是自己一头热,那大约也不会有好结果。
既然如此,她何必眼巴巴去找赵笙。
且等等看,等阿耶来了,定国公府如何应对。
她不是那些恋爱脑,更不是恋爱大过天名节就是命的人,离了男人,还活不好了不成!
这般想着,她硬气拒绝了定国公府的召见。
贴子被退回,定国公夫人柳氏,脸色就有些难看。冷笑道:“这都来了十几日,还水土不服,怎么着,给我甩脸子呢?”
嬷嬷附和:“谁说不是,真是小门小户,一点规矩没有。夫人,可见您想退了这门亲事,做的再对不过。”
柳氏自然想退了这门婚事,可木芳颜的事却又让她迟疑不定,这婚事要退了,儿子真遇到生死劫,谁来挡灾?
她用自己小娘子的名义去下帖子,就是想糊弄过去,将所谓的姻亲关系,定位成小女儿之间的手帕情。
想借着小娘子的名义,亲眼见一见这个木家的小娘子,是不是真如传说中那样神?
可人家根本不买她的账,柳氏哪里吃过这样的亏,对方只是个门第低下的武将。
柳氏越发不喜欢这姓木的,正头疼,嬷嬷安慰她:“国公爷过两日便回来了,不如到时候,听听国公爷的意见。再怎么说,这门婚事,也是老太爷定下的不是。”
柳氏想着,也只能作罢,但心中已经打定主意,要将这木家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告诉自己的夫君。
好让国公做主,取消这门婚事。
赵笙对此一无所知,过了两日,从宫里休沐,去见宋道隽。
宋道隽清醒后,就在家里养伤,哪里都不能去。
至于戴娘子,他寻思自己既然醒了,就不能得理不饶人,该退一步还是要退一步。
留个人情,以后还有大用处。
于是戴娘子逃脱死罪,可她与宋道隽的婚事,那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戴家为了表示诚意,不仅送来厚重的赔礼,而且亲自将戴娘子送庙里去吃斋念佛。
说是修身养性,磨磨性子。
其实是为了避开这段丑闻,等长安城里不再闲言闲语再回来。
赵笙一进水榭,就听见阿寻在惟妙惟肖的描述,长安城最近热门的李灯辉杀妻案。
“小王爷您可不知道,长安县令将那凌云观的道长一请来,姓李的就腿软了。一五一十的招供,人果然是他杀的。”
宋道隽吃颗马奶葡萄,问:“怎么杀的?”
“还能怎么杀!小的听说,这韩氏嫁过来之后,才发现他丈夫是个性情暴躁,游手好闲的。偏偏那婆母也不讲道理,母子两人联手搓磨儿媳妇儿。
韩氏苦不堪言,有一回被打的受不了了,就想逃回去,谁知那当婆婆的竟一榔头打在她脑门上,将人砸晕死过去。婆婆便以为把人杀了,姓李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人装进箱子里,埋在院子里,过了两日便去报官,说韩氏卷了钱财与人私奔了。”
可人算不如天算,韩氏死后,李家便家宅不宁,夜夜有女人的啼哭声。
母子两人惊慌的不行,便去凌云观寻了道士,弄来一张镇邪的符咒。
那道士还告诉他们,说韩氏死的时辰火旺,需要用水来镇压,于是母子两人便将装尸体的箱子沉到了井底。
本以为就这样没事了,可母子两个到底是做贼心虚,日日对着那口井,心里慌的很,于是李家的人便决定卖了宅子离开。
陈家的一无所知,从李家手里买到这座宅子,还以为自己捡了大便宜,谁知住进去之后,无意间动了宅里的镇宅符咒。
夜里就开始不安宁,不断听到女人的哭喊声,叫骂声,夜夜不绝。
陈家人也怕,更是不敢居住,也搬出去了。
直到木芳颜发现井里的箱子,这案情才水落石出。
宋道隽听到此处,又想起木芳颜救自己时候的飒爽英姿。
在幻境里,那凶恶的女鬼追着他们不放。木芳颜被困住,也没丢下他,硬是把他带出来。
如今听到,是木芳颜提出去凌云观请道长,戳破了李灯辉的虚伪,宋道隽对木芳颜的感情更加复杂了。
正想的出神,阿寻站起来,对着门口道了一句,“世子爷来了。”
宋道隽眼看见赵笙,笑起来:“表兄今日不用陪乐平公主吗?”
赵笙耳朵微微红了一下,坐到他对面:“她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你总打趣我做什么。”
宋道隽笑笑,亲自给他倒了茶,这才问:“表兄,木家的事,可处理好了?”
赵笙原本挂在脸上的微笑,忽然就淡了下去,他饮一口茶,颇为无奈。“我倒是下了决心,想要大大方方退了这门婚事,可我阿娘又劝我再等等。”
他读的是圣贤书,讲究的是孝敬父母,自然不能强行违逆母亲的意思,于是便拖延下来。
宋道隽从前听他这么说,也不过一笑置之,但今日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便有些厌恶。
他压下这份情绪,忽然问赵笙:“表兄可曾想过,若木家的小娘子情根深种,执意与你完婚,你当如何?”
赵笙愣住,想起自己藏在匣子里那些信件,心头便有些怪异。
不可否认,他有身为男人的虚荣心,有女子爱慕自己,心中自然欢喜,但随即想到了乐平公主。
这事情若不能妥善处置,乐平公主那里大约也没法交代。
见他不语,宋道隽旁敲侧击的告诉他:“我若是表兄,还是快刀斩乱麻,及早退了这门亲事为好,横竖拖下去,对你们三人都没有好处不是。”
随即,又插了一句:“自然,若是木家小娘子不肯退婚,非要赖上你,表兄也莫慌,我亲自替你料理便是,一定让她乖乖把婚退了,如何?”
赵笙想了想,道:“还是我自己去吧,我与她之间,颇为复杂。就算没有男女之情,也有一丝兄妹之谊,实在不该让她失了脸面。”
宋道隽笑的怪异,一双桃花眼里闪过精光。“表兄,你莫不是舍不得木小娘子吧?”
赵笙一下子就想到,那天在木家门口,看到的那张容颜俏丽的脸,那是与乐平完全不同的模样。
她英姿飒爽,落落大方,跟书信里的感觉一样美好。
若是.....
赵笙摇摇头,乐平绝不会同意的。木芳颜的性子,大约也不会。
他嘲笑自己的贪婪无耻,道:“你说的哪里话,我如何会这般想。”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饮茶,不再谈论这件事。
宋道隽直到把人送走,才变了脸色。
阿寻见他这般模样,感觉疑惑:“小王爷,可是有何不妥?”
宋道隽道:“我这位表兄,有些贪婪了。”
阿寻想了想,便明白了,笑道:“这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世子爷的人品相貌摆在那儿,多的是女人自愿送上门。小的觉得,世子爷也算是洁身自好了,这么些年,房中仅有过一个通房丫头,这丫头前两年,还放出去嫁人了。”
谁像小郡王一样,不喜欢女人靠的太近。
长安城里的权贵子弟,谁不是早早开荤,房里养着通房的丫头。
难不成,还让郎君们憋坏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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