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莲派:
玄门小众派别。据说习得此门派最高武功后可担山赶月,追云逐日。门下弟子极少且行踪诡秘,因从不参加昆仑山万仙会,故一度被归为是旁门左道……
……通天子考证其法术只不过是搬运法之极致,但能将搬运法运用至此,必暗藏另一套绝技相辅……
末任掌门为驼山真人逆乾坤,可将百丈山峰于朝夕之间移至千里之外,技惊四海。但门下弟子顽劣,未能继承其绝学。故逆乾坤羽化之后,石莲一门遂湮没山岳……
铁龙年神变月雪域弥陀法会,众目睽睽之下,有一乌衣僧人背负寺院御风而行。被认定为是石莲门担山绝技最后一次现身天下。但施法人为僧人相,又与石莲门道人装扮不同。颇有蹊跷……
——《通玄总集·旁门散逸部》
我从齐云山百幻门出世时就已名满天下,这种高亢的人生状态持续了三年就遇到了中元节的暗算。在这期间我见人无数,师父早在我未出师之时就看出我是个万人敬仰的好苗子,老早就教导我交友不在多,一生之中能有两三知己已是幸事(红颜知己当然不算入知己的范围内啦)。我谨遵师父教导,朋友数量一直严格控制,但质量却依然参差不齐。
而这其中人品最出格者,就是跑不了和尚。
此人身形庞大,顶着一颗硕大的脑袋走到哪里都是永恒的光源。常年穿一件破破烂烂的乌袈裟。一脸横肉配上青色面皮,活泼泼一大块顽石。嘻嘻哈哈,常常是人未到声先到人已走声未走。笑声令人为之毛悚,但因为他不笑的时候更难看,这么一来导致我反而宁愿看到他脱俗的笑颜。
这人虽一副修行人的打扮,却吝啬成性。如果说形容世间一个极度吝啬的人是雁过拔毛,那么他就是雁过只剩毛。三千大千世界里占过他便宜的人自无始劫以来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而被他揩过油的无辜众生却多如恒河沙数。
而我就是恒河沙里那颗大石头。
两年前的时候我在各地云游捉妖,厌倦了每日施法的时候身后站立几千名春心荡漾的少女为我齐声呐喊,所以这次打算不做声张,独自前去大鸣山收服一个每日躲在山间偷袭农民的铁头核桃树怪。
谁知跑不了和尚也看上了这妖怪。因为他认为吃了核桃怪的元神丹后可以长出头发(关于他的头发自然还要在后文细表)。但他又是那种把法力看得比贞操还重的人,怎么可能直接上去干,于是就一直潜伏在那里,等待月亏之夜怪物打坐吸收山底木气的时候来一个自己最擅长的偷袭。
我哪里知道这些前情提要,第一天过去直接就把他的老树端了。这丑核桃一见我惊为天人的相貌心里早矮了三分,哪里还有还手的念想,三五个照面就被我一个朱砂印拍倒。
待我拿出铁葫芦准备收了他的时候,跑不了和尚突然冒出来,竟然一口把核桃怪生吞了下去。
此乃捉妖中最忌讳之事,老一辈人常说打妖容易收妖难,因为妖怪这种东西,只要看你厉害,他马上就抱头鼠窜,反正惹不起躲得起,完全不知自尊为何物。但你如果要把他打回原形形神俱灭,这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就相当于你去打跑一个男人和抓住这个男人阉掉,遇到的绝对是两个级别的对抗。(在这里,自甘堕落的太监就不在我们讨论之列了。)
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有经验的人一定会像大鱼上钩一样慢慢溜着,把对方的气力消耗殆尽,然后聚集力量致命一击。而他居然会做出这么无视智商的事情,可见没有头发对他的打击已经到了何种程度。
果不其然,核桃怪在跑不了和尚的丹田里一通乱窜,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帅的道士捉妖居然还带帮手在旁埋伏。待明白过来自己中了一个无赖的暗算之后,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跑不了和尚身上。立时催动全身经脉,用真气封了跑不了和尚的大窍,打算用自己的生命在这个死胖子的肚子上化作一朵莲花。
伴随着山谷间回荡的惨叫,我实在看不下去跑不了像个皮球一样满山翻滚,出手相救。透过肚皮把核桃怪的元神在跑不了的丹田里打散。
第二天一早我在旅馆里就被跑不了和尚嘤嘤的哭泣声惊醒。因为他的头发没有长出来,但鼻毛已经长到可以做围脖。我不明白一名和尚怎么会这么在意自己的三千烦恼丝,交谈之下才知道我遇到这一行的爆料了。
这个和尚居然是石莲派仅存两个传人之一。本名青荷子。(另一个是他师叔红藕先生,最高功力可以搬运隔壁的窝头,因盗窃罪被关入南通县大牢已经好几年了。他师叔说起来也是江湖上人见人笑的奇人,现在暂缺不表。)所以说他可以算是石莲一派硕果仅存的一枚奇葩。只是因为练功过度,又缺少师父当面的指导,营养失衡掉光了头发。这个样子的话即使练成了担山赶月的本领,下边的观众也会把注意力牢牢集中在他映日放光的秃头上。这真没办法你得理解看客的肤浅。想通了这一点,所以他才冒着欺师灭祖的风险,改变了外形以僧人相出没。
这厮看上去虽然一无是处,却是天生练担山法的好苗子,很快就超越了师叔,直至将整个石莲观担起。因他外形是僧相,经常背一个寺院满天跑,见过他绝技的人无不拍手叫好。好事的人根据“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句话称呼他为跑不了和尚,背负的石莲观也改名为跑的了庙,这名字形象生动,一时间大家纷纷传说佛门又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好好的功夫,只因为自己的外貌就被改了名字,连门派也换了。重振石莲门的愿望落了空,再没人知道石莲观和青荷子。只有长出头发他才能梳起发簪大大方方告诉大家石莲门的人又回来了,可是长出头发可比担起一座石莲观难多啦,他们门派里不研究生发的技术。
在他谈论自己过往的时候鼻毛还在飕飕地往外冒,声音听起来格外低沉忧郁,我看着他呼吸困难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同情起他来。请他喝酒吃饭到深夜,聊人生,聊理想,聊道德经在剑术中的应用。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我对他的这点不理智的同情在退房那天就随着他的不辞而别消逝了,这厮一早就静悄悄地走了,一如他静悄悄地来,我一个人出了两人三天的店钱。
唯一的收获是他悄悄塞我门缝里的留言:
十二玉面吾兄:
偶遇十二兄,承蒙款待,相谈甚欢,今日一别,不知何日相见。弟必会日日念兄长的好。来日路过石莲山,务必言语一声,弟定当倒履相迎,恭候大驾。
——跑不了和尚
那封留言用的是我们齐云山百幻门的专用信笺。
如今,我又收到跑不了和尚用百幻门专用信笺的一封信,推荐我去见白仙翁治病。可以说明两件事情:
第一:果真像他当年信里说的,他还真是一直记挂着我。
第二:他当时一定从我背囊里顺走不止一张百幻信笺。没准还有些什么。
师父常说,异日云游天下,必会遇到各色人等。身怀绝技之人必有奇异秉性,不可以世俗礼仪断人高低,当以真心为重。我那时或许真看错了这个颇有几分真性情的胖子。
但我变成十二眼怪物的消息,他是怎么晓得的?这事没几个人知道啊?通天子曾说石莲门绝技绝非简单的搬运法,背后必有不为人知的绝技相辅。这绝技想必不是在山洞里的肥鸟下蛋传书,那到底是什么呢?这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死胖子。
总之我想完这些之后就收拾东西起身了。走前还担心被师父发现,后来一想他老人家已经两个月没来洞里看我,我这点自作多情的思绪也就释然了。
百幻门没有昆仑派那些御剑飞行的把戏,虽教授过真身飞行的功夫,但实在费力,所以平日里出远门都是变做一阵清风或者大雕什么的,笨点的可以变一截枯木顺水而下,运气好一点不被砍柴的捡到烧了的话也可以日行千里。但我现在却只能变成一个搭乘牛车的矮胖子。这感觉就像是每天浓妆艳抹招摇过市的美女现在只能素颜爬着出行。
我带足了干粮,另背了五双靴子,风餐露宿,一连走了个把月,牛车小舟间杂真身飞行,来到小须弥山。
这山奇高,整体呈一个圆柱状,山腰往上常年云雾缭绕,飘渺不知伸向何处。令人联想到高至忉利天的须弥山,所以名为小须弥。曾经在山上不知隐逸了多少古刹道观剑仙高僧。但后来不知何故,大部分却都荒废了,因山上野物众多,最后反聚集了不少猎户聚集的小山村。
上山之后,跑不了和尚那拙劣画技绘制的地图已全然无用,我七拐八拐也看不懂上边的具体路线。半飞半爬,一路向遇到的猎户们打探,才找到天龙观所在的天龙村。这村子略有规模,目测有四五百户人,来的时候街上却不见一人,原来这天正好是白仙翁显露真身当众撒药的日子。
那年头神仙都还比较热心,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竞争激烈,三教兴盛,每隔一阵子就冒出很多新兴的散仙贤人什么的,所以你不能因为当了神仙就放松警惕,每日端坐在神台上享受信众烧香上供,时不时也要现身做做慈善活动什么的,做神仙就像做人,平时默默无语偶尔显个灵大家就特别把你当回事。
巨大的山门上,朱漆剥落,不时有母燕觅食回巢,那燕窝看样子也有年头了。屋顶上长了一些茅草,无趣地随风摆动。门前歪挂着一个大匾,上边依稀能看到金粉写就的“天龙观”三个大字。虽是个破败的道观,但气势还在。
坍塌的主殿前,矗立一个大香炉,红斑绿锈。年代久远,花纹依然可辨,通体雕满了护法神将祥云飞星,隐约还有蝌蚪文的符箓。让人不禁遐想起这道观兴盛时期的气象。想不到现如今却成了山民聚集的村广场。
大概有两三百人全部跪拜在香炉前焚香祷告,还有不少外乡人,背着包裹干粮,衣衫褴褛。可以发现这些人多少都有点毛病:有独臂的、单腿的、还有盲人和疑似聋哑人(因为他不断在那里依依呀呀喊个不停),还有一些看上去像是孝子贤孙,来替父母取药的。不断还有人从别的地方赶来,来到之后,立马跪倒在地,然后从怀里掏出火石,点燃一支香,捧在手里对着香炉默默祈祷。整个广场一片窃窃私语之声,好像几千只蚊子在开大会。
香炉前放着一个巨大的供桌,上边摆满了各式贡品,乡野山民的品位就是难以让人恭维,那贡品颜色形式繁复混杂,馒头点心黑猪白羊铜钱珠宝丝绸草鞋全部堆放在一起,要不是下边的供桌,还以为是镇上赈济灾民的物资或者是城里店铺关门大吉清仓大甩卖的货摊。供桌两旁站立四个衣着统一的人,打扮得非僧非道,一身朱红,表情介于神态祥和与面无表情之间,分两旁站立,看着香炉前跪拜的人。
突然我看到桌子上的贡品动了一下,手搭凉棚仔细一看,上边居然有四五个人!这几个人全身裹着各色花纹的毯子,外边用草绳扎起来,只露个脑袋在外边,嘴里看样子还堵了东西,腮帮子一个个鼓鼓着,还在不停蠕动。完全是敬神用的小乳猪的待遇。只差没有把身上炸得外焦里嫩一片金黄。
玄门宗法,门派众多。虽有不同的仪式,贡品也各不相同,严格讲来,水果中连李子石榴之类的都不能上,更别说黑猪白羊这些杀生之物,愚民无知,常以自己喜好揣测神明,不懂这么多规矩也就罢了,但居然拿花里胡哨的布捆了五个大老爷们上去,就算这神仙是个娘娘也不能这么整吧?何况还是性别明显的白仙翁,跑不了到底给我介绍了个什么啊!
我探着腰悄悄往前走,想上前仔细看看,一个声音把我叫回来:
“哎?!那个猥琐的卷发矮胖子!说你好几次了,怎么还往前走!?”
那一瞬间真是有点诧然。我帅了半辈子,从来没和猥琐、矮、胖子之类的贬义词语发生过关系,这次它们却组成一排一起冲我挥动双手。我扭头看着旁边那个恶狠狠指着我的村长模样的人,眼望虚空,沉吟半晌。
哦,原来我几个月前已经毁容了。
我连忙装出一副有点耳背的模样,强颜陪笑,找个缝隙跪了下来。修道多年,早已养成了随身戴香的习惯,连忙拿出一支捏在手里对着香炉做祈祷状,斜眼都不敢瞅他一眼。正是:人穷志短,脸丑胆怂。
那个恶村长继续环视广场维持秩序,指东讲西,嘴巴里还在逼逼:
“什么素质什么素质!仙翁面前鬼头鬼脑!那个谁!怎么把狗放出来啦?快牵走!跪整齐跪整齐!注意队伍!”
突然一阵锣响,整个广场变的肃静起来。连村长也停止了鼓噪。供桌两旁的红衣人齐声念诵:
赫赫阳阳,日出东方,
吾敕此符,普扫不祥,
口吐三昧之水,眼放如日这光,
捉鬼用天蓬力士,破病用镇煞金刚,
降伏妖怪,化为吉祥,
急急如律令!
隐约间,上空传来阵阵仙乐,这声音,绝不是笛管笙箫这些凡间乐器可以演奏出来的,当然也不是西洋蛮夷的钢琴架子鼓萨克斯什么的,总之这是一种你感觉好像是自然界无处不在的声音,但是组合起来后,听着就是这么让人心旷神怡。
这时,香炉旁领头的红衣侍者拿出一本金银交错的卷轴,手捧着打开,对着供桌朗声唱诵:
“普度济世法会,现在开始!祈请九天无上须弥济世万丈鸿蒙金身贯阴阳白仙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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