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汴京,现在的天气很有些尴尬。屋里不用冰,又闷又热,浑身黏腻得难受;用冰吧,又满屋生寒,穿什么都觉得不合适。
这些时日,罗曼屋里都没有摆冰盆。周红不肯见罗曼难受,每天晚上都守在床边,拿扇子替她扇风,直到夜深天气转凉,才要在脚踏上睡下。
罗曼反对过,不过周红坚持。即便当时将她赶走了,等罗曼睡着,她也会重新进来,帮着罗曼扇风驱暑热。用她的话说就是:“若没有小姐,我早就死了。周家的仇也永远都报不了。
消了愤恨之后,我也没了什么目标。就想跟着小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让小姐能因为有我,而生活得更舒服一些。多一些就好!”
罗曼拿她没法子,也就不再劝了。她坚持了大半个月,昨儿终于累倒了,罗曼请大夫过来给她看过,又让清清看着她喝了药睡下,这才回了自己的屋。
没有周红在身边打扇,又不习惯喊别的丫鬟过来。罗曼自己摇着扇子,怎样都睡不着。于是起身打开窗,吃着桃干喂一喂书桌上的鱼,再一次打开了装着栀子花的匣子。
算着时辰,周来宝这会儿就该动手了吧。下午就将库房腾了出来,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将私盐搬了进去?
“古权那边应该还算顺利。”罗曼将花别在发间,鼻尖好像闻到了花香:“即便伤不着太子,小舅家也一定能护周全。王爷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又拿起那封家书,翻到王爷浇花那一页,一遍遍细细的看。她手指点着‘装模作样’这几个字上,不满的嘟了嘟嘴:“还有心情种花,想来境况还算不错。”
她摩挲着信上大舅舅下狱那处,长长叹了口气:你肯定也焦头烂额,寝食难安吧。没事,咱们都挺得住,这点风浪,不算什么。
放下信纸,罗曼开始研磨。提笔,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
她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无论是私盐还是贪污大案,她都不该知道,更不该懂,也就更谈不上针砭、分析;
她不但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和王爷也没有私情,没立场更没理由给他写信。她的心思得藏起来,慢慢漏给他知道……
油灯下,罗曼看着面前的白纸发呆。
她又吃了口桃干,托着腮,呆呆的看着窗外。
有风吹进来,凉凉的,正好解了盛日的燥。天上的月若隐若现,朦朦胧胧的月光洒下来,像罗曼说不清道不出的思念。
最后,她将书桌上的‘君子仙’画在了纸上,配文道:除了想你,一切都好,鱼也养得很好。王爷赏的桃干很好吃,就是馋‘一口粽’了。哥哥要是在荆湖立了功,能不能朝王爷讨个赏,等他回了京,天天都给我送粽子,要送一个月。
写完后再看两遍,便将纸折成方胜,装进了信封中。
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古权就得往荆湖去信了,正好一起捎过去。
夜已经深了,罗曼摇着扇子睡下,完全不知道,周来宝已经跌跌撞撞冲了过来,挺直了脊背跪在门口。
这一晚,罗曼做了一夜的梦。一会儿是和王爷在紫藤树下喝茶,一会儿是她在书案前为王爷读书、研墨;一会儿又是和王爷登临城楼,和他手牵着手,并肩检阅这山河……
梦里,王爷看她的眼神,好像她就是这天下间所有的美好。他的眼里只有她,只容得下她……
醒过来后,罗曼有一瞬间怔愣,是一种恍如隔世、不知道身在何方的感觉。
“小姐醒了?”清清已经打了水进来,一边帮罗曼摆着鞋,一边道:“古先生来过了,见小姐还没起身,便回了自己院子看书。等小姐用完早膳,奴婢便去通传古先生?”
罗曼立马清醒过来,起身洗漱:“不用先传早膳,我洗漱完就过去。”
忙了一夜,古权躺在床上却没有半点困意。他美美的砸吧着嘴,觉得几十年都没昨晚上痛快。
小丫鬟过来通传,古权才勉强收敛起情绪,麻利的往芳草阁过去。
对料事入神的姑娘,她现在是越发敬畏。永兴军首领秦将军赶过来,被皇帝拿精铁折扇敲头的时,脸上有各种表情,最多的却是不解:这么精巧的计划,怎么可能别识破?两地同时发难,秦王怎么可能顾得过来?
私盐出的事数不胜数,要的人命不计其数。可这次私盐含毒,症状却非常有迷惑性。要不是盐矿里出了事,连他们自己也察觉不出来。
是哪里出了错,怎么就让人将计划洞悉得这样清楚,还被皇帝亲自守株待了兔?
当时,古权心里特别得意:因为有姑娘啊。姑娘是佛主眷顾的人,什么事能逃开她的眼睛?
还特别畅快:能站在阳光底下一方,代表正义将姜家一系从高位上扯下来,实在是痛快。比趴在阴沟里使坏,痛快多了!
没等多久,罗曼就过来了。
古权起身见礼,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托小姐的福,昨晚一切顺利。”
不消听内容,光看古权的神色,罗曼便知道昨晚上至少秦王到了。不对,以古权的修养,泰山崩于面前,也能脸色不变,光一个秦王,他不至于。
“陛下亲临了?”罗曼见着古权眯眼笑的模样,接着猜:“不光亲临,还参与了你们拦截永兴军的战斗,金吾卫亲自下场?”
“姑娘就是姑娘,一猜就中。”
古权也不修饰辞藻了,一股脑将昨晚的事情倒豆子般往外说,罢了还有些意犹未尽:“江府尹不会功夫,兵士又都冲着他下死手。我们本来就寡不敌众,即便拼尽全力护着,他也周身受伤。
一直等不来秦王的援兵,又怕伤了府尹大人性命,我们原本都准备撤退了。这时,金吾卫突然杀了过来,没多大会儿就拿下了所有将领。皇帝拿着精铁折扇,敲木鱼一样敲着秦将军的脑袋。一句话重话没有,却吓掉了秦将军半条命。”
罗曼悠闲的品着茶,心道:原本以为的康庄大道,一下就变成了黄泉路,换谁能不吓掉半条命?
古权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是太享受这种感觉。没跟在罗曼身边之前,就算在姜知秋身边的时候,要想动太子的势力,也得费尽心机不动声色。
那种无力,实在难受。
所以,他昨天不是打胜了一场仗,而是成功转了型。往后,他就是明晃晃的太子党,能光明正大的用尽手段对付他。
当然,他内心效忠的,永远只有姑娘一个。
秦王他看了很多年,能力有、野心有、手段也有,可就是太过清高孤傲,做事太讲规则,他并不看好。
和郡王就更不用说了,只要秦王在一天,和郡王就永远不会生出异心,不会豁出去和太子硬碰硬。所以,对他来说,也不是良主。
现在好了,有了姑娘,便占了先机,定是新的局势。
“汪府尹的伤,你是故意的?”罗曼没工夫领会他的心路历程,她肚子还饿着呢。
“恩”古权收了激动,嘿嘿笑着答话:“永兴军太久没轮换,几乎成了地头蛇。他们的嚣张也不能只让老百姓领略,陛下也该感受一下。不过他的伤看着重,其实没啥,至少耽误不了审案。”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要将朝廷命官杀人灭口,够不够嚣张?皇帝你怎么看,怎么想?
罗曼点了点头:“是得放在明面上来。”
“那后头的事?”
“后头还有什么事?”罗曼疑惑的看着古权:“到这一步,后头便都是秦王的事,和咱们什么相干?”
以他们现在的根基,哪里能在朝堂上说上话?急吼吼的去掺和,怕是急着去给人当靶子。
罗曼皱了皱眉:古权哪里都好,就是在太子这事上,心太急。
“我想往荆湖去一趟。”古权看着罗曼,神色认真起来:“王爷性格慈和,二爷商人习性又有些事。赵大郎出事下狱,我不放心。”
私盐是灭全族的重罪,贪污、偷抢赈灾银粮,更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姑娘还小,伯府又不一定靠得住。这节骨眼上,赵家绝不能出事。
“王爷虽拿着调动军防的令牌,可姑娘也知道,早在之前,周边地区就都换成了太子的人。王爷……”独木难支!
罗曼思忖片刻,最后摇了摇头:“南边有王爷和蒋续足以,你往奉天去一趟吧。去之前,把人手拢一拢,得力些的都带上。”
一听奉天,古权眼睛都亮了:“辽东军要有大变动?”
十多年前,太子才刚成为太子的时候,辽东并不太平。女真人数次来犯,烧杀抢虐。太子被点为大元帅,统领十万大军出征。
这场仗一打八年,太子从纸上将军打成了铁血将士。将自己磨成了一把刀,狠扎在女真心头,同时也将自己练成了一面旗,稳插在辽东军里。
如果说永兴军是姜家军,是太子一系。那辽东军便就是太子军,他振臂一呼,必然是一呼百应。
他用血泪拼出来的根基,是军功,更是资本。
可这样的资本,皇帝以往都能装着看不见,或者乐于看见。那现在呢?出了永兴军这样的事情之后呢?
“嗯”罗曼点头:“只怕不光是辽东军。本朝的军队,该有二十多年没有换防了吧。这次事出,必定会下旨清理。秦王署理兵部,这事只能落在他头上。”
古权点头,表情有点可惜:“毕竟是皇帝亲手带大的儿子,皇帝舍不得因为这事就废了太子。如此,也只能让秦王去清理军务了。”
“趁这个机会,从奉天到荆南,清出一条路来。能做到吗?”
“能!”古权心口像烧着旺碳,激动得手有些抖:“姑娘放心。”
“去吧,走时不用再过来辞行了。”
“还有周来宝……”
“嗯,周来宝的事我听说了,先让他在马房拘着吧。那样的人我懒得应付,改明儿,请大舅母将人送到京兆府去。”
古权笑:“府尹见到他,神色定然精彩。”
罗曼没笑: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她其实还满能理解周来宝。可做人,将底线放得比猪狗还低,也就该接受比猪狗还凄凉的命运。
将昨晚写的回信交给古权,罗曼便伸着懒腰走了:昨儿个周玫送了帖子过来,邀她今天一起去施粥。她得美美的过去才行。
还有魏清,知道郡主邀请她参加诗社过后,总想找机会教她作诗。这……
万一她一不小心背出了前世状元的诗,她们情何以堪,她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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