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一随即与魏忠贤一道进京。
魏忠贤道:“新县侯,你先与这北霸天……是了……”
说到这里,魏忠贤看向北霸天,道:“咱倒是忘了,你如何称呼。”
这北霸天道:“鄙人姓张……”
张静一在旁听了,心里知道,这北霸天的身份,肯定是骗人的。
不过……他竟故意也姓张……难道姓张很吃香吗?
北霸天又道:“因为排行老三,所以……不妨公公便叫我张三吧。”
“张三李四……”魏忠贤听罢,乐了,道:“那么,就叫你张三了,张三,你且与新县侯先去礼部候着,咱先去宫里通报,说不准待会儿陛下就会召你二人觐见。”
张三行了个礼,道:“公公且去,我自当从命。”
魏忠贤颔首道:“你放心,咱少不得为你美言。”
张三便感激涕零的样子:“九千岁如此厚待,实在让人惭愧。”
魏忠贤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倘若是别人,对自己这般的殷勤,他或许不屑于顾!
可对方乃是桀骜不驯的海贼,而且瞧这样子,此人倒是很愿意投靠他的门下,于是心情舒爽地哈哈大笑道:“小小意思,无妨。”
说罢,便骑着马先行入宫。
等魏忠贤走远了,张静一则忍不住吐槽道:“张……当家的,你也未免太……”
张静一话说一半,后头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张三倒是接茬道:“太阿谀奉承了是吧?”
张静一笑了笑,表示承认。
张三倒是怡然自得地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我既是诏安,那么上了这陆地,就得一切按着这里的规矩来行事。我带着弟兄们上岸,便是希望能让他们安定的过日子,再不必让他们妻儿担惊受怕,既然如此,那么我受一些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九千岁这个人,倒是很不错,此人虽是名声不好,可我看得出,他身上倒是颇有几分江湖气,这也就难怪有这么多人愿意投靠到他的门下,供他驱策了。”
张静一对张三的话倒是很认同!确实,魏忠贤这个人,很复杂。
一方面,权力熏心,对待敌人绝不留情。
可另一方面,出手很大方,但凡是投靠他的人,他都愿意出手保护,并且极力推荐。
这做官……不就是为了升官吗?阉党内部虽然人员复杂,三教九流的人什么都有,宵小之徒固然不少,可也有一些,是真有本事,只可惜……没有清名的,名声不好,一辈子难道庸庸碌碌,可投靠了魏忠贤就不一样了,魏忠贤不在意你的出身,只要你肯办事,他便提拔你。
这时候,张静一还是明白正事要紧的,于是道:“走,先去礼部。”
张三点点头。
而在紫禁城里,天启皇帝已是急得团团转。
此时,天启皇帝又让人将张光前召到了跟前来。
张光前觉得自己很悲催,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大难不死回到了京里,却是被陛下不留情面的踢了一脚。
这可谓是斯文扫地,可回到家里,还没休息好,便又被陛下召入宫中。
张光前此时依旧心有余悸,可陛下召见,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入宫,被宦官一路领到暖阁。
进来暖阁,张光前便见天启皇帝高坐,左右是内阁大学士,各部尚书。
众人都脸色凝重地看着张光前,张光前有点慌乱,忙是对着天启皇帝行礼。
天启皇帝绷着脸,劈头盖脸就道:“朕再问你一遍,张卿家呢?”
张光前心里颤了颤,最后还是张口道:“他……他……生死未卜。”
天启皇帝冷笑一声,却道:“他生死未卜,那为何你却回来了?”
这话问的张光前有些慌。
现在那张静一八成已经死了,海盗们这么凶神恶煞,对他如此,对张静一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可现在的问题就在于,他是跳进了黄河,也已洗不清了啊。
对呀,为何他能回来,张静一不能回来?
你说他九死一生,侥幸逃脱。
可这茫茫大海,张静一和这么多禁卫,无论的年纪还是精力,都比他强得多。
怎么可能就只有他张光前能逃出生天呢?
便是孙承宗坐在一旁,此时也冷冷地道:“莫不是张郎中贪生怕死,向那海贼求饶?”
这一句质问,让张光前猛地打了个激灵,倘若他没办法解释,而张静一当真死在海外,那么……似乎这满朝文武,大抵都会是这样想了。
那张静一肯定是英勇不屈,不肯对那海贼求饶,所以被杀。
而他……
张光前是何等聪明的人,立即晓得今日若是解释不清楚,他便极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且还身败名裂。
于是张光前忙是对着天启皇帝磕头如捣蒜,而后悲愤道:“陛下,陛下……不错,新县侯确实是被凶残的海贼杀了。新县侯……他甚是不屈,虽被海贼们围了,却也绝不肯屈服,他一面对臣下说,他是走不脱啦,让臣下无论如何,也要回来见着陛下……臣下……臣下……”
“这样说来……张卿真的死了……”天启皇帝豁然而起,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道。
张光前心里有着害怕!
可他不得不撒谎。
只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谎言开始漏洞百出,不得不用一个新的谎言来掩盖之前的谎言。
“这……这……陛下……臣……臣很痛心,新县侯他……他……”
天启皇帝听到这里,已是沮丧着坐下,整个人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朝气般,一言不发。
黄立极和孙承宗也不禁有些慌了,脸色极难看起来。
良久,天启皇帝叹了口气道:“朕不过是让他去招抚海贼,招抚不到便招抚不到,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可他非要下海……这些海贼,真是该死啊。”
张光前定了定神,咬牙切齿地道:“不错,陛下,这些海贼该死的很,他们不但不将我等钦使们放在眼里,而且还辱骂陛下,说陛下……昏聩无能……陛下,这些大奸大恶之徒,怎么能留呢?恳请陛下,速速发兵,荡平海贼,将他们统统杀个干净。”
张光前恨哪,他不只天然对这些海贼歧视,而且到了海岛,被那些海贼们歧视,早就窝了火,最后海贼们将他放逐出去,让他在海里飘了几天,这几日,真是生不如死。
天启皇帝此时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叹息着,随即摆摆手:“这叫朕怎么向张妃交代,又让朕如何对得起张卿的父亲。张卿赤胆如此,朕……哎……终究是朕糊涂,太糊涂了。”
他说着,只是不断的摇头,随即看向孙承宗,道:“孙师傅……朕已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孙承宗是天启皇帝的恩师,自然清楚天启皇帝的性子,只好叹口气道:“陛下……请节哀。”
张光前因为御前说谎,刚才还有些害怕,此时却禁不住窃喜!
他心里想,且不说那张静一被海贼们杀了,就算没杀,只要陛下龙颜大怒,为张静一报仇,调拨水师,下旨令北海之地,片板不得下海,发榜命天下人共讨海贼。
那些海贼们知道,也一定要杀那张静一祭天。
张静一一个鲁莽武夫,胸无点墨,这样的人,竟也可以凭阿谀奉承,便可做钦差,却让我这满腹经纶之人做副使,实在……可笑……
他心里这般的想着,像是吃了定心丸,于是继续道:“陛下……那些海贼,还说……还说等杀了新县侯,便将他丢到海里去喂鱼……臣下当时夺了一艘小船,侥幸逃出了生天,臣下本是希望与新县侯一道赴难的,只是……只是……臣下想到新县侯死的不明不白,心中总有不甘,这才……咬着牙回来……这一路的辛苦,自不必待言……”
天启皇帝打了个寒颤,口里喃喃着道:“这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吗?”
说罢……又觉得痛苦万分。
张光前添油加醋,他已慢慢定下了神。
却在此时,暖阁之外传出匆匆的脚步声。
外头有人道:“见过魏公公。”
过不多时,便有人闯进来,天启皇帝显得有气无力,抬头一见是魏忠贤,顿时皱眉起来。
他第一次对魏忠贤显露出了极度的不满,起身,厉声呵斥道:“朕不是让你在天津卫想尽办法搜寻张卿吗?这才几日,为何就回来了?就算生不见人,朕也要见到尸首,难道让张卿死也不能瞑目吗?”
他只当魏忠贤偷懒,眼看着找不到人,便溜回京城来。
魏忠贤万万没想到天启皇帝居然如此勃然大怒,吓得打了个哆嗦,忙是匍匐拜倒道:“陛下……奴婢……奴婢……这不是奉旨……带新县侯回京吗?”
天启皇帝恶狠狠地道:“那么张卿呢?”
“新县侯……就在礼部候着呢……”魏忠贤一脸委屈地道。
“什么?”天启皇帝一愣,随即不可思议地道:“他怎么又活了?你还有招魂之术?”
而跪在一旁的张光前……脸色已慢慢地沉了下来……
………………
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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