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根这时也只能在心中祈祷,神诡工厂不会给对方发现。
在他有心控制下,自己右眼不再发出蓝光。
变得和早先失明时一样。
半晌后,面前严啸手掌上发出的光芒也黯淡消失。
“方才得罪了。”高大汉子很和气地说道。
李根答道:“哪里,该我谢谢您才是。”
他本来一口气都快要松下来,但就在说话同时,心中忽然又是微微一动。
好像,有别的修行者也到自己厂里。
只是对方没到库房来,李根感觉有些不真切。
“那我就先走了,你接下来照常生活就行。”
严啸则平静说道:“对了,这几天镇上还新调来我另一个同僚,如果我不在,你也可以到巡捕局找她,她叫木婷。”
李根点头:“我记下了,多谢。”
另一个溜进厂里的人,会否就是这个木婷?
对方看来也很谨慎,一个明察,一个暗访……
李根面上不动声色,送了严啸出门。
目送对方和巡长魏胖子一起离去,他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彻底瞒过去了。
严啸同魏胖子出了李氏印刷厂,转过街角后,便见一个年轻女子正靠墙站立。
年轻女子同样身穿一身淡青色巡捕制服,但看上去略有些不合身。
“严哥,你未免查得太仔细了。”女子笑道。
严啸微微一笑:“小心驶得万年船,你有什么发现吗?”
名唤木婷的女子摇头:“基本没什么痕迹了,不过……”
她沉吟道:“当真是诡物途经,偶然发作吗?会不会……是邪道妖人作怪?”
“只能继续观察看看了。”严啸说道。
木婷耸耸肩膀:“可惜我们未必时刻都在镇上。”
严啸微笑:“加上你两个人了,总比先前人手宽裕点。”
木婷呵呵笑道:“我是生员实习,主要跟着严哥你学经验。”
她又转而对魏胖子笑道:“魏哥,接下来要打扰你们一阵子了。”
魏胖子笑呵呵:“木小姐这是说哪里话?有你和严先生在,我们轻松安生许多啊。”
木婷拽了拽自己身上制服衣领:“我先赶紧裁身得体衣服再说,这上衣也太大了,一看就不是我自己的,给百姓看见说不定以为我冒充巡捕呢。”
…………
送了严啸他们出门后,李根自己也锁好工厂大门离开。
他先溜达去把刘家付的一根小金条,兑换成一百银元。
然后在前往造纸厂郑老板家宅子。
靠两条腿走来走去,李老板就又想起驴和骡子的问题。
不管是跑生意,还是可能牵扯到诡物员工的问题,似乎都需要一个代步工具。
只是如果买驴马骡,自备大车的话,先期投入是一方面,后面饲养又是个麻烦。
不期然间,李根想起另一样东西。
自行车。
这个世界的大顺朝,已经有了这玩意,被老百姓称为“铁马”或“铁驴”。
从前的少东家不会骑,如今他会了啊。
李根一边盘算,一边到了郑老板宅子外。
然而远远就听见有人争吵的声音。
几个年纪不大的女工,穿着这个世界如今时代常见的灰布工服,正堵在郑老板宅子门口。
郑家门房,连同另外一个穿工服的工人,则挡住她们,一群人吵吵嚷嚷。
李根目光一凝,很快瞅见一个女工右手包裹着纱布。
对方看上去最多十五、六岁年纪。
她双眼红肿,面色苍白,但满脸倔强:
“我没有错误操作!机器不是我故意弄坏的,是机器绞了我的手!”
果然是先前那个受工伤的女工。
她身旁几个工友也在纷纷帮忙说话。
和郑老板家门房站在一起的那个男工人,则满脸为难:“小玉,我会尽力帮你向东家说情,但你们这样子来闹只会起相反效果啊。”
有女工叫道:“路哥,你素来关照大伙儿,你说话大伙儿也都服。
但这次你听听姓郑的说得那叫什么话?不赔小玉药费,还要小玉赔他钱!
当工厂主的良心都让狗吃了吗?!”
某位姓李的小工厂主眨巴眨巴眼,面不改色,悄悄溜进郑老板家。
身后那姓路的工头还在苦口婆心劝说一众女工。
屋里郑老板脸色也不痛快。
不过见到李根,他面上多了些笑容:
“侄儿,最近怎么样?那笔生意赶上没?”
李根笑道:“托你歪福(托您的福),总算赶上了。”
郑老板满意点头:“这就好。”
李根奉上一根小金条和二十银元:“这是上次该叔的款子,从刘家那边结了账,奥仓奏(我第一时间)过来给叔把账还上。”
郑老板神情更满意,笑容更温和:“不急,不急,你生意刚重新周转。”
话虽如此,他还是将那相当于一百二十银元的款子收下。
“侄儿,接下来你什么打算?”郑老板关心了一句。
李根答道:“还没定下,如果有新生意了,肯定还要靠叔您照应。”
“你啥时候都可以。”郑老板笑道。
不过随后他笑容收敛:“原本打算带你去省城,跟其他乡里人聚聚,但最近奥没得时间,只能再等等了。”
李根便问道:“奥进门时正遇上,叔是因为那工人的事烦很?”
“奥破烦(烦恼)什么?”
郑老板不屑:“晚些时候奏么(就没)声响了。”
李根想了想,还是试着劝道:“叔,实在不成奏给她点钱,奥及(我们)赚个名声,其他工人念着叔善,厂里也能更好开工。”
郑老板“哼”了一声,摆摆手:
“碎娃伙(年轻人),你不懂,该赚名声的时候奥不吝惜花钱。
但那个东海碎女子弄坏奥机器,还敢诈奥歪钱(敢讹我钱)?
奥就一定要教教她规矩!”
李根见劝不动对方,唯有暂时放弃,换个对方高兴的话题。
双方又聊了几句后,宾主尽欢,李根告辞。
…………
在李根给郑老板还账的同时,另一户刚刚跟他结账的人家里。
刘府大宅正厅中,此刻正剩下刘老爷一个人,余者不论刘洋还是管家下人,此刻全都不许进来。
刘老爷端坐在太师椅上,神情郑重,注视身前桌面。
桌面上,立着一个纸人。
但此刻从纸人里分明正有声音发出:
“那个印刷厂的底,你也可以找人去摸摸。”
刘老爷认真道:“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对方“嗯”了一声。
刘老爷又继续说道:“您能否再出一次手?这次索性……就要了他的性命吧。”
纸人传出声音:“我近期常跟外人同行,不方面再动手。
另外我也还有些旁的事,着落在那个小独眼龙身上要查清,且容他再快活几天。”
刘老爷略微沉默,然后说道:“我不是想粗催您,只是上面催我催得也很急,近期就要把那一片地全拿下来。”
纸人回答:“我不会坐视不理,你自己也想想办法。”
刘老爷点头:“我明白。”
桌上原本立着的纸人,便即躺倒。
刘老爷取来火柴,将不再有动静的纸人烧掉。
然后他找来自己的管家:“事情办了吗?”
管家答道:“少爷已经带人去了。”
刘老爷问道:“他怎么安排的?”
管家答道:“少爷决定从那个南海仔下手,另一个孩子在李家印刷厂有几年了,南海仔去年才刚来。”
刘老爷吩咐道:“两个孩子都试试,本地人有家有口,人多顾虑多,未必不容易被打动。”
管家答道:“是,老爷。”
刘家大少刘洋,此刻心情很不好,连带着脸色也有些恐怖。
茶楼雅间内,他身后一群人更是充满压迫感。
“这些天,帮我们家赶工印书,你也辛苦了。”刘洋挤出笑容。
在他对面,坐着一个瘦高少年,正是李氏印刷厂的学徒工,高仔。
高仔不清楚对方目的,只小心答道:“刘少爷言重了,我只给东家和师傅们打打下手。”
“听说你是南海省过来的?”刘洋问道:“家里还有亲人吗?”
高仔摇头:“我家里没人了,就我一个。”
刘洋微微颔首:“怪可怜的,来,这点钱你收下。”
他扔了一个小布袋到高仔面前。
高仔打开,就见里面分明有整十个银元。
“刘少爷,这我可不敢收……”高仔抬头看对方。
刘洋笑着点头:“无功不受禄,很好,品性不错,那只要你为我刘家立下功劳,收这笔钱就理所应当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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