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泊之间的那场战斗持续了很久。
直到江山社稷图中的那个世界天色渐沉,卓星辰也从白夜杀到了黄昏。
仿佛永不知疲倦。
他的额角有几道可怕的伤痕,像是被凶兽撞击或撕咬留下的痕迹,手中的血渍早已凝结成了斑驳的血痂,在一次次的挥拳和斩杀中带给所有人最直观的视觉冲击。
束紧发丝的那根青绳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不见了踪影,此刻黑发随着杀气和冷风随意摆动,带着狂乱和野性的味道。
少年纵情厮杀,几乎已经忘我。
脚下的湖水早已被鲜血浸染,沿着落日的余晖涌向更远的地方。
这片山水风景被血色涂抹,变得很是诡异瘆人。
远处的两岸青山也仿佛隐去了自身的所有色彩和光华,随着夕阳一同隐没于这片湖水的尽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风声渐止,湖面忽然变得平静,卓星辰终于是在湖泊中心的某块残尸之间站稳了脚跟,双手也忽而放下,不再握拳,指间关节微微发白,有些许颤抖。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之间也有了些许疲倦。
看来这场持续了将近一整天的厮杀也近乎透支了他体内的所有真劲和气息。
只是每当他抬起头,以胜利者的姿势环顾着淹没在湖泊之中,那些数不清的凶兽尸体时,他那原本已经隐去光芒的双眸之间会再次出现一股惊天的战意和杀气。
仿佛正渴望着下一场战斗。
脚下是尸体和血泊,空气中是寒意和煞气,这个天地间的一切都仿佛被鲜血抹去了颜色,变成鲜红一片。
可是他身上那件白衣却依然雪白如初,没有半点污染。
干净的像是更远处那片不曾被鲜血沾惹的湖水。
卓星辰立身修罗场间,平静默然,眉宇间的冷意像是与生俱来,可能永远都无法消融。
此刻的他,像一尊魔神。
无可匹敌。
玄武榜前的所有人都是湖泊之间那场战斗的见证者,每一个人都看到了那位冷血少年在万兽群中纵横厮杀的场面,可能终生都难以忘记。
也只有亲眼见过,他们才知道这位传闻中的驭兽斋天才少年卓星辰并非浪得虚名,他真的是个天才。
甚至有人在心中将他与冷笑笑进行了比较,想来那位来自北漠黄沙之地,以嗜杀和冷血而闻名于世的魔圣传人,也不过如此吧。
周例外拎着那支长笔,双眸之间带着一层莫名的光晕,他盯着湖泊中卓星辰负手而立的画面看了很久,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他的杀心太重,几乎已难收回,再过些时日,若真到了断情绝性的地步,怕是连你这个老师他都敢杀了。”
“若是杀了我能让他找到自己那条独一无二的路,那我这做老师的,自然是会成全他。”
李青山笑道:“有时候我甚至会想,若是星辰在那位诛心魔圣手底下长大,有那位老人家千万年的杀人经验做基础,现在的他,又会成长成什么样?”
周例外摇摇头:“所有人都以为驭兽斋的老李头很会说话,处事圆滑,好像什么人都不会得罪,有着一副好脾气。他们为什么不想想,有好脾气的人能进神院中最凶险血腥的驭兽斋吗?还坐上了斋主的位置。”
说到这里,周例外顿了顿,他看了一眼嘴角带笑的李青山,继续说道:“其实你就是一个老疯子,所以才会带出卓星辰这么个小疯子。”
站在一旁面色阴郁的边之唯听到周例外这番话很是难得的点了点头,深表赞同。
李青山却是不置可否,他笑了笑,没有去接周例外的话。
只是那双始终带着莫名笑意的眼眸间,忽然露出了一丝深沉的冷漠气息,转瞬即逝。
周例外忽然抬眼望向了卓星辰所在的湖泊远处的世界,那里夕阳已经沉沦,黑夜将至,一片凄寒于天边乍起,带着山水之间的冷清与孤寂。
他再次开口说道:“涌入江山社稷图中的凶兽无穷无尽,它们若真的能追寻到卓星辰的气息,只怕等不到天亮,便会有另一波兽潮来袭,那时,他还能撑得住吗?”
李青山看着那位逐渐隐入黑暗中的白衣少年,摆摆手说道:“生死一线的过程他早已在驭兽斋中经历了太多,这种程度的战斗还伤不了他的根本……对别人来说,入江山社稷图可能只是为了活下去,撑到出去的最后一天。对我这位学生而言,却仅仅是十年修炼。今后他要承受的,可比这要凶险的多。”
周例外闻言点头,他不再多说什么,手中长笔轻移,当空掠过,将那扇大门之后渐渐来袭的黑暗尽数抹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那支长笔下的笔力继续当空而走,在江山社稷图之间纵横流转,带着玄武榜前的众人又去看了另外一些地方的风景,另外一些人。
那位如卓星辰一般热衷于搏杀战斗的魔圣传人冷笑笑,他当时正行走在一处广阔无垠的雪原之间,一路向前,踩着深可及膝的雪层,朝着看不到尽头的方向默默走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众人以为他会在这片雪原之间一直平静低调的走下去时,雪原深处的某个不知名地方,突然冒出了一座高山。
这座高山堆满白雪,直入云间,看不到顶峰,很是突兀的挡在了雪原正中,像一面堆满白雪的城墙,拦住了雪原中那位孤独的赶路人。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冷笑笑会绕路而走或者原路返回时,他竟然没有半点停顿,直接大步向前,遇山不停,直接拎起双拳,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般朝着雪山轰了过去。
这座山太高,太大,加上常年积雪,已经在上面积聚了一层厚厚的冰雪盔甲。
所以自然不是一拳就能轰塌。
那一拳正面而去,只在雪山之下轰出了一个直径数丈方圆的巨型长道,冷笑笑默然走了进去,来到了长道的尽头,然后再次举起了拳头……
一拳不行,那便再来一拳,看冷笑笑的冷漠眼神和不曾退后的脚步,他应该还有千万拳。
玄武榜前的众人看着冷笑笑以肉拳轰山,不退不让的那股狠劲儿,心想刚走了个卓星辰,又来了更猛的,这俩人什么时候能遇见打一架那才好看。
正在观望此间场景的李青山也笑了笑,他指着那位勤勤恳恳开山的黑衣少年,笑道:“若是驭兽斋中的那些远古凶兽都去了雪原,只怕他就没那么无聊了。入江山社稷图之前的那几天,这冷笑笑可是将我那斋内的凶兽可劲儿的折腾了一番。”
周例外没去接话,他的眼神从冷笑笑身上一转而过,随后长笔向前,笔力继续游走,然后便指向了剑圣传人百里断江所在的位置。
这位剑圣传人自来到江山社稷图中开始便一直站在某座高山之巅,日子过得极有规律。
天黑时他就睡去,醒来便练剑,偶尔兴致来了他也会纵剑游走,去寻找那些运气不好的人间修士,然后将他们提前送出了江山社稷图。
玄武榜前那些已经被救出来的人间修士中,有一大半都是被百里断江一剑逼至绝路,不得已发出求救信号逃离的。
所以当百里断江的样子在那扇大门之后刚刚出现,平地之间顿时骂声一片,甚至有些性情急躁者直接跳起来将百里断江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反正他也听不到。
只是那些人的言语之间粗鄙不堪,几乎无所不用其极,就连自认为是天地神院吵架高手的边之唯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稍稍侧目,心想这些外面来的修士之中倒还真有几位可造之才。
周例外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骂声,轻轻叹了口气,直接借笔力将所有人的视线先后转到了道圣传人江河以及佛圣传人九儿的方向。
这两位圣人之后却是平静祥和的多,他们只是在原野和风声中轻读道藏,观览经书,不去打扰任何人,以他们的实力和身份,自然也不会有人打扰他们。
平和淡然,却也有些无聊。
所以周例外的那道笔力只是稍稍停留,便很快转走。
神院的两位天才以及四位圣人之后都已经看过,所有人都以为周例外掌心间的那支笔接下来会转到人间修士中,那几位成名已久的少年高手身上去。
比如孤龙山的少主宁小龙。
比如一剑山庄的年轻剑客北小剑。
比如龙虎山的那几位小道士。
......
就连李青山和边之唯都是这样的想法,因为他们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入得了周例外的法眼,值得他将那支长笔移过去。
而周例外在原地沉默了很长时间,掌心间的那支长笔在风中旋转,卷起那道浩瀚的笔力,似乎正在寻找江山社稷图中的某个方向。
很快,那支长笔便停止了转动,周例外稍稍抬眼,随后便将笔递出,干涸的笔尖之下积聚的所有笔力全部当空而过,照进了江山社稷图中的那扇神秘大门。
门后只有一处荒原。
荒原之所有被称作荒原,必然是很荒,其间没有多余的风景,只有一位少年。
那位少年穿着一间普普通通的长衫,不曾华丽,却很干净。
他的眼神很暖,像是带着光,有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和淡然,他的面色更是平静,像是久经岁月,有着同龄人未曾有过的风霜。
少年孤身一人,只带着一把短剑,此时正系在腰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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