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乌神山,是镜轮国内风景最为雄奇的大山之一,传说远古时候大神名羿,犹擅弓箭,有大妖金乌啸聚成群为祸世间,夷羿追赶了无数日夜,终于在如今落乌山的地方追上了十只金乌,一场大战后,射杀了其中的九只,其中一只逃亡远古天庭,剩下的金乌的尸体便形成了如今的落乌山。
夷羿也在此役中遗失了射日弓跟落焦箭,据传最后是被某只金乌合力吞进了肚中,也不知传说的真假,反正每年到落乌神山来寻宝的各族都不少,千年以来,还从未听说过有谁在落乌山寻得什么宝贝。
不过说来也怪,落乌神山灵气充沛不比大陆上任何一座名山大川差,但却没有任何宗门愿意以此山为根基开山立派,曾经有数个不信邪的宗门尝试过,最后都以匆匆搬迁告终。
究其原因便在于落乌神山好像有一股能影响修行者心智的力量存在,而这股不知名的力量会使境界低微的弟子难以屏息打坐炼气,时间一久,便会让修行者丧失理智,变成个全身长出麟羽,大开杀戒的怪物。
也曾有境界高深的大修行者不惜耗费自身寿元跟灵气想要彻底探查出这股神秘力量究竟来自何处,可惜最后连自身都不能避免成为怪物,落得个道消人亡的凄惨境地,以至于再无修行门派觑觎落乌山这片风水宝地。
一位青发老人领着个粉雕玉琢的赤眼孩童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山道朝着落乌山深处进发,林深幽暗,偌大一片林子,却一声鸟鸣声都没有,着实让人感到诡谲。
“韩爷爷,这便是夷羿丢失至宝的地方?就算至宝中的他那丝元神沉睡,可是这都多少年了,你真有把握复活他?”
赤眼少年一脚踢飞路旁一块半人高的乌黑石块,以心声问道,走了这么远的路,他还以为大名鼎鼎的落乌山是个什么漂亮地方,没想到走的这条道连鸟屎都没一颗。
“繇儿,你太过小瞧了我的能力,也小瞧了夷羿,只要他有一丝元神在这里,复活就不是问题,你知晓为何当初夷羿要与十只大妖金乌争雄?”
“此等洪荒异种便是其中任何一只都弱于全盛时的你,当初先主与天帝大战,夷羿战神能以一己之力剪灭九只金乌,此等实力在我族中都是万中无一的存在,复活了他先主的伟业才有成功的可能。”
少年一脸不信的呲牙咧嘴:“这都过去了多少年月了,远古天庭早已消逝无踪,不要说神仙了,便是连个化虚显圣的大修行者都少见,以你我的实力要成就一番大事,真有你说的这般艰难?”
“而且照你这般说,夷羿这般厉害,又怎会将至宝遗世,甚至就连元神都沉睡不醒?况且就算复活了他,我们两个怕是连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彼时论功行赏哪里还有你我的份?”
青发老人陡然站定,眼神极其阴沉的看了眼赤瞳的少年,把少年看的顿时心中发毛,他不过实话实说嘛,有必要这么瘆人的看着他吗?
老人瞥了眼自知说错了话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突然笑了起来,也怪自己太过严厉了些,终究还是记忆未复,听了些自己讲的老故事便真的以为这天下再无他们的对手了?
老人朝着大陆四方看了眼,阴阴笑道:“好了,有自信是好事,太过就成狂妄了,我巫族皆乃天生,却被妖人等后天种族后来居上,驱逐于蛮荒海外,放逐在归墟深处,此等奇耻大辱就是因为我们各自为政,争功自大造成的局面,相繇,你要记住,千万不要小看了任何人!”
少年点了点头,陡然间眉宇一皱,看向路的尽头。
“大哥,你说我们这一天是不是又瞎白费功夫了,牛二,你说大哥最近是不是生病了,这传说中的事也能信?要我说啊,这种没凭没据的事也就能哄哄毛都没退完的小妖,大哥你都还跟着信上了,这真的是。”
高大壮实的牛二偷瞄了眼张三封,见其没有说话,悄悄点了点头,还偷偷的朝狗剩竖了个大拇指,他是真的佩服狗剩这种不怕死的行为。
这一路上便是厚实如他都经不住张三封隔三差五便拿他们两人练手,还美其名曰锤炼筋骨,他都不知道跟狗剩两人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身子骨确实壮实了不少,可是这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狗剩得意的朝着牛二呲了呲雪白的牙,冷不定的被张三封一脚踹了个狗吃屎。
“好狗不挡道,狗剩你是不是最近皮又痒了?”
张三封将手指捏的吱吱作响,笑着问道。
狗剩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还使劲用鼻子嗅了嗅,接着转过头给了张三封一个小心的眼神。
张三封神情一冷,神识已然散开,便瞧见了山道不远处站立着的一老一少,老人的一头青发尤其显眼,那童子生的粉雕玉琢,一双赤瞳开合间精光迸显,显然都是妖族无疑,而且境界不会低。
好像察觉到了张三封的神识打量,青发老人朝着张三封三人所在的方向略一点头,见老人如此有礼,张三封也不愿太过无礼,便收回了神识。
山水有相逢,一条山道再长,终有见面的时候。
有些稍显狭窄的山道之上,青发老人主动拉过赤瞳少年立于道旁,意思再明显不过,让张三封几人先行。
张三封略一点头,狭路相逢,上山的让下山的没什么毛病,曲径寻幽的大有人在,既然老人都愿意放下身段让道了,想必也是个不愿招惹是非的。
牛二跟狗剩走前,张三封在后,在路过那一老一少身边时,狗剩不知为何哼哼了两声。
此举让那赤瞳少年大为不忿,不过很快便被老人拉住了胳膊。
轮到张三封路过时,稍微打量了两人一眼,微笑着俯首一揖,算是为狗剩刚才的唐突之举致歉,老人没有避让,算是承下了这一礼,直到张三封一行远去不见踪影,老人依旧站立不动,一只缩在袖中的手掐诀不停,越是推算越是艰难。
老人陡然脸色一红,掐诀的拇食二指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老人不由暗自庆幸自己的直觉,没有让相繇有出手的机会。
赤瞳少年见老人终于回过神来,挣脱老人的手,以心声问道:“韩爷爷,为何阻止我?这两妖一人境界都不算低了,那人族看起来年岁并不大已是出神境的修行者,要是能吞了他们三个,我应该就能找回很大一部分记忆了。”
老人看着张三封几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才回过头来,摇了摇头,看向相繇的眼神多了几分清冷之色,突然出手,啪的一声将相繇打飞数丈远近,原本粉嫩的少年脸上顿时出现丝丝裂缝,看着很是吓人,可是这些缝隙却没有鲜血流出,又显得诡异无比。
“你也知道此人是出神境,年岁又小,还敢有出手的心思?真把我方才的话当做耳旁风了?这么年轻的人族大修行者必定是某些老家伙的嫡传弟子,行走人间岂能没有几分保命手段?你出手打草惊蛇不要紧,要是因此坏了我族的大计,你就算再死上千百回都难辞其咎!”
赤瞳少年莫名其妙的被老人一掌打飞,眼中有怨毒之色一闪而过,老人瞧见了,却当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作为上古凶神,有些戾气很正常,要不是他必须要借助相繇的一门特殊能力才能有把握寻得以及复活多位巫族大能,不然他还真没什么耐性来讨好个记忆不全的臣属。
烛乌镇上,张三封一边推算这段时日的行程中遇到的事情,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与牛二狗剩聊着天。
“大哥,落乌山上那一老一少你还印象没?别看那老家伙一本正经的样子,其实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狗剩扒拉着一块不知何种动物的肉,有些口齿不清,见张三封看过来,连忙三两口咽下一大块肉,毫无形象的用袖子擦了擦嘴,朝着一旁跟满桌素食打架的牛二招了招手。
“老东西是哪个种族的老妖怪我暂时还不知道,不过那粉雕玉琢的少年根本就不是什么人跟妖,就是个瓷人。”
见牛二一脸懵的瞪大了双眼,根本就没听懂的样子,狗剩反而不着急了,又逮着块肉骨头啃了起来,牛二气的牙痒痒,也是遇到张三封这种脾气好的,要不然狗剩这家伙老爱吊人胃口的毛病,不知要挨多少打。
“你他娘的,话说一半是什么意思,有屁就快放,你再不说我可走了。”
牛二猛的一拍桌子,弄的茶水汤汁四溢,张三封顿时眉头轻皱。
“你急什么,没看大哥都等着吗?这瓷人啊,怎么说呢?烧窑的陶瓷瓶,偶有会遇见破损的情形,但是有经验的烧窑师父就会一种手段,可以将已经破碎的瓷瓶修补好后再回炉重铸,待一段时日后,就跟新的一样,而那赤瞳少年就是这种情形。”
张三封猛的抬头看向狗剩,吓了他一跳。
“大哥,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以为我是瞎编骗你们的,你也知道我这鼻子很灵,只需靠近经我这么一嗅,我便能分辨出其灵魂的完整程度,那赤瞳少年很明显便是被老东西以某种秘法拼凑而成的瓷人。”
“丑牛二,你发没发现那小子的样貌做的倒挺精致的,老东西看来手艺不错啊,下次要是再遇见了,我们要不要也向他讨教些,让你我二人的容貌稍微改变一点,也不至于我们到现在都还打着光棍......”
狗剩说着说着就跑偏了,张三封却没有心情再思虑其他,狗剩的说法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如果真有这种方法,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有朝一日他也有机会将那些逝去的至亲之人带回到身边?
虽说那梦中的老神仙给他画了个大饼,只要成神为仙,这些事都算是小事,不过张三封心中有数,大陆近千年来都从未有人飞升过,他又岂会成为这个例外?等到那一天不知又会是何年何月?
张三封很想立刻就再度冲回落乌山,去求见老人传他这种秘法,不过终究没有行动,且不论那一老一少是否还在落乌山,便是初次见面就要求对方教授他这种不传之秘,也实在太过强人所难,别一个不好落个仇家。
落乌山地底深处,有晦明不断的幽咽声响起,如泣如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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