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处的天亮似乎要比外面城邦里来得迟些,不过挨到此时,夜里的寒气已经逐渐散去,天光乍现,也在逐渐转亮,火堆早已熄灭,迷药的药效慢慢散去,被迷晕的押镖师们总算是苏醒了过来。
他们好歹也是经常在外走南闯北的,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一般来说,他们押送货物时绝不会放松警惕,睡得这样沉。
最先醒的人赶紧打起精神,互相叫醒,四下一察看,每个人心里一咯噔,整个人都不好了——昨日就停在那边空地上的几辆马车竟都不知所踪。
他们的货竟然通通不见了!别说拉货的马车不见了,就连他们的坐骑都没了。
这可是天大的噩耗!
仔细检查过后,发现这片空地上留下诸多陌生的鞋印,以及往外走的车轮印马蹄印,可见一批有人来过,并且将运送货物的马车全部牵走了。
潜入营地,驾车赶马,带走货物,那势必是不小的动静,可是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连安排守夜的人都不知自己怎么睡着的,很快就意识到,他们很可能是着了什么下三滥的道。
若是正面抢,他们从来不虚,这背后使阴招,可真是防不胜防。
不可否认,这是一次十分严重的重大事故,重要的货物丢了不说,光是赔偿损失就得不少,更严重的是,押镖师将货物弄丢,实属看管不利,这可是违背原则的大错误,对他们的能力名声,对整个镖局的名誉,都将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更何况此番来之前,总镖头千叮咛万嘱咐这次押送的货物如何贵重,如何稀有,事关重大,让他们务必处处小心,毕竟这同镖局的声誉也是息息相关的,做成这一大单,镖局必然声名大噪,以硬实力与业绩的双赢,巩固第一镖局的地位。
可现在……
光是想想后果,就叫人十分难以接受,好几个人都吓蒙了,脸色倏地惨白,也不知是不是迷药的劲力尚未过去,腿脚一软,跌坐在地。
人群相顾无言,沉默压抑,半晌没有人先开口说话,气氛越来越沉重,像是冬日里的寒潭,冰冻凝固住了一般。
也是,眼下毕竟不是靠几句安慰的话就能缓解的困境,这批货物保管不当尽数丢失,他们每个人都有着不可推卸的重大责任,甚至于很可能因此被镖局施以刑罚驱逐,名声扫地,无人再敢任用他们,下半生尽毁,亦或是丧命。
正当众人怀着悲痛沉重的心情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个人,仔细盘过后才发现不见的人正是拂煦。
一人不由紧张起来,“那新来的小子不会是被贼人给捉走了吧?”
○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空地尽头树林间忽然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铃铛声,车轮轧轧,不紧不慢的,透着一股悠闲自得的意味,同此时在场诸位忐忑不安惊慌恐惧的心情并不呼应,乃至于听上去有些戏谑之意。
好几个人都踮起脚尖想从那遮遮掩掩的枝丫灌木间看一看究竟,看清楚后却是猛然心神一震,凭着车辕上插着的异常显眼的旗帜认出,那几辆突然出现的马车不正是他们丢的那几辆嘛!
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声,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等马车渐渐驶近了,才看清全貌,只见所有的马车都用绳索一辆接一辆的连接着,由第一辆马车带着,缓缓而行,虽然速度慢但的确很是有序。
第一辆马车的车前板上悠哉靠坐着一个人,嘴里随意叼着一根细长草茎,一只腿搭在车板上,一只腿随意悬挂着,马车前行时便跟着一晃一晃的,手中却是熟练稳健的驱驭着马车缰绳,待马车缓缓走近,不过片刻便整齐的停在了空地上。
来人正是拂煦,他前来镖局,化名顾煦。
待他跳下马车,惊诧的众人早已经不自觉围了上去,拂煦也不惊慌,一脸坦然地将绳索晃了晃,然而递给昨天好心分他干粮那位大叔。
他思索了一番,记起这人的名字,便笑道:“刘大哥,还劳烦你清点一下货物有无缺失。”
昨日那汉子刘奎被叫了名字,这才回过神来,他愣了愣,确认那青年确确实实是在看他,见他发愣却仍旧好脾气的耐心等待着,有些懵懂的接过了缰绳,“噢……噢,没问题。”
心中不禁冒出疑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待刘奎走过去仔细一查看才发现,好几辆马车的车尾还五花大绑的捆着八个人,不仅个个鼻青脸肿的,嘴里还被塞了几条破布堵住,一脸惊恐地齐齐瞪着他,见不是方才将他们耍的团团转的那个青年,开始支支吾吾的挣扎起来。
瞧着似乎是有话要说,刘奎示意几人上前,将其中一人口中的破布条取走,还没等问话,那人已经哇地一声求饶起来,“放过我,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被叫来凑个人头的而已!这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是他,都是他,他指使我的,是他强迫我来抢劫的!真的跟我没关系,求求各位镖爷放了小人吧!我以后绝对改过自新,再也不做这等肮脏下流之事了,求求你们将我送去官府也行,可别再叫那人来了……”
他这一嗓子实在过于嘹亮,其他人也止不住的跟着瞎点头,被指的那人正是方才的贼首,此时就这么被所有人给推出来,毫不留情地卖了,是叫他万万没想到的,他也傻了眼,瞥了一眼不远处站着慢吞吞喝水的拂煦,也不辩解,低下头沉默起来,一言不发。
他实在说不出什么话来,他的情况远远更糟,几个手下遭遇了什么他不清楚,也许也是被吓得够呛,魂都丢了,可他连腿也摔断了,只觉得昨夜里的遭遇,此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他到现在都没有走出来心里的阴影,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一声,像是回音荡在耳边,一声一声,如同梦魇。
“找到你了。”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那个蹲在坑边笑眯眯往下看的人,竟然是昨日他们绑走的那个不起眼的废物。
那被吓得失魂落魄的贼人还在鬼哭狼嚎的求饶,实在聒噪的很,刘奎又将破布给塞了回去,这才清净了许多。
虽然尚有许多不解之事,但也大概清楚了来龙去脉——这群劫匪见财起意,设计使诈,想抢走货物,却被拂煦给拦了下来。但是,究竟是如何阻拦的,竟无从得知。
可是刘奎心里清楚,就是他去当面直截了当地问,那个忽然出现在镖局里求职并第一次跟就是这么大单子的青年,可能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我就说这小子肯定是个深藏不漏的!”昨日同刘奎坐在一起谈话的两人也凑了过来,悄声说道:“他一个人就制服了这么多劫匪,想来是个顶厉害的。”
“人不可貌相,还以为他不是做这行的料,是我莽撞失言了。”
刘奎点点头,“这次多亏了他,回到镖局里后,咱们还是将情况如实上报吧,该领的罚咱们领,所幸货物没丢,辛苦钱肯定没跑,只是这功劳就算了,没出力可担不了。”
几人商量好后也同其他人知会了一声,众人都没有异议,便稍作整顿,而后赶路进了城,麻利地将那几个倒霉透顶的劫匪一齐送进了大牢。
只不过叫人咂舌称奇的是,那几个劫匪被判了刑,关进了衙门,他们非但没有不愿,还对这刑罚结果很是满意,甚至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诡异感觉,这不禁叫人为之前发生了什么而想入非非。
然而自此至终,拂煦都没有说什么邀功的话,也没有为此表现出一丁点沾沾自喜或是得意洋洋,总之很是奇怪。
倒也不是说非得炫耀才叫人心里满意,只是头一次押镖便立下大功,就是真的同这些镖师们炫耀几句,也是人之常情,更是符合一贯的年轻人的行事风格。
只是拂煦这人很是沉得住气,偏偏什么都不说,只字不提,有人按捺不住好奇问他,他也只是轻描淡写的几句带过,说是自己运气好,坐得远吸入的迷烟少,又碰巧走入那片有陷阱的树林,这才困住了几个劫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虽是这样,但众人根本没相信,见拂煦却是不肯说,也就没有自讨没趣继续追问下去。
待货物顺利押送到目的地,返程顺利回到镖局里时,总镖头也就是镖局的掌柜,可是亲自迎了出来。
耳目通达,这次押镖途中发生的事他都听说了,再难轻视拂煦。初见拂煦时便大为震撼,这次倒成了不负所望,他就知道,他不会看错的,这青年绝非寻常人,值得重用。
那收到货的富商很是满意,购入的金佛价值连城,给的报酬自然是丰厚,再说这次任务顺顺利利地完成了,甚至因为捉拿了那一伙流窜当地为祸乡里的劫匪为民除害这事,还为镖局增添了不小的名气,坐实了汴州第一大镖局的名号,水涨船高,生意源源不断,总镖头自然高兴,痛痛快快赏了拂煦一大笔钱,拂煦来此为的就是这个,毫不推辞照单全收。
当然,做押镖生意,讲的便是人脉广,吃得开,总镖头自然是很懂拿捏关系,恩威并施,训了这次一同出镖的几个经验老道却疏忽大意的门中镖师,虽然结果是没出什么大事,可是若不是拂煦留心,险些酿成重大事故。
这次押镖的镖师们确实是镖局中几位“老手”,不过也是一种通病,很多镖局名声在外,押镖很少出岔子,镖师押惯了一路无事的生意,便自我要求不足态度也敷衍松懈下来。
若是因为自己经验老道便失了从前的敬畏之心,势必是要吃大亏的,此次也不失为一次教训,不过倒也没有真的怪罪,只是该提点的还是得提点,不然他这生意还如何做?
此事倒也顺利揭过,拂煦却是一贯低调,真名未曾流传,只是以顾煦之代名,渐渐在汴州小有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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