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样近的距离,猎犬若是飞扑上来跳跃的冲劲必然会让它错过叶凌漪撞在石壁上,到时候就算它幸运,就算没撞断脖子也少不了要昏厥。
那时就正是她脱身的好时机!
而依目前形势来看,她离预想成功就差脚下这一小步了。
随着猎犬一点点凶狠起来,恐惧反倒从少女枯瘦漆黑的小脸上缓缓褪了下去,取而代之流露出来的是巨大的兴奋。
她的脚步奋力落下。
可就在这至关重要的一刻,沉闷的马蹄声却突然近前。
穿过山谷茫茫雪雾,大队人马就这么“及时”站在了她的面前。
叶凌漪脸上兴奋的表情如被泼了盆冷水般迅速掉了下去,紧跟着抬起眼眸,冷若冰霜的看着马背上那些人。
为首男人拉紧缰绳,微微眯起眼眸看着伏地摆好架势的猎犬又看看眼神锐利的少女,突然嘴角一勾,表情十分欠揍的朝她恶笑了起来:“小丫头,你若能赢过黑豹子的话,我就姑且相信你是这次三年选拔的魁首,往后作为赫连一族的杀士,锦衣玉食自是少不了你的,可若你连黑豹子都赢不过……”
话未说完,男人的眼锋骤然一狠,冲着黑色猎犬厉声大呵到:“黑豹子,还在等什么?给我上!咬碎她!”
收到指令的猎犬一瞬间瞪圆了赤红双目,如疯了般飞扑上来。
叶凌漪深深呼吸一口,竭力按住自己抖若筛糠的手,心里不断安慰自己:叶凌漪,你可以的!你已经死过一次了,这一次谁也别想再夺走你的性命!
蓦然抬眼,少女眸中如投出猛烈闪电,不待那猎犬扑过来,便拔腿往猎犬的方向冲去。
众人错愕,仿佛没想到她会主动送死般,纷纷瞪大眼睛等着看完这场好戏,就连邪气男人的脸上都因此多了丝意外。
只是他们不知道他们眼前这个看似弱小的少女其实是个已经和世事周旋甚多的现代女人,面临这样的事情少女尚可能不知所措,但她已经死过一次了,求生的欲望早已泯灭了一切,包括那所谓的理智。
此刻她只要能活着,其他的什么根本不重要。
猎犬飞身腾空,疯狂张开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贪婪盯着在它瞳仁中越变越大的人影,却没想到还没等扑到她的身上,下一秒少女就利落侧过身,与之擦边而过。
紧接着,漫天飞舞着白色雪花的雪雾山坳里惊起一声凄厉的动物惨叫,直入云霄。
猎犬迎面直直碰上石壁,被撞晕在了雪地里,再也没能动弹一下。
叶凌漪回眸望去,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恶狠狠的嗓音。
“你敢伤我的狗!”
眼睁睁瞧着刚刚一幕的男人气得双目发直,恨不得吃了她般的眼神紧紧锁定在少女身上,拉紧缰绳的手指微微发白,连同那张邪气的脸都一同变得煞白无比。
叶凌漪一愣,醒过神来才了解到自己高兴的真不是时候,毕竟解决了一个难缠的,还有身后这一帮呢。
也罢,她混了二十多年的社会好歹总结出来一个经验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眼前看来这句话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对面这群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他们人多势众又有马,相比之下她拖着这具孱弱的身子跑两步都费劲,这样鲜明的对比很容易就叫她方才的轻松心情瞬间化为了泡影。
“这位兄弟,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她尽量示好,努力保持着微笑使自己枯瘦如柴的脸看起来不那么恐怖。
可惜男人好像并不买账,唯那道刀子般锋利的眼神定在她身上。
叶凌漪只觉得脑仁发疼,长吁一口就听见马屁精讨厌鬼出声朝她叱道:“你这贱畜牲,黑豹子是大哥最宝贝的猎犬,你敢伤它?我看你是活腻了。”
几乎是与话音落下的同时,一条鞭子从她头顶气势汹汹的压了下来。
纵然叶凌漪心里早有防备,却仍然是躲不开这猝不及防的一鞭。
“够了。”
一道冷静的声音响彻山坳。
那条鞭子并没有像众人想的那般落在少女的身上,而是突然失力的掉进了雪地里。
叶凌漪垂下眼眸,看着脚边逐渐与雪地融为一体的棕色长鞭,再抬头放眼望去,正见身着墨青色衣袍的少年表情淡淡的收回了原本藏在宽大衣袍里的长剑。
而他的身边,一身玄衣的讨厌鬼目瞪口呆地坐在马背上,双手甚至保持着扬鞭的姿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怒气冲冲道:“赫连澈,我警告你别欺人太甚!”
“我只是公事公办,三弟如此胡闹,就不怕父亲责怪吗?三年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若试炼全部付诸东流,败了赫连家前程,你负得了责吗?”
“赫连澈,你……”
藏在面具后面的双眼投射出寒冷彻骨的光芒,扫了眼玄衣少年以后,终于望向了为首男人。
男人开始只是冷脸沉默着,旋即拧身,仿佛发泄情绪般扬手当众给了玄衣讨厌鬼一记响亮的耳光。
讨厌鬼的脑袋不可抗拒地一偏,再回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声音生硬又委屈:“大哥?”
这个年纪最长的男人眼里噙满了阴毒,视线绕过讨厌鬼落在面具少年身上,咬紧牙关一字一字道:“赫连涂,这一巴掌你最好给我记住了!下次再敢任性妄为,做出有悖父命的事的话,那就不仅仅是这一巴掌了。”
名为赫连涂的讨厌鬼闻言愣了愣,最后捂着被打的脸颊,低头瓮声瓮气的回了:“是。”
面具少年轻轻扬起唇角,丝毫不理会为首男人火热的视线,倒是垂下眼帘冲身后低呼了声:“丹青。”
随着冷清的嗓音落定,人群中立刻有个身材矮小的少年拉着一匹同样有些矮小的马儿,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过来。
一直走到赫连澈面前才停下,表情十分虔敬,动作却十分笨拙的朝其拱手行礼:“粼少爷。”
赫连澈点头微笑,目光缓缓转到了叶凌漪身上:“丹青啊,我让你做的事情,可完成妥当了?”
名为丹青的矮小少年神情肃穆地看看叶凌漪,随即点头从马背上大力拽下一只染着血迹的棕色布袋子,一把丢在了叶凌漪脚边。
这是?
叶凌漪表情有些茫然,脚下很是自然的后退了一步。
目睹她这一细微动作的赫连澈微微诧异,一双藏在面具后面的眼睛里流过怀疑神色,却不待其他人洞悉就立马开口到:“赫连氏世代为西朝效力,培养出来的杀士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刚刚那条恶犬险些伤了你,那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需要灭绝后患……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灭绝后患?”
叶凌漪喃喃细语,脸上满是震惊。
赫连澈藏在面具后面的双眼冷冷扫了眼旁边目眦欲裂的二人,回眸声线低沉却不容抗拒的说了声:“你还在等什么?杀了它!杀了那条狗!”
名为丹青的矮小少年冷眼看着杵在雪地里缩着肩膀瑟瑟发抖,面色发黑嘴唇却如纸煞白的少女,她单薄的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一般,这叫这个少年的心里竟然起了丝涟漪,甚至有些同情起她来了。
不过弱者之间的怜悯向来只是个笑话,无谓的抱团取暖罢了,他自己尚且是个卑微的存在,无端的同情又能为她和他自己带来什么好事呢?
答案无疑是浅显易见的,若他表现出丝毫的不忍心,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贵族们就会毫不犹豫的挥刀终结了他们这些如蝼蚁般的存在。
况且,按照赫连澈之前下达的命令,若她无法完成交代的任务的话,那么他就得代替赫连澈杀了她,这样的情况,他岂能因为心中一时的妇人之仁去违背自己的主子?
再待了一会,看叶凌漪还是无所动作,丹青只好默默取出了别在腰间的小匕首,一步步走向染血的布袋子,脸上的表情冻若寒霜。
叶凌漪步步后退,脑袋里却是一片混乱,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她为什么会在这里?究竟是不是她在做梦?若不是的话,眼下危机又该如何解除?
诸多问题困扰着叶凌漪,当她再瞧向丹青时,一条血淋淋的动物尸体已经被随意丢在了自己面前。
叶凌漪定睛一看,赫然发现眼前竟然是条死去的狼。
从尸首看上去这是条体型健硕的野狼,纵然已经死去了多时,但深灰和浅灰色交错的皮毛却依旧保持着鲜亮的光泽,长长的身体被丢在雪地里留下了一个深陷的印子,若不是因为它脖子上插着一根手指粗细的木签,而鲜血已经顺着木椎将它颈下的皮毛完全染成了暗红色,叶凌漪几乎都要以为这是条正闭着眼睛小憩的活狼。
此时寒风袭过,无形的血腥味在空气里蔓延开来。
叶凌漪只感觉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这种恶心的感觉还来不及有所表现于脸上,就听见头顶一道冷冰冰的声音传来:“去啊!用你杀这头狼王的办法去杀了黑豹子,否则弱肉强食,你该知道你的下场!”
心头猛地一跳……
叶凌漪强忍着恶心抬头,见到的正是表情结冰的丹青,他乌黑的眼珠直愣愣的盯着她看,仿佛无声的催促般:杀了那条狗!杀了那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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