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你看!”袁铎照例正午时分行至城楼,今日与往常不同,禁军一改往日作风,居然在他们将百姓推出去之前列队在城门前,偃旗息鼓也不见周琮出来叫嚣。
莫不是朝廷受不了逼迫,准备服软了?袁铎轻蔑笑了笑,一群尸位素餐的蠢货。“周统领既然来了,就请欣赏欣赏我为各位准备的大戏,今日就将人带到城楼上吧,也好叫后面的弟兄们看清楚些!”袁铎一抬手,一群破衣烂衫的老人被推搡着赶上城楼,周琮紧握手中缰绳,咬牙切齿的盯着袁铎,正欲上前,李清意打马慢悠悠的走到队伍最前方,并不停下,一直往前,直到进了敌方弓箭的射程,等自己完全吸引了敌我双方的全部目光,才勒停战马,抬起头来。
袁铎只见一黑衣将军行至城楼下方,近到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人一双亮的摄人的眸子,他听到她说:“听闻故人之子在此,李一特来拜见!”
袁铎脸上的阴鸷笑意终于维持不住,他倾身直勾的盯着李清意,声音因为激动或者别的什么原因而沙哑问道:“你说什么?”
“区区不才,于数月前得袁成老将军以刀法指点,奈何袁老将军走的急了些,本将只能找小袁将军再行讨教了。”
“果然是你!小子,我们兄弟正苦寻你不得,想不到你还敢送上门来,既然来了,就下去亲自赔罪吧!”袁成眼尾猩红,一声令下,弓箭如雨一般射向李清意,她却丝毫不慌,纵马退回射程之外,还不忘截了几支反射回去,钳制百姓的几人“啊”的一声仰面倒地。
“小袁将军何苦如此激动,本将本想今日来讨教一番,将军何苦拒人于千里之外?”李清意全程脸上表情真挚,让袁铎恨不得扑上来撕烂他的脸,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厮如此阴阳怪气实在让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好哇,既然将军非要自取其辱,那就让我那不成才的弟弟,领教将军高招”袁铎怒极反笑,向身边的壮汉使了使眼色,让人放下吊门,一人一马愤然出城,扬起烟尘无数。
李清意冷眼看着,此人全身肌肉隆起,目光萧杀,就是他废了邓将军无疑。袁祚手腕带着铜环,一双手臂仿佛重锤一般,力之所至轻易就能将人砸的吐血,此时他借力飞起,直冲李清意扑来,论近战,他袁祚少有一合之敌!
此子虽传言头脑不太灵光,但是这武学一道,天赋破佳,可惜了,遇到了她。待袁祚双拳逼近,李清意掌化白玉,架住袁祚的手臂,顺势下马飞退,反手将袁祚的手腕抓住又似站不住一般往后猛退了几步,袁祚对自己的力气向来自信,强压下她的手就是一个熊抱,正是当初用在邓将军身上的招数。袁祚光顾着与李清意拆招,袁铎却看的清楚,禁军有几人换了方位,事有蹊跷不可不察,当即吼道:“弟弟小心!”
心思倒快!李清意听到袁铎的提醒,袁祚动作也是顿了一下可惜为时已晚,在袁祚手臂环抱中的身影突然腾空而起,右手似含着万钧之力拍在袁祚头顶,身后数道风声直冲袁祚双肩、双臂、大腿,袁祚只觉眼前一黑,回过神来已被数个飞钩扎入皮肉,倒拖着往禁军阵中去,他生性强悍,察觉不好,不顾身体疼痛硬生生将扯着绳索的军士掀翻奔向战马想要逃走。
李清意走过来当胸一掌,袁祚吐血倒地不省人事,如此变故,看得袁铎目眦欲裂,刚要出言辱骂,就见那奸诈小人回首,二人相隔甚远,他的声音像是顺风而走般响彻山中平地,“小袁将军明鉴,若关中百姓再有损伤,我就只能让令弟略慰百姓在天之灵了。”
“李一你敢!”袁铎拳头狠狠砸向城墙,可恨他们军力危殆,只能眼睁睁看着禁军回营,那个王八蛋周琮居然还冲他挥了挥手!
“将军,让末将去将人救回来!”
“将军我去!”
城楼上乱成一团,见袁铎脸色铁青,纷纷请战。
“行了,咱们剩多少人你们不清楚?他们巴不得我们追出去好一网打尽。”袁铎目光阴沉,得想个办法救回小弟,父亲战死,他决不能让弟弟在自己手中出事!
此次对峙,让禁军众将士们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有袁祚在手,袁铎也不会再行恶意屠杀之举,禁军连日的憋屈情状一举破之,周琮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将军神勇,竟真的将那大猩猩生擒了来!”走在李清意马后的一个小兵憋不住偷偷跟旁边的人说道。
“将军!我周琮真是服了,难怪你年纪轻轻已是将军,真是后生可畏啊!”昨天夜里,李清意将几人招至帐中,简要说了今日计划,他们当下都吃了一惊,活捉袁祚?他们见识过此人逆天神力,单凭李将军这略显单薄的身子,拿什么跟他拼?当时将军说什么来着?哦对了,他只是淡定的撇了他们一眼,说道:你们都是破阵营神箭军精锐,只要看准时机,瞄准我的位置扔出绳钩即可。
现在想来,还真是没有什么难度。参与抓捕的几人揉了揉被袁祚摔疼的手臂心中振奋,看向新将军的目光也是敬重中带着崇拜。
“周兄,袁祚交给你了,以此物刺百会穴,他六个时辰内力气全无,将军千万不要手软,务必让小袁将军听到才好。”李清意将对付傅九霄的白瓷瓶扔给周琮,随手指了指营地靠出口的一处空地,“就绑在那儿吧。”
“将军,此处是不是太靠前了?一旦袁铎派人来救……”周琮看向李清意,难道将军还有后计?
“嗯,他何时来救,我们就何时攻城”李清意冷笑着说道。
带兵回营后,李清意将破阵营斥候军首领和周琮及几个副将招至帐中,待人到齐了,几人站在地形图周围,李清意抬手一指,落在容山关于山壁交接处说道:“袁祚不单单是袁铎的兄弟,更是他的左膀右臂,他绝不会放弃救援,如要出城营救且为掩人耳目必是夜间从此处翻墙出城。”
几人目光如炬从地形图上仔细看过,城门厚重,要二十人合力才能打开,吊门虽轻,但齿轮声音太响,不适合隐秘行动,思来想去,果然是交接处有城墙和山壁同时借力,又是暗处,最为合适。几人互相交换眼神,点头以示同意。
“今日我观其城楼守卫,共十三人,我需要斥候军十三人跟我上城楼替换叛军,待他们救人回来,看我射箭为号,里应外合入城平叛!”
副将有些转不过弯,出言问道:“将军,如何替换叛军?”
斥候首领也是同问,看着李清意等他解惑。
“跟着我就行”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显然对于这个计划的可行性有所怀疑。
“我不确定袁铎能等多久才派人救援,这几日,所有人员戒备,如有懈怠,军法处置!”李清意强势命令,众人虽有思虑,也都表示唯命是从,当天夜里,李清意带着身后的十三斥候自营房顺山壁摸到交接处,又继续顺城墙根溜到城门门垛,等了大半个夜,也不见有人出城,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袁祚白天日日惨叫,袁铎自知这是敌方圈套,不肯轻易上当,等了三天又想,此举可能就是为了凌辱袁祚,以报前些天之仇,等到第四天夜里,就在那十三斥候觉得今天又是无功而返的时候,一条绳子“啪”的一声拍在城墙上,李清意眼睛一亮,来了!
十几个身穿夜行衣的人迅速从绳钩上依次跃下,又悄悄的顺着李清意等人来时的路线向营地摸去。李清意等到他们走远,来到绳钩下方,轻声说了一句:“等我的命令”,说罢提气蹭蹭蹭几下轻点在城墙和山壁上,绳钩连碰都没碰一下,就窜上了城墙,城楼上的人见有黑衣人上来还以为是自己人回返,近处的两个没有动,只是刚要询问是不是事情有变就被她近身点了几处穴道,身体僵硬说不出话来,眼睁睁的看着这个黑衣人像影子一样游走于城墙之上,而所有人都没有发现异样,就这样诡异的被同一个人点了穴道,冷汗顺着后背淌了下来。
“上面什么情况?”斥候军几人心急如焚,将军独自上去了,怎么还不动手,再等下去救人的队伍回来,惊动城中大部队,他们几人插翅难飞!
“上”李清意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他们耳中,几人略一犹豫,咬牙顺着绳钩爬了上去,到了上面才发觉事情诡异。
“他们?”所有守卫看见他们上来都立在原地,如同假人一般,只有眼睛疯狂转动,可见内心急迫不得章法。
“点了穴道,将所有人衣物扒下换上,速度快点,一会救人的队伍回来不要被发现端倪。”李清意快速的协助他们扒下面前士兵的服饰,斥候们此时好像突然懂了将军的计划,眼睛一亮,飞快的加入扒衣服的阵营。“好了,都穿戴齐整,站在城墙上去”
众人立刻动作,斥候中有一人细心的将十三个面如死灰的原守城将士一个个拎到城墙的另一边,扔下山涧,十三个人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就被替换成了禁军的人,又不多时,前去救援的人自黑暗处跑来,在城下喊道:“兄弟,搭把手!”就见斥候中的几个人非常自觉的主动拉起绳钩,将浑身绵软无力的袁祚运了上来,而后负责救援的几人先后跃上城墙,对几人道了谢就急忙回将军府中报信了。
李清意自暗中出现,盯着他们的背影狞笑着拿起城楼上配备的弓箭,将随身的诡刺堂的信号弹绑在箭上,运足内力拉满弓弦,一箭穿云而出,箭势尚未尽时,信号弹顺着箭矢方向直射禁军营房,黑暗中如流星般正落在营区入口。
那几人来救人时,因袁祚全身无力,他们不得不放弃偷袭营区的计划,只将人带走,他们没有注意的是,他们刚走入黑暗,整个营区就窸窸窣窣的动了起来,为了防止大军行进有脚步声节外生枝,周琮甚至谨慎的命令士兵将脚下和马蹄都缠了布!
此时信号已到,周琮大喜,居然真的成功了!“听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弄出声响,直奔容山关!”
等待的时间实在漫长,眼看夜幕已渐渐淡去,还不见大军到来,一人实在等的心急,低声嘟囔了一句:“他们到底接没接到信号啊,再不来天就亮了!”
李清意席地而坐,正在闭目养神,她清楚自己灌注内力的箭矢能飞多远,加上信号弹的冲力完全够了,要是特制的铁箭,连信号弹都不用绑。
“大军到了!”众人瞬间挺直身躯,极目远眺,地平线尽头,渐渐出现了周琮和几个副将、轻骑的身影,然后就是浩浩大军。
“站好了,我去卸下门栓。”李清意远远看去,见众军都包着脚,连马匹也没放过,不觉对周琮有几分满意。容山关是战略要地,城门厚重异常,凭十几人的力道仅能缓缓挪动,现在大军已到,李清意拿下门栓,众人上前,挡住他们月余的容山关城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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