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拍门声传来,睡梦中的宫胜一阵心烦,这谁呀?大清早的!
其实已经是日上三竿,绝对说不上早了。只是宫胜昨夜饮酒通宵,所以难免贪睡。宫胜把拍门声当做耳旁风,继续埋头大睡,然而拍门声如是再三,竟然大有锲而不舍的劲头。宫胜只好眯着一双睡眼,忍着头疼爬起来穿了衣服去开门。
宫胜打开门一看,他笑了,“奋威呀。”
“应龙你这懒觉睡的,昨晚上没少整呀!”夏侯雄一笑就迈步进了宫胜的小院子。
宫胜合上门,在后面跟进房里,“奋威你这是提前回来销假?”宫胜问道。差不多两个月前夏侯雄在军中请了探亲假返乡回关中老家,按例这是三个月的假。
夏侯雄说:“哎,想不到我走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不管怎么说军中还留着我,没把我解雇我就知足了。你的事情我听说了。”
宫胜耸耸肩做个无奈状:“没关系,没听过无官一身轻嘛,勾心斗角我也是真玩不来。”
夏侯雄说:“所以我给你带来一个消息。”
宫胜问:“什么消息?”
夏侯雄加重了语气:“五日后,城北宣武场,朝廷要点选民间能战勇士,比武取士。”看到宫胜脸上露出惊讶,夏侯烈继续说“相国司马伦要组建相国府卫,编制据说有五千人的兵额。”
宫胜皱眉,他沉吟了一下说:“奋威你是知道的。当初在平定齐万年的时候,我们随周将军死战,我们是弃子。后来孟将军率领我们作战,是我先登击破齐万年大军,然而功劳是被那些有关系、出身好的人分了。如果不是孟将军为我力争,我只能拿些赏钱而已。像不像沿街乞讨的叫花子?赵王兵变是我生擒贾南风,封我做弼马温去养马,现在弼马温也丢了。”
宫胜笑了一下,他问夏侯雄:“你觉得我该去?”
夏侯雄默然,一阵沉默后他说:“总该试一试。毕竟是你在八百里秦川破阵先登,是你在紫禁城生擒贾南风。你甘心吗?”
又是一阵沉默,良久之后宫胜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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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城北宣武场上人声鼎沸,有若闹市,等不及参赛的人和等不及观战的人都急不及待的等着赵王司马伦的这一场比武取士的盛事。
宣武场倚山临水,是国朝禁军大校的场地,南面是皇城北大门大夏门,北面是鬼都北邙山。大夏门高逾五丈,阔逾十五丈,城上又起宣武观三层可以俯视宣武场,其巍峨雄壮足以对峙远处的北山。谷水在大夏门下缓缓流过,水波不疾不徐,安然的穿行在洛阳城墙下,为这座天下的中心提供了北侧的一道浅浅的屏障。
这一次相国府比武选士,宫胜、太史誉、刘曜三人一同参选,同来的还有公孙策、夏侯雄。宫胜有心重返禁军,刘曜也有此心,而太史誉则不然。
宫胜远眺了一眼连绵如嶂的北山和一同来应试的太史誉说:“北山尽是贵人的墓地,要不哪天我们也去买一把洛阳铲学学曹孟德的摸金校尉?”
太史誉笑道:“还是积点阴德吧,小心半夜有人敲门。”
宫胜岔过话题问太史誉:“义元你真打算比试取胜之后放弃从戎的机会?”
对于宫胜的问题太史誉随意笑笑说:“不是说好了隔岸观火吗?我真的只是手痒,非要会一会这天下豪杰而已。”说着他手一指人头攒动处“你看,开始了。”
远处一声磬响,宣武场上的比武取士正式开始了。
这一次比武取士分为四科,分别是步战、马战、步射、骑射。可以四项同时参与,并不加以限制。宫胜四项都报了名,而太史誉则只是报了步射和骑射两项。
最先开始选拔的是步射,初选过程比较简单,参选的人以十人一组,每人一张弓,射五十步外的木桩靶,以十箭为限计算成绩。
太史誉当先轮到,他甩了一个潇洒的背影给同来的几位。射场上只见太史义元弯弓搭箭,一箭接着一箭、毫不停歇,片刻之后十箭尽数射完,十射全中、无一脱靶,当即以本组魁首进入了下一轮候赛。
不久轮到宫胜上场,宫胜在武官处取了弓箭用手一掂量,他低笑一声“一石”,步射初试用的弓只有一石而已。
宫胜提着弓箭在场上站定,他听身旁一同参试的人在说“我练习箭术有十年了,今天和大家切磋一下”,另一人说“彼此彼此,我从小就跟着长辈打猎,也是一把老手了”,不过在宫胜看来那二位仁兄的动作十分生涩,也不知是不是刚刚第一次摸弓箭。
宫胜弯弓拉满了弦,他瞄准了五十步外的稻草木人桩,然后松弦,只听“嗖”的一声,箭去如电,直中五十步外的木人桩。再看同一组参试的人纷纷脱靶,宫胜心里暗笑。十箭一过,宫胜十射全中,自然晋级到下一轮比试。
步射第一轮完成后,宫胜又去看了骑射、步战、马战。骑射是立一个木桩,距离木桩五十步画一个半圆,参试的人带箭十支跑马绕着半圆的圈子射中心的木桩。步战和骑战倒是简单,八人一组轮战,其中两人相搏,胜进负退,每组取优胜者两人。其中步战设立八处擂台,兵器是木质的剑和盾,宫胜排在丙字三局。骑战场地设有两处,上场的人可以领一匹马和一杆去了刃的马槊,宫胜排在甲字六局。
一路观战,宫胜看到骑射一门大多是初学的门外汉,好些人没骑过马,当真是滥竽充数而已。骑战一门也粗糙的很,好些人马术不精,说是骑战还不如说是骑马打架。看来看去就只有步战算是有模有样。
过了一阵,第一轮步战轮到宫胜上场。宫胜在武官那里未动木盾,只取了木剑随意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就走到场上站定。只看的一旁的人群一阵议论,“这小子真楞”“一会儿他就后悔了”“看着本领不小”,四周观众对于宫胜的托大褒贬不一,宫胜也只是当做耳旁风罢了。
区区一个比武初试,我还没到需要一面盾的地步。宫胜心里大是不以为然。
对面参试的武人也提了木质的盾剑上场。来人二十六七年纪,眉目刚毅,鼻梁挺直,双眼目光深沉。他穿了一件格子绿的无袖褂子,露出肌肉结实的双臂,裤子只是略过膝而已,脚上一双草鞋,这一水的短打衣裤显然出身算不上富裕。
武官大声念道:“上谷皮初对建业宫胜,开始!”
宫胜提剑前行,那叫做皮初的青年也提着盾剑前行,随着两人彼此靠近,皮初的步伐渐渐减缓,每一步都愈发凝重。宫胜则步履从容,丝毫没有接敌的半点紧迫。
“这么淡定?”“这是艺高人胆大?”“这步伐也太随意了。”观战的人群里发出一阵阵议论声。
怎么会这样放松?他是找死吗?还是说他有战胜我的把握?皮初的脚步越发凝重的发虚,他心里不住的琢磨着宫胜的从容是真是假,他用力握紧了盾和剑,然而从容走来的宫胜仍给了他难以言喻的压力。
一步,又一步,两人间更近了。
皮初觉得宫胜逼近的每一步都给了他莫大压力,宫胜的每一步都很快,毫不停顿,虽然无声但其中压力却胜如喧天战鼓。
“呀!”皮初蓦然大喝一声一剑劈向宫胜,他无法再承受宫胜不断逼近。“砰!”一声,两剑相交,剑刃的交错让皮初找回了以往和人打斗的感觉,他毫不犹豫的继续挥剑进击。
皮初没学过什么高深的剑术,但上谷本是边陲,杀伐技击从来都在民间流传,皮初幼年就好游侠,早就学了一身剑术技击的本事。
比武场上只见皮初呼喝着挥舞木剑,形状极是剽悍,而宫胜则从容应对,挥剑格挡斩击,时不时的以灵活的步伐规避皮初凶悍的攻势。
“打!狠狠的打!”“好样的!砍他!”“我就说不拿盾是蠢嘛。”各种叫喝声在擂台四周吆喝着,皮初完全没有在听,宫胜则听的嘴角一咧,“真以为我打不赢?”宫胜心里暗自一笑,他一剑格下皮初的木剑,然后一声低喝“去!”,一脚踢在皮初的盾上。
“呀!”皮初只觉得盾上力道大的惊人,他连退四步才勉强止住脚步。站稳了的皮初心中一阵焦虑,一连串的攻击没有奈何对手一丝一毫,他当然明白对手的厉害了。
这人太厉害,总不能第一轮就输,拼了!心中急转着念头,皮初一声大喝提着盾冲向了宫胜,他要仗着比宫胜多一张盾牌来取胜。
皮初举着盾牌蛮横的撞向宫胜,宫胜侧身退避,两人迅速变换了交战方式。皮初时不时的冲击劈砍,而宫胜则步伐灵活多变,或退或闪,多次化解皮初的攻势。
“胆小鬼你别躲呀!”“喂,上呀!”“撞他!撞他!”观众的叫喊声此起彼伏的喧嚣着。只见皮初一手盾一手剑状如疯虎的猛攻,宫胜被逼的节节退守。
场下太史誉和好友戴渊一同观战,戴渊字若思,是广陵郡人,为人风仪闲爽,不拘操行,被名士陆机举荐为孝廉来到京师。
戴渊一身天蓝流水纹丝缎宽袖锦袍,目光明锐,他看着局面与太史誉说:“这位宫老弟放弃拿盾牌是不是有些大意了?”
太史誉笑道:“放心,他稳赢。”
“接招吧!”皮初怒吼着杀向宫胜,他一剑劈去被宫胜格挡之后立刻挥盾猛击。眼见来不及收剑的宫胜倒转了剑柄猛砸在木盾上,一声响大响在盾面和剑柄剑爆发。
皮初的奋力一击劲力极强,宫胜握着剑的手被震的高高扬起。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剑脱手了。
“中!”皮初大喝,他一剑刺向手无寸铁的宫胜。他当然看到了宫胜脱手的剑,他还看到宫胜在他面前转身而退,他在心里狠狠的说“我赢了!”
皮初却不知道,当宫胜右手握着的木剑在他头顶上方脱手垂直的落下去的时候,宫胜的左手早就背在身后等着了。剑刃擦着手滑落,当剑柄滑落在掌心,宫胜的手瞬间握住了剑柄。
宫胜转身做出逃离的姿态,而与身形旋转同时的还有左手中顺势刺出的剑。盲刺——宫胜完全凭着预判皮初的身形移动向着身后刺出了这一剑。
“中!”宫胜也在心里默念。
场面一静,一瞬间宫胜已经转过身来,他的剑顶在皮初的胃脘处,皮初的剑指向宫胜的左臂,还差着数寸。
“背车刀!精彩!”观战的戴渊不住鼓起掌来。
太史誉也是赞叹:“背车刀会使的人不少,但是使的这么好的非应龙莫属。”
戴渊不住点头:“不错,因地制宜,故意不避开对手的正面冲击,让自己迫不得已变招用剑柄去敲盾,再借着对手的盾把自己的剑打脱手,然后那个转身怎么看都像是要逃,让对手下意识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而失去防备,这才使出背车刀来,一击决胜。真是妙哉,妙哉呀。”
“建业宫胜胜!”武官大声宣布了这一战的胜负,人群发出一阵阵喝彩和嘘声,胜的固然精彩,其实败的也并不丢人。
汗水挂在皮初的额角,他弃了木剑,输了就是输了,不甘心也没意义,还有步射、骑射、骑战可以努力,还是有机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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