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都喜欢跟他玩,喜欢给他讲今天的趣事,喜欢把摘来的野花插在他的长发上,喜欢陪他唱和跳,还喜欢叫他“梦姐姐”,即使他是一位少年。
“梦姐姐,你看你头发上面全是漂亮的花了呢。”小女孩抱着坐在地上的少年开心地说着,少年身着蓝色衣裙,没有任何违和,反倒是他纤薄的身子连这衣裙都有些撑不起,漂亮的黑发泼洒在他的背上,上面还插满了各式的野花,这也正是这些围着他的孩子们的杰作,少年的眼睛是带着一丝悲伤的,但他依旧微笑着,这使得他无时无刻都在苦笑一般,仿佛有什么苦闷的东西让他无法放开自己的笑容。
他其实并不愿意跟这些孩子接触,不是因为讨厌,反而他很喜欢这些可爱淘气的人,就像当年无忧无虑的自己,可是他不能,村子里的人已经警告他不止一次了,骂他这个该死的狐狸想拐走他们的孩子去花地里吃掉,骂他的母亲肮脏的身体以及他父亲罪恶的过去,是的,他不能跟孩子们玩,可孩子们总是不听父母的劝告和少年的婉拒,把少年拉到着村外美丽的花田里面玩耍。
“是吗?真好呢。”少年摸着自己长发上的花儿,心里不是滋味,该让孩子们回去了,不然村里人发现了,自己不仅会挨打挨骂,还会让孩子们被惩罚,他已经习惯了被辱骂殴打,但是孩子们可受不起这个罪,更何况对于这些调皮的精灵来说,被关在家里不准出去,比让他们吃难吃的药还痛苦,所以他必须让他们回去了。
“不要,梦姐姐我们回家好无聊的。”
“对啊对啊,我爸妈又不会唱歌又不会讲故事,只知道让我淘米烧饭,可无聊了。”
少年遣不散他们,也只能让他们继续鼓捣自己的头发,他望向天空,天色也不早了,黄昏的日落让这片花田显得更加悲伤,是的,对于少年来说是悲伤的,可孩子们的笑声却是那样的美好,他呢?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大声笑过了?是父亲永眠之后,还是母亲病倒之后?
突然,孩子们没了笑声,少年也被这动静给打破了思考,孩子们都害怕的躲在他脆弱的身后,往村口方向望去,少年也顺着看去,一群人,对,一群人正愤怒地往他这里大步走过来,领头的壮汉手里还提着一根木棒,少年没记错的话,那个棒子,打了他不下十次,就是那根棒子,他的手不自主地开始颤抖,他不想被打了,那太痛了,即使习以为常,可那些人下手却是越来越狠。
他不要被打,他想站起来往外跑,可孩子们的手正抓着他的衣裙,不能跑,至少孩子们还在自己后面。
“你怎么还敢拐我们家孩子出来?
“没有……我……”
少年话还没说完,便被愤怒的村民们一把推倒再花田里,溅起的泥水把他身上的衣裙给弄花了,让本就有些旧的裙子更加难以入目。
“没有?那我们孩子怎么在这?他们是自己跑出来的嘛?”
围在少年旁边的村民们的质问声盖过了那些在大人身后不断拉扯着的孩子们,他们祈求自己的父母放过梦姐姐,可愤怒的村民们哪会听得进去,他们只是挥动着手中的棍棒,不断地殴打着躺在花田里的少年,直到那少年连最后的吭声都不再发出,他们才停止了施暴。
“死了吗?”“怎么可能,今个也不早了,都散了吧?”
“同意。”“走走走,不管这妖人了,晦气。”
……
村民们拉着自己家孩子的手,回头再恶狠狠地看了少年一眼,有的还吐了些口水,这才愤愤地离开。
等到他们那脚步走远之后,把头埋在花田泥土里的少年才慢慢撑起身子来。
最后的力气只能支撑他跪起来,少年认真地抹去自己脸上的泥土,呆呆地看着离开的村民的背影,苦笑了一声,然后慢慢把头埋下,向村口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嘴里说道:
“谢谢你们……放我一条生路。”
泪,从少年那被泥土弄花的脸庞上滑下,悄悄地滴在身旁的小水洼里,也滴在那水洼里的一片残落的花瓣上。
少年的泪有多冷,只有花知道。
……
还好这次没把腿打断,前几次有被打折的经历,回家都是自己慢慢爬回去的,对,一下一下爬回去的。
少年拖着浑是伤口的身体,慢慢地向家的方向挪去,那个他和他母亲居住的家,其实也就是个不成房子模样的土胚,里面零散摆着一些破旧的家具,生病的母亲连一张像样的床都没有,如果不是母亲还住在那里,少年根本不想承认那个地方为家,顶多算座拱坟。
但母亲在哪,家不就在哪吗?
土胚房远离村子,如果不是村民的恶意和驱赶,他们也不会住在这里,四周连杂草都没有几根,肥沃的土地是属于村民的,他们这些被村民驱逐的所谓的恶魔自然不会拥有什么农田的,这种难忍的生活环境,少年觉得也是双亲相继病倒的原因之一,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太阳也彻底落下,在昏暗彻底吞掉自己背影之前,少年回到了这发着暗淡油灯的光的土胚门口,他还不急进去,有一项每次到家他都要做的事还没有完成。
“爸爸,我回来了。”忍着痛,少年在门口右边一座土堆面前跪下,没有墓碑,没有任何指示,像是自由的孤魂住在里面,少年的父亲就在里面,四年前住在了里面,默默注视着每次回家的少年。
他或许还是位温柔的父亲,可少年永远不会再感受到他那温暖的大手了,无法抑制住对他的思念,那个男人在他心中不仅仅是一位父亲,还是名潇洒的剑客,因为父亲有一把剑,一把断剑,虽然母亲从未提起过关于那把剑的任何故事,但完全不影响漂亮的男孩对那种逍遥自由的人的向往。
那把断剑也跟着父亲埋在了这堆泥土之下,而家中的情况也随父亲的离去从坏变为了更坏。
“爸爸,我回家去看看妈妈。”少年拍了拍灰,从地上慢慢起来,衣裙的泥土是擦不去的,那些被弄坏的针线裂口自己也修补不了,想着衣物的损耗,或许这种心痛还在被村民殴打的伤痛之上。
“妈妈,我回来了。”整理了下被村民扯乱的长发,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样狼狈,虽然母亲每次都知道自己遭受了什么。
妇人躺在硬邦邦的石床上,身上盖着一张破布,实在不能被称作被子,她的眼眸半眯,有些许疲惫,但看到少年回来,脸上也是露出了笑容,她美丽的脸庞留下了太多岁月的痕迹,明明没有多老,可这病情折磨得她的美丽显出了异样的姿态。
看着自己漂亮的儿子回家,她都会高兴,少年是像她多于像他父亲的,每想起这件事,都会回忆起以前她经常拿这事跟那男人打趣,多么有趣,她是想笑的。
可一想到那男人现在永远地离开了,她也就笑不出来了,只是哽咽着看着那门口的美少年,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看着他。
少年很是自然地走到了床边然后舒服地把头埋在妇人身边,他喜欢在母亲身边待着,这样会给他很多很多外面的人们给不了的温暖。
也不在意自己孩子还是脏兮兮的样子,妇人疼爱的看着少年在她身边依偎着,像只受伤的狐狸在寻找温暖的窝。
“怎么又惹了一身伤啊……”
“不是的妈妈,我……我出去捣蛋被别人教训了一下而已……”
少年本该向母亲哭诉那些村民们的暴行,可想到自己病重的母亲已经不能再承受更多的伤害了,秉着不想让母亲担心自己的原则,少年便撒了一个很低劣的谎。
低劣到妇人只听到他的第一个字,就知道自己孩子在隐瞒什么了,她叹了口气说道:
“我其实都知道,孩子,你大可不必再去那边受苦了,他们是不会听进去你的话的。”
少年沉默地低着头,没有说什么,只是搓着自己那沾满泥水的裙角,孩子们的盛情邀请他无法拒绝,即便是知道被发现后会是怎样的毒打,但他还是任由孩子们拉出去到花田里玩了。
“……没什么的,我和他们的孩子玩的很开心,被怎么打只要不死就够了……更何况本来就是我做错了嘛,没跟他们说就把他们的孩子引到花田里去……”
以不死为最大满足的少年正露出笑容,妇人看着这美丽的笑容,愈发心疼。我的孩子啊,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一个麻木且自卑的孩子啊……
倘若你父亲没有执意走上那条道路,现在的你又是会是一副怎么模样呢?那该是一朵随意绽放的美丽的花吧,也定不会像此刻的你一样,被不公和欺压的灰泥沾染你的天真和美丽。
“咳咳。”
想着想着,妇人又是咳了两声,把少年急坏了连忙把自己母亲给放躺下睡好,让她不要再说话了,那咳出来的丝丝血迹也被少年认真擦掉,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继续留在妇人的身上。
看着自己的孩子又靠在了自己身上,妇人叹了口气,想着自己究竟还能陪伴他多久,怎么算可能也就一年不到的时间了,到时候,自己的孩子又该何去何从呢?
“腿受伤了吗?”
看着少年的左腿没有跪在地上,只是右腿抵在床边,妇人感觉到了那伤处的疼,虽然不是她身上的,但是依旧能感到疼痛,那种疼在她的心上。
点头表示肯定,少年没有过多地说什么,只是贪婪地感受着母亲的温度,妇人看着这已经快十七岁的大男孩还如同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孩一样依偎在自己身旁,心里更是一阵悲凉。
倘若自己走了,那他定会是同自己一道毁灭的,这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
“要不明天等叶叔路过,叫他帮你看看?”
“叶叔叔很忙的……不必要去打扰人家了。”
少年红了红脸,对于向那位叶叔求助的这件事表现出了不好意思的样子。
“有什么好害羞的,人家可喜欢你了,等到他路过的时候就叫他进来吧,我帮你说好不好?”
少年点了点头,又看到外面的黄昏越来越暗了,表示准备去隔壁厨房帮母亲做点什么,就在他刚起身的时候,他好像想起来什么:
“妈妈,你今天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
“什,什么事情呢?”
“我的名字……你还没有叫。”
妇人愣了一下然后释然,脸上染上了慈爱的笑意,她说道:
“春儿。”
少年的眼里淌着泪水,打了几转才掉下来一滴,滴在了妇人身上的薄薄毯子上,妇人能感受到这滴眼泪的温度,像是初春的暖阳照在身子上一样温暖舒服。
少年的脸也彻底舒展开,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此刻的他便是一朵彻底绽开的花,那样的美丽,那样的惹人疼爱,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
“嗯,妈妈我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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