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弟弟啊,我为了赶回来那是日夜兼程,不知道累坏了多少匹马,把小家子气的林二蛋给气的啊!哈哈哈…”花韵一身红裙,与那府军的铠甲颜色如出一辙,端的是俏丽无比。
只是花韵她现在一条腿踩在凳子上,双手叉腰与洛不易讲个不停,这架势,确实有些不怎么淑女,至少在段老看来不够,当然段老也不敢直截了当的对花韵如此说话,要知道这可是天将殿的大小姐来着,是少殿主的亲姐姐,而他作为少殿主的亲侍,自然不会嘀咕什么。
没见自家主子正端着一碗看起来诱人无比的炸酱面吃的正香吗?段老不敢多说一句话,暗叹这天膳坊果真是名不虚传,厨艺那是顶呱呱的好,像他面前的鳜鱼和那什么百珍鸡,的确人间绝味,怪不得能在落神峰上,怪不得能在天将殿中。
“姐,坐下吃面。”洛不易将面吸溜到嘴里,三下两下吞咽进肚子之后劝慰着这个兴奋无比的姐姐,虽然不知道她兴奋个什么劲儿就是了。
好在花韵虽然不靠谱儿,对洛不易却基本上是言听计从,不然也不会洛不易说想吃她亲手做的炸酱面,就真的亲自到天膳坊和面作剂子,炒肉丁作酱,忙活好一阵后做了两碗面,一碗给洛不易,一碗给自己,姐弟俩一起吃,那才叫姐弟情深,其乐融融。
至于她弟弟身边的亲侍,她倒也待其不薄,天膳坊的那些三珍五味她全部给了那老头儿,别的不说,见他吃的也开心就是了。
花韵坐下来,看着吃的满嘴酱汁的洛不易,用手中拿着的香帕给他拭了拭嘴,那温润如水的架势与方才的姿态怕是有天壤之别。
“见过小凝儿了吗?”花韵虽然一直没在落神峰,可是对落神峰的风吹草动还是一清二楚,了如指掌,自然知道华凝也在落神峰上。
而她也是昨天刚到中州,夜里收到来自暗部的情报之后,她让老张头自行处理安排行程,她自己则踏着一朵莲花连夜赶往落神峰,不是心急,只是为了想要第一个见到洛不易,比华凝早那么一点。
至于这是出于什么心思,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洛不易憨笑了下,哪里还有在青州祖庙,冰州雪原杀伐果决,豪气盖天的样子,分明只是个十好几岁又极易害羞的青葱少年,臊红了脸说道:“凝儿为了治好脸上的伤疤一直在天医殿,我昨日回来的晚,今天花锋长老又过来的早,还没来得及去寻她…”
花韵半惊半喜道:“呀,这花锋老头儿也太不会来事儿了,竟然妨碍你们小两口相聚,没事,下次看我替你教训他!”喜上眉梢,为自己的小小心思得到满足雀跃不已。
洛不易自然不知道花韵的心思,只道花韵是真的在为他报不平,嘴上还附和了两句,说的花韵暗乐不已。
不过一碗面,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将其吃完,而花韵也正式说出了来此寻他的真正意图:“见过父亲母亲了吗?要不要去见一下?”她当然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没有见过父母亲,因为父母亲的牌位都还在花家宗祠之中,而宗祠的钥匙,在她手里。
洛不易顿时一阵沉默,他对上任殿主也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是敬重的,对郁郁而终的母亲是怜悯的,却单单没有多少为人儿女的亲情。
这不怪他,他自小时起就被两位师父在破庙中收养,教他读书,教他认字,教他做人,在他眼里,大师父犹如严父,那二师父就是慈母,他没有半点关于其他父母的概念,从前十七年到如今,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哪怕因缘巧合找到了自己的亲姐姐,他也没有多问及家人父母什么的,不是他冷血无情,他是真没有这个概念。
一个姐姐就够了。
可是如今姐姐花韵提到了父母双亲,那么他肯定难以推辞了。
想了想,洛不易终究应了声:“好!”
花家宗祠位于天将殿最中心处,比天将殿平日众将议事的大殿还要宏伟,不是天将殿铺张浪费,实在是历代天将殿殿主的骨灰遗物都在其中,无数代累积之后便有了如此规模。
“天将殿一日无殿主,宗祠一日不开门。”
花韵一边说着话,一边用手抚过因为十几年没被人照料而有些斑驳的大门,及生了铜锈的硕大门锁。从腰间荷包中掏出宗祠钥匙,打开了铜锁。
大殿从外边看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是普普通通石头大殿,推开大门后却发现内有乾坤,九根通天石柱就在整座大殿中以九宫之数排列,尚有云蛟盘踞,鳞爪峥嵘,杀气腾腾,望之活灵活现,如真的一般。
不说气势什么的,这九龙之数在上古时是皇家的特权,皇家之外的人敢用那可是要被砍掉脑袋的,连九族都会被诛杀。放在那时的确尊贵无比的九龙柱,但此时也不过沦落为花家宗祠的柱梁而已。
见洛不易望着九龙柱出身,花韵负手说道:“这九条蛟龙是花家第一代先祖之友,其生前随先祖征战妖魔为人族立下汗马功劳,死后化为护法石兽镇守宗祠。”
洛不易惊叹,他知道这方天地神兽几乎隐匿不出,能有九条蛟龙为友真的是绝无仅有之事,那也就是在以前,如果放到现在几乎可以横扫天下了。
然而这等强横之人与蛟龙都在与妖魔对抗中陨落了身形,可想而知当时战况之惨烈。
“花家第一代先祖有三个儿子,我们便是其长子的后代,而其他两支已于无数年中惨死于妖魔手下。你看这些其实大多是空的,能够收回尸身的少之又少,衣甲能残留两件已是万幸。”
花韵招呼了下洛不易,给洛不易指了指那高耸入殿顶的一排排祖宗牌位,其后的金塔少之又少,大部分是空空如也,也有一些用木盒装着其主生前的衣物,如此,便算作衣冠冢了。
洛不易看的仔细,心中不由对天将殿更为钦佩,难怪花家一直以来统领天将殿而无人不服,原来是其殿主每每身先士卒,这样一来云者自然影从。
“他们…在哪里?”洛不易声如蚊呐,要不是花韵一直留意着他,怕是根本不会听到这句话。
花韵一喜,洛不易能够主动提到父母亲,知道他已经在慢慢接受自己的身世,这对天将殿,对她,对花家,无疑是个好消息。毕竟她这个弟弟自刚出生起就在外漂泊了十几年,虽然被她循着那个天字第一号的老瞎子给的批言寻了回来,但那种格格不入的状态不是在天将殿住几天就能消弭无踪的。
“好弟弟快跟我来!”花韵亲手牵着洛不易走到倒数第二层牌位的角落,一对颜色稍微鲜亮一点的排位之前,说道:“这便是了。”
洛不易将视线投过去,上面黑底金漆的两行字写的清楚,花家第九十六代家主,天将殿第九十六任殿主,花绝之灵位,上小下大,极易辨认。
这便是他的父亲,那个修为高绝,以一杆长枪就能匹敌魔帝,被誉为天将殿有史以来最惊才艳艳,最有希望于三十岁前突破天级修为之人,现今只剩下一块木牌?
花韵用手轻轻拭去花绝牌位上沾染的灰尘,说道:“父亲被魔帝偷袭而亡,身体更是被打成齑粉,唯有断枪残甲犹在。”
“而母亲的牌位本来不应存放此处,只因当初出事之后你被人掳走,母亲郁郁而终,我心急于寻你,只好暂时于此安放母亲的金塔!”
擦完花绝的牌位,花韵的手指指尖同样拂过他们母亲的金塔,眼神流露出悲伤。当年天将殿险些分崩离析,她强忍悲痛下山寻找失踪的弟弟,因为只有将她弟弟寻回来,天将殿才有做主之人,群龙才有首,百兽才有尊。
花绝牌位旁是一尊金塔,金塔之后是一无名牌位,是他们的母亲。这是天将殿的规矩,没有战功,没有资格于此立下牌位。
而花绝的夫人仅仅是位普通门第的大小姐,身无半点修为的她自然没办法上阵杀魔。
“母亲叫什么名字?”洛不易不知何时眼角留下了泪而不自知,手里摩挲着自小到大带在身上的古朴玉佩,上面篆刻的“洛”字被他积年累月盘得圆润有灵。
对此花韵自然不会拒绝,说道:“母亲姓孔,名孔笙,是中州的贯籍。”
“花绝…孔笙…”洛不易喃喃着。
“姐,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儿,可以吗?”
“诶!那我在门外等你!”
花韵从善如流,对洛不易更是有求必应,闻言走出宗祠将大门虚掩,而花韵则坐在宗祠前的台阶上皱着眉头。
她煞费苦心地将洛不易引到此处,是想让其能够真正融入到天将殿中来,真正认同花家,认同天将殿,否则的话,将洛不易寻回来与不寻回来又有何区别?
不仅如此,洛不易若是能够在宗祠中有所得,对他继承天将殿和传承花家大有好处。
月升日落,中午到了晚上,花家宗祠面前阴幽幽一片。
花韵托着腮,望着弦月怔怔出神,忽而听到身后宗祠大门轻响,回头一看,洛不易揣着袖子走了出来,看见静坐在台阶上的花韵,轻声问道:“姐,你说父亲跟母亲感情一定很好吧?父亲肯定如我般英俊潇洒,母亲肯定如你般漂亮温柔,姐你说是不是?”
跟温柔扯不上半点关系的花韵眼神一亮,却又有氤氲自眼眶升起,颤巍巍笑道:“那是必须的!”
夜空中,孤月悬天,将天将殿照的如白昼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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