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累。
戚蔺到不觉得受累,想到自己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指点杜凝云,顺便展示自己高超的武艺。
戚蔺还很期待。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期待上,便有侍童说有紧要公事。
戚蔺只好向杜凝云微微一笑,说了一句很快回来,便起身离去。
这院子里空空荡荡,戚蔺在时到还好。戚蔺一走,偌大的院子四处空空荡荡,寂静无声,到是空的可怕,静的吓人。
让杜凝云有些思念自己后院那几只红嘴鹦哥儿,实在闲的没趣还能让人拎过来,教鹦哥们学话。
而这里太安静了。
杜凝云想着,从床上下来,习惯性的想去找镜子看看。
却在这间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发现镜子的影子。杜凝云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居然连最基本的镜子都没有。
想去院里瞧瞧,但临踏出房门时,杜凝云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裳,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
她身上穿着的居然只有里衣。
摔!
只穿着里衣和没穿衣服有什么区别?
杜凝云只好折回去,但打开衣柜,里面尽是戚蔺的衣裳,随便一件衣裳她穿上都能拖地,而且未免太大。
杜凝云拿起一件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番,果断的放了下来。
好在杜凝云才放弃找衣服穿缩回床上,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
杜凝云赶忙朝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蕙儿蹦蹦跳跳的出现在门前,笑嘻嘻的说:“姑娘我来啦。”
却不想才进来,就见杜凝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十分认真的说:
“去给我拿衣裳,现在立刻马上!”
许久之后。
杜凝云换上蕙儿拿来的衣裳,很认真的说道:“我们去文星阁。”
“姑娘,你才醒,去什么文星阁。”
“快去。”杜凝云笑吟吟的说。
蕙儿无法。
只好给杜凝云脸上做了伪装,一起出了镇北侯府。
这也算是杜凝云头一次不坐马车的在街上走。
盛京城是繁华之地。
只是镇北侯府极大,足足占了大半条街去,旁边又是尚书令赵家和户部侍郎祝家的家宅,使得这条街倒是人烟稀少。
但出了这条街,便能见盛京城街市的繁华。
杜凝云可是第一次亲身来到其中,忍不住在一个个小摊位前看来看去,惹得一直紧跟着她的蕙儿赶忙拽住了她,悄声道:
“姑娘,我的银子都是弄墨收着的,如今身上只有一两银子。”
杜凝云挑挑眉,盛京城的东西贵的自然千金难买,但街上的小玩意儿能费多少?
五百钱都能拉一车去。
杜凝云想着,挑眉笑道:“你怕什么?回头给你十两。”
对逛街毫无兴趣,并且生怕戚蔺回去发现院子里没人,既而发怒的蕙儿弱弱的在心里说:
姑娘,你还记得文星阁吗?
很显然。
杜凝云忘得差不多了。
杜凝云见过的奇珍古玩极多,但街市上千奇百怪的各类小玩意儿却有太多是她没见过的。
还没走多久,蕙儿手里便多了一个布兜子,里面装了一兜子小玩意儿,其中还有一个长着狰狞鬼面的武将瓷人,瞧着怪吓人的。
杜凝云莫名的觉得像极了戚蔺,也顺手挑了回去。
等走到文星阁,抱着一大堆小玩意儿的蕙儿深深的在后悔带杜凝云出来的选择。
而杜凝云却轻巧的很,文星阁前亮了腰牌,人便轻轻松松的走了进去。
而今日来的也巧。
这一版的文星报要定出最后一版,大儒贾化亲自前来,和另外几位敲定上报的诗文。
杜凝云进来时他们还争执的不可开交,一个说:“这首有大气魄,即是第一版的文星报,自当刊登这一首,方显不凡!”
另一个则说:“但论起端方雅致,用词巧妙,自该是这一首!你说的那首气势虽足,却太过狂放,用词也有不雅之处。”
“是,你说的那首的确一字一句都严谨自持的紧,却未免太平,虽细细品味能解其中奥妙。但这是第一期,你这首日后再推也不迟!听我的,第一期便用这一首。”
杜凝云见他们吵的吐沫星子满天飞,就连年岁已高的贾化都气势汹汹的吵。果断将迈进来一步的脚又收了回去,寻了书童,得知文岳先生等人挪到了后边的厢房写稿。
便又领着蕙儿去了后边。
这才发现文岳先生四个人挤到了一间屋子里,一人守着一个大桌子头也不抬的写着。
杜凝云见他们写的专注,又见外面搭的有凉棚,便寻了个地方坐下,命蕙儿把各类的小玩意儿放下,自己随便拿了一个摆弄。
蕙儿有些耐不住,便问道:“姑娘,你来这里就是为了乘凉?”
杜凝云嘴角微抽。
摆了冰盆的屋子不比这里凉爽百倍。
“我有些想法,有些多,若是让你们来传只怕他们有疑问还有来来回回的问我,倒不如我当面说清楚些。”
蕙儿只好乖巧的点点头,不再问。但看着眼前拿着竹编小麻雀玩的正欢的杜凝云。
蕙儿又觉得杜凝云不像有什么大想法的样子,倒像是专程来玩的。
但说又不敢说。
蕙儿只好半坐在杜凝云的另一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屋内写的正欢的文岳先生四人。
许是蕙儿的眼神太过灼热,文岳先生写着写着,忍不住抬头一看,看见蕙儿正盯着他。到让文岳先生心里嘀咕:
文星阁什么时候添了丫鬟来。
而蕙儿见文岳先生抬头,赶忙向文岳先生招手示意他过来。
文岳先生没什么架子,见状便笑着出来,向蕙儿问道:
“小姑娘,你找我?”
蕙儿便淡定的看向杜凝云,有些无奈的说:“姑娘,别玩了,正主来了。”
杜凝云闻言赶忙看向文岳先生,笑道:
“文岳先生,虽然以前也见过,但这次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吧。”
杜凝云说着,向文岳先生轻轻点了点头,自有蕙儿殷勤的给文岳先生搬来椅子让他坐下。
文岳先生反倒是不敢坐了。
虽然他不是忠意伯府的家奴,不必对杜凝云毕恭毕敬。
可他是一介草民,若能有个秀才功名,他都敢在杜凝云跟前端一端架子,可他没有,他只能拱手向杜凝云说:
“小姐尊贵,有什么事遣人来说即可,何必亲至。”
杜凝云笑吟吟的端坐在椅上,说:“我这次要交待的有些多。”
文岳先生便笑道:“姑娘尽管说,我这就去拿纸笔来,一一记下就是,绝不会有半点疏漏。”
说着,文岳先生便匆匆拿来一张纸,在外面凉棚下的桌子上铺开,只听杜凝云说:
“便从这投稿的文人说起吧。这些文稿既然列在了文星报上,我们便能在设了卖报点上加设一个投票的地方。新一期的报开售之后便开始投票,等第二期将开售的前五天把票收来统计,根据票数排个高下。”
文岳先生才写下设点投票等语,便忍不住说道:
“排在首位的固然高兴,可谁愿意排在末尾。”
杜凝云便笑道:“没有末尾。”
“既然排名,岂无首末。”
“同时择五人稿或六人稿刊登,其中三人列一二三,余者不列。只有首,何来末?”杜凝云一番话说的理直气壮,到让文岳先生陷入了沉思。
是了。
贾化先生的大儒之名招来的投稿数以百计。
从数百之中择出六位,再从这六人中择出前三。
剩下的三位虽然不列排名,可不列的不是一位而是三位,若是其中一位因此大发雷霆,而其余两位坦然接受。
也只会是这个大发雷霆的遭殃。
文岳先生想着,轻轻一叹,赶忙说:“小姐轻慢,容我先将此写下。”
说着,文岳先生就一阵奋笔疾书,写了一大堆。
杜凝云端着大家闺秀的娴雅端庄之态,静静的等文岳先生写完,才接着说:
“这个排名一月一排,便是月榜。除此之外,还有两榜。”
“还有榜?”文岳先生有些懵,都有排名了你还要加两榜,这到底要搞多少花样?
杜凝云便说:“只一个每期排名哪有什么看头。一年有四季,便要有一个季榜,若安有人能在一季之中两次登上月榜,且有一次是榜首,则能入一次季榜。”
文岳先生手一抖,这是让那些想扬名的狂生玩命的投稿上报吗?
而杜凝云又接着说:“季榜之上又有一年榜,一年有四季,若能在一年内三度入季榜,便能名列年榜。为显隆重些,不若专门立一大石碑,做文星年榜,专列年榜之人的姓名,先生觉得如何?”
文岳先生额头上已经冒汗了。
还要立碑。
“小姐,这是不是太隆重了些。”文岳先生有些忐忑。
杜凝云便笑吟吟的说道:“若是随随便便一个榜,半点表示也没有,岂不是太随便了。当然,这只是我的一些想法,你记得把今日所写抄录一份送到我府上去,让我父亲瞧瞧。”
“是。”文岳先生赶忙答应下来。
杜凝云便接着说:“我打算给文星报多做一些分类,今年便只做话本和投稿,一月一期。但你们要筹备着招人,明年我想将话本、诗文辞赋和寓言笑话等一一专列出来。”
“姑娘,爱看话本的虽然不一定爱看诗文等,但一一分列,未免耗费过多。而且到明年再分开做报,习惯每一样都看完的人只怕要骂街了。”
杜凝云便笑道:“有理,但不分开,那些只怕也有人要骂了。不过这件事你们慢慢看着做,待到明年,也可加出一张诗文辞赋的报。”
文岳先生也点点头。
心中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和诗文词赋相比,话本到显得不入流了。
不过也是,词没在文人间兴起时也是小技,如今能写一首好词,不也是人人称赞。
待话本从市井小民之间流入士大夫之族,并且在士族文人间兴起,焉知话本不是正途大道。
文岳先生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气来。
却又听杜凝云说:“此外我要加设工报、农报、小儿识字图等。”
文岳先生这是真愣住了。
工报?农报?小儿识字图?
“小姐说笑了,诸如工农能写些什么?难道要些一个匠人今日做了什么东西,写农人今天除了几根草?小儿识字图,小姐,能供的娃娃识字的人用不上,供不起娃娃的也不会买,谁肯要呢。”
杜凝云便笑道:“这是慢慢筹备的事,先生日后会知晓。正巧,我还有一首诗你记下。”
“小姐请说。”文岳先生面上一派的恭谨之色,心中却带着几分轻蔑:
一个女子,身在后宅所见天地不过方寸,平生不以书字为事,只留心针黹家计。能识几个字读几本书便已经难得,能做什么诗?
文岳先生想着,只见杜凝云凝神沉思起来,等了好一会儿,才听杜凝云开口道: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文岳先生听了前两句就猛然瞪大了双眼,心中暗道:这两句已见不凡。但开口便是天子,虽然说的是好话,是不是太狂了些。
但杜凝云接着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文岳先生直接默了。
觉得开篇两句太狂,是他大错特错了,这两句才是真狂。不过狂也狂的妙。
流传开来,别的人不说,文人们便要先把这两句奉为圭臬了。
文岳先生想着,见杜凝云只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嘴,便接着往下说。
文岳先生那里还敢跑神,赶忙拿起笔书写起来:
“少小须勤学,文章可立身;
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
自小多才学,平生志气高;
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
达而相天下,穷则善其身。
遗子满赢金,何如教一经;
…………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
一页纸写不尽,文岳先生来不及再拿一页,只得急急的写在桌上,等全篇写完。
文岳先生满头大汗,却忍不住仰天大笑起来。只是没笑几声,便流下了眼泪,仰天痛哭,哭的眉毛眼睛全挤到了一块,眼泪和鼻涕在脸上的褶子上混杂在一起,看起来惨不忍睹。
“先生,不至于。”杜凝云端着大家闺秀的端庄娴雅,温声劝说。
可文岳先生却哭的越发大声。惹得屋内还在著书的三人纷纷皱起了眉。
偏文岳先生大有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势,惹得脾气最大的揽月居士捉起砚台便砸在了文岳先生的脚下,呵斥道:
“要说就说,嚎什么嚎?我等专心著书,你不知么?”
若是以往,文岳先生尚和,必定会赔罪了事。
可今日听了杜凝云的诗,文岳先生指着桌上的纸说道:
“我嚎什么?你自己出来看看不就明白了。”说着,文岳先生就蹲在地上痛哭道:“想我堂堂七尺男儿,竟不如闺中裙钗,还是远不能及的那种。我多年苦心学文,却学了个什么?”
杜凝云在一旁见他哭成这样,也有些心虚。
这诗是好诗,却不是她做的。
而是她曾经在后世一位皇帝的桌案上看见,觉得写的不错,写这诗的人画像也不错,顺势记下来的诗。
总不能告诉文岳先生,这时是几百年后的一个才华横溢的文人所做。
太离谱了,若是这样说了,文岳先生八成会以为她是来消遣人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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