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午休中沉入梦境,梦见了他。
他认认真真端详着我脸上的淤青,皱起了眉头,“李小娅,你怎么变得这么丑?”
我在梦中因为难堪哭出了声。
“李小娅,你真的很傻......”好像有人在我耳畔轻轻叹息。
我从朦朦胧胧中醒来,发现散发着墨香气味的试卷上堆放着一束雪白的蔷薇。
窗外,一个修长高挺的身影翩然而过。
虽只是背影,却足够令我怦然心跳。他的衬衫雪白,肩膀挺阔,凸出的手臂肌肉在阳光的笼罩下散发出小麦色的光芒。
我喊出了声,“江南——”
那人听到我的呼喊,身子僵了一僵。但他不肯回头,很快消失在走廊上。
“刚才是不是江南来过了?”我揉着太阳穴,倦意去了一半儿。
班里人都在午睡,倒是有两个抱着篮球的男生气喘吁吁的进来。
他们一个擦汗,一个还在手上玩着球。
其中一个说,“我好像看到那个传说中的踢球的高手了。”
“听说他的脚法非常厉害,征服了所有人,别人想学都学不来。只要球场上有他,胜败就没悬念。”
他们这样说,我更加笃定刚才离开的就是江南。
一想到江南曾经来看过我昏睡的样子,我就忍不住脸红的耳朵发胀。我睡觉的时候喜欢流口水,同桌经常为了这个恶搞我。如果他看见我流口水,真的是要完蛋了!
我的心砰砰直跳。
我能见到江南最多的时候是在体育场上。
第二天恰好有一堂体育课。班主任不知怎么发了慈悲,没有让其他主科目的老师过来赶走体育老师,我们可以在训练场上愉快的玩耍。
夏末的风多了一丝丝酒的味道,惬意的让我想坠入梦的轻波。
我们的体育课有个惯例,先热身,后跑步,在我们跑到训练场另一边的时候我看到了江南。
他的出现让我猝不及防。
他好像正在和自己的小组进行足球训练,早早就隔着纱网凝视我,在我距离他最近的时候,他喊了一声。
“李小娅!”
我不由得停下脚步。
他的声音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
他从纱网那头绕过来,小跑着奔向我,手上拿着一瓶山楂气泡水。
“冰镇的,我给你用手捂了一会儿,现在喝刚刚好。”
我特别喜欢山楂气泡水,酸酸的,带一点点甜。
我接过气泡水仰头便喝,丝丝凉意沁入心田。
江南的眼睛单纯而透明,他看我的时候,专注又深情,和清澈的风一样温柔。
“慢点儿喝。”
“你要不要来一口?”我喝了半瓶下去,才注意到他额头的细汗,白色球服都湿透了。
“你喝够了?”
“嗯。”
“那给我。”他向我伸出手,嘴角含笑。他眉眼弯弯的时候很可爱,天真的少年模样。
“不给。我改主意了。”我忽然转身就跑。
我们两个追逐在操场上。
有人在不远处吹了一声口哨,有个皮肤被晒得黝黑发亮的男生坐在草地上拉长了声调说,“楚江南,亲爱的,我也要喝山楂气泡水——”
踢球的男生们爆发出一阵起哄似的呼啸。
起哄声引来的是更多人的瞩目。
这时,忽然感觉身后传来一阵寒意,气氛好像有些不对。
我回头,看到石阶上竟然坐着一群男生,正一眨不眨的看着我们。
那群男生年龄明显比我们大一些,高高大大,气势也成熟霸气,而且都是留着清一色的短寸头,短到恨不能剃成秃瓢的样子。
看到那清一色的短发,我愣了一秒,高考班的男生都跑到这里干嘛?
他们都坐在石阶上,看了我们好久的样子,气氛有些怪异。
下一秒,我感觉全身上下的神经都绷紧,好像是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只可怕的怪兽。沈云霄竟然坐在这些男生的中间!
他不是在省一中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我们市一中的操场上?
而且......我明明感觉到他那双漆黑沉默的眸子在冷眼旁观。但他甫一接触到我的视线却又露出淡漠之色,眼皮低垂下去,好似懒得看我一样。
难道他不应该说一声“李小娅,你看见我没?我也在这里”之类的话吗?
我吃惊极了,抓着江南的那只手也不由得垂了下去。
一种说不清是恐惧、慌乱还是别的什么意味悄悄爬上我的心头。
对,我是很欢喜和江南打打闹闹,无拘无束,但这货突然闪现在我们面前,我觉得一切都不好玩了。
沈云霄始终没有说话,也不肯正眼看我。他一手捞起剩了半瓶的可口可乐,一手抓起一盒塑封巧克力,粗暴的撕开外包装,狼吞虎咽,吃相非常凶残。
倒是他身后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用慵懒又拉长的声线幽幽道:“云霄,大事不妙啊,这算不算是大意失荆州?”
旁边两个男生会心一笑,侧头嘀咕了些什么。
沈云霄听得脸色微微一变。
他的唇抿得很紧,但嘴角又微微上弯,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他不看我,却微挑着眼打量着江南。
那种阴森的冷漠的笑意让我想到了看过的描写旧社会的电影:地主恶霸看到了情愫暗生的小姐与男仆,要将他们棒打鸳鸯活活拆散,一张脸笼罩在阴暗中可怖狰狞。
风把那些高中部男生的话点滴不漏的送过来,他们说话嚣张跋扈。
“收拾这兔崽子小菜一碟。下周送他们球队上西天。”
江南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挑衅,他的笑容始终纯真。
他背转过身去,拉住我的手真诚的邀请我,“小娅,你回到我们啦啦队吧。少了你,我都没力气踢球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在操场上有着轻旋的回声,像雨后的小夜曲温柔似水。
“真的吗?”他这样说,我开心得差点儿跳起来,掩饰不住的激动。
我本来有点小失落来着,被果冻妹她们围殴之后,他一次都没有问过我。
回到学校之后的每一天,我都渴望着他会忽然出现在我们教室门口。
我希望他会关切的问我,“李小娅你的脸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可是一次都没有。
不过也好,这样他就看不见我脸上有淤青时那副困窘狼狈的样子。我希望他关心我,却不希望他看到我的狼狈。
我把这种小心思藏得很隐秘,每天做广播体操趁着做转体动作时偷偷的远远的瞄上他一眼,就能让我开心一整天。
我觉着他现在出现的刚刚好。只是那货像是突然空降地球的天外来客,还带着一股勃勃杀气,打破了这种小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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