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象马良一样既抠门又吝啬,出身于帝王之家的赵九妹是个大方豪爽的人,把和宋钦宗联系的重任交给了李回后,赵九妹还又让人准备酒宴给蹲了几天大牢的李回压惊,同时带着马良亲自给李回做陪,给足了李回这个俘虏的面子。
李回对此当然是受宠若惊,一再道谢后才在赵九妹的邀请下入席,与赵九妹一起享受阔别了一段时间的上好酒菜,然而事有意外,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赤旗军士卒忽然上堂,附到了马良的耳边低声说道:“马大哥,殿下的行辕外面来了一个书生,说是有重要大事一定要拜见殿下,我们问他什么事他又不说,只是一再要求立即拜见殿下,还跪在了行辕门前赖着不走。”
“把他架走。”马良没好气的低声说道:“殿下是何等人物?想见就能见?”
小弟答应,刚想退下时,赵九妹却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便开口问道:“马将军,出什么事了?”
“回禀殿下,外面来了一个书生,跪在行辕门前耍赖不走,还说是有重要大事,要请你立即召见。”马良如实答道。
“重要大事?什么重要大事?”赵九妹来了兴趣,吩咐道:“马将军,让人把他带进来吧,说不定他真有什么重要大事要面呈本王。”
见赵九妹开了口,马良也没办法,只能是改口命令小弟立即把那个书生带来,小弟唱诺退下,然后不一刻,一名气质颇为儒雅的中年书生就被赵九妹等人面前,向赵九妹行礼说道:“草民常波,见过康王殿下,殿下千岁。”
“免礼。”赵九妹随意摆手,然后问道:“听说你有重要大事一定要面呈本王,什么重要大事?”
“回禀殿下,草民是来献救国救民之策的。”常波彬彬有礼的说道:“金兵入寇中原,官家与朝廷思抗金,一味只想求和,妄图以割地赔款换取金兵退军,惟有康王殿下高举义旗,率领中原军民奋起抗击金兵,草民对康王殿下的义举钦佩之至,又设身处地为殿下思得一条可以救国救民的良策,只要殿下采纳,必然可以杀败金兵,救我中原亿万百姓,所以特来献计。”
“你有这样的良策?快,说来让本王听听,是什么良策?”
赵九妹一听来了兴趣,赶紧开口追问,马良同样大感好奇,赶紧打起精神细听,那边宋钦宗一党的李回同样把目光转到了那个叫做常波的书生身上,很明显也是大感兴趣。然而那个叫常波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马良和李回一起傻了眼睛……
“回禀殿下,草民的救国之策就是八个字。”常波朗声说道:“不救汴梁,隔岸观火!”
“不救汴梁?隔岸观火?”赵九妹同样被这句话吓了一大跳,忙问道:“本王为什么要不救汴梁?又如何隔岸观火?”
“殿下,请容草民直言,草民恳请殿下不救汴梁,是因为官家和朝廷已经没救了!”
常波理直气壮的大声回答道:“前番金兵南下,官家放弃汴梁南逃,留下一座兵微将寡的孤城让殿下你坚守,殿下你力挽狂澜保住了汴梁后,官家又卸磨杀驴,找一些子虚乌有的借口污蔑殿下你谋反,把殿下你逼出汴梁!现在殿下你心存家国,顾及天下百姓,毅然起兵抗金,官家不但不给你一兵一卒的援军,一钱一米的军需,相反还在奸佞小人的挑动下,派兵攻打于你!试问这样的官家,这样的朝廷,还有什么可值得救的?”
常波这话说的都是实在得不能再实在的大实话,赵九妹听了之后自然无法反驳,常波则又继续说道:“所以草民斗胆,恳请殿下千万不要率军回援汴梁,继续屯驻在远离汴梁战场的大名府隔岸观火,耐心等待局势变化,然后以官家的性格,必然会再次离开汴梁弃城出逃!”
说到这里,常波重重的一挥手,又大声说道:“届时汴梁再也无人主持大局,百姓必然饱受战火涂炭,而到了金兵将汴梁洗劫一空主动退兵之后,殿下你再率领军队返回汴梁收拾残局,对官家失望透顶的天下百姓必然尊殿下你为天下之主,殿下你也可以乘机名正言顺的登基为帝,逼迫官家主动禅位……。”
“住口!给本王住口!”
赵九妹听得魂飞魄散,赶紧喝令那个叫做常波的书生闭上他的臭嘴,马良也听得是目瞪口呆,看着那个情绪激动的常波心道:“佩服!这么直接坦白的大实话,就连我这个绝对亲信的都最多只敢在背后对赵九妹说说,还必须得拐弯抹角才敢说,想不到这个小老百姓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说得这么直接!真的是不怕脑袋掉啊。”
“殿下,请容草民把话说完!”
常波又更加大声的说道:“只要殿下你在大名府按兵不动,就算官家没有再次弃城而逃也没关系,官家之前一味求和,汴梁根本毫无战备,金兵一旦兵临城下,攻破汴梁必然易如反掌!届时汴梁城破,官家被俘或者被杀,中原群龙无首,深得民心的康王殿下你照样可以名正言顺的继位登基……。”
“住口!把这个匹夫的嘴给本王堵上!堵上!”
赵九妹忍无可忍的赶紧大吼,旁边的卫士唱诺,赶紧上前按住常波,捂着他的嘴强迫他住口,常波挣扎着继续努力劝进,赵九妹则捂着耳朵吼道:“用布把他的嘴巴塞上,押去交给蔡懋蔡府君!让蔡府君对他从重治罪!”
卫士答应,忙找来一快破布把常波的嘴巴塞住,捆起来带下堂去押往知府衙门,结果还是在常波挣扎着被拖出了院子后,赵九妹才放下捂住自己耳朵的双手,向旁边的李回强笑说道:“同知勿怪,本王是真不知道这个草民居然敢如此放肆,如果知道的话,本王是无论如何不会见他的。请同知放心,本王一定会让蔡知府对他从重治罪。”
李回点头哈腰,马良则在旁边暗笑,心道:“这个家伙如果把这些话带回去告诉赵九妹那个怂货大哥,那个大怂货绝对能把尿都吓出来。”
还是在突然想到李回极有可能把这一情况带回去告诉给宋钦宗时,马良才猛然发现情况似乎有些不对,暗道:“怎么会这么巧?一个不怕死的书生跑来劝进,鼓动赵九妹利用现在的机会谋朝篡位,怎么会恰好赶上李回就在赵九妹身边的时候?还有,一个无官无职的百姓突然登门求见,赵九妹怎么会这么痛快就下令召见?他就闲得这么无聊?”
发现了这些不合情理的地方后,再看看神色如常的赵九妹,马良心中难免更是狐疑,不过转念一想后,马良却又无比的坦然,心道:“尽管玩你的手段去吧,反正我既不想造反,也不想当皇帝,对权力官职也没有多少兴趣,无欲则刚,你就是有再多的手段也用不在我身上。”
…………
下面当然得来看一看宋钦宗这边的情况了,李回所部竟然大半向赵九妹屈膝投降,这个消息首先传回了汴梁城中后,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宋钦宗和他的亲信党羽当然都是勃然大怒,宋钦宗还气急败坏的大骂这些宋军将士是在叛国谋逆,命令宋廷颁布诏书,追究这些胆敢倒戈追随赵九妹抗金的宋军将士家眷责任。
不过宋钦宗很快就改变了对这些宋军将士的印象,原因是赵九妹故意让金兵拦截的书信,还是有两道成功的送到汴梁城中,辗转呈递到了宋钦宗面前,结果看到赵九妹自告奋勇要以大名府的一城之力牵制住金兵东路军,正为局势焦头烂额的宋钦宗当然是大喜过望,突然发现赵九妹其实也挺可爱——最起码拿出了实际行动帮自己分担压力。
很可惜,和赵九妹预料的一样,宋钦宗虽然很清楚赵九妹全力牵制金兵是在替他分担压力,给他争取时间纠正失误,然而在白时中、李邦彦和唐恪等一帮忠贞臣子的劝说鼓动下,宋钦宗还是采取了一个更加神奇的应对策略——组织军队北上增援金兵,帮助金兵攻打大名府城,用赵九妹的脑袋换取金兵接受宋廷的求和。
不过还好,宋钦宗已经来不及实施如此骨骼清奇的战术计划了,甚至还没等唐恪率领枢密院的官员决定抽调那些军队去给金兵打下手,大名府那边就突然传来了噩耗——完颜兄弟竟然放弃了攻打大名府城,带着金兵主力改道西南,再次向着汴梁直接杀来。
听到这个消息,宋钦宗直接瘫软在了龙椅上,他的几个心腹亲信却是大吼大叫,坚决认定金兵的这个战术调整是大错特错,李邦彦更是破天荒的对金兵骂起了脏话,觉得金兵不打赵九妹改打宋钦宗简直就是同室操戈,让亲者痛而仇者快。
最后,还是宋钦宗最先回过神来,大吼道:“都别吵了!快告诉朕,接下来该怎么办?!”
“陛下,只能是坚决求和了。”白时中立即说道:“臣下建议,应该立即再派使者前往金兵营地,拜见金人的两位王子,明白告诉他们,只要他们答应议和,放弃攻打汴梁,不管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
“那就赶紧去办!”宋钦宗赶紧红着眼睛大吼道:“十天之内,务必要与金兵取得联系,得到他们的准确答复!否则的话,朕就换宰相!”
听宋钦宗连换宰相的话都喊了出来,宋廷目前的两个宰相白时中和李邦彦当然不敢有任何的怠慢,只能是赶紧使者携带国书,日夜兼程的北上来与金兵联系。结果也就在这个期间,被赵九妹释放的李回,也在一队宋军轻骑的保护下,走另外一条道路赶回了汴梁,把赵九妹的奏章和要求带回到宋钦宗的面前。
赵九妹的奏章内容没有什么营养,就是向宋钦宗如实禀报他麾下军队的目前情况,让宋钦宗知道他的军队已经小有实力,勉强能够对金兵形成一定的牵制效果,可是却又无法与金兵正面抗衡,所以宋钦宗要想指望赵九妹增援汴梁,惟一的办法就是赶紧给赵九妹补充粮草军队,同时对赵九妹适当放权。
赵九妹的书面奏章越是轻描淡写,就越是让宋钦宗左右为难,想对赵九妹放权吧,怕赵九妹乘机坐大,威胁到他的皇位;想不搭理赵九妹吧,又怕求和不成,金兵兵临城下,到时候临时抱佛脚去求赵九妹,既为时已晚,又得付出更大代价。进退维谷,左右为难,根本不知道如何选择。
在这样的背景下,李回又把已经有人开始劝说赵九妹乘机篡位的情况向宋钦宗如实禀报后,宋钦宗当然更是大惊失色,心惊肉跳,从来就不喜欢赵九妹的李邦彦则是暴跳如雷,大吼大叫道:“他敢!这个逆贼如果敢乘机篡位,天下人必然将他寝皮食肉,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李相公,这一点你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正宰相白时中破天荒没有和李邦彦统一阵线,说道:“现在这个情况,他确实有乘机篡位的实力和机会。金兵正在向着汴梁杀来,陛下如果再次南巡,天下人必然大失所望,擅长骗取人心的赵构逆贼自然可以乘机篡位。陛下如果选择坚守,那么汴梁一旦城破,陛下遭遇不测,中原无主,手里有兵又有粮的赵构逆贼,照样可以借助他的皇子身份合法合理的篡位登基。”
心里同样明白这个道理,李邦彦也只能是难得闭上他的臭嘴,宋钦宗却是声音颤抖,赶紧问道:“白卿家,那以你之见,朕当如何是好?”
“回禀陛下,最好的办法是驱虎吞狼。”白时中答道:“下诏赦免赵构逆贼之前的一切过失,给他封一个可以统领军队的官职,也适当给他补充一些粮草军队,然后乘机逼着他出兵与金兵交战,如此一来,金兵胜赵构逆贼自然无法威胁到陛下你的帝位,金兵败则汴梁的危机可以不战自解,僵持不下的话,陛下也可以乘机与金兵再提和议,结果无论如何都对陛下有利。”
这么做局势无论如何发展都对自己有利,宋钦宗听了自然大为心动,那边李邦彦则不服气的说道:“如果赵构逆贼侥幸又赢了金兵,汴梁虽然度过危机,但是他的声望更高,对陛下的威胁岂不是更大?”
“这个好办,到时候给他一些封赏,然后收回他的兵权就是了。”
白时中马上就回答,可是李邦彦却喜欢钻牛角尖,说道:“但是这个逆贼如果乘机谋反怎么办?有粮又有兵,还得一些被蒙蔽的官员和刁民支持,他如果公然举兵谋反,天下谁能是他的对手?”
白时中这次无法反驳李邦彦的无理取闹了,性格善变寡断的宋钦宗也因此再度举棋不定,盘算了许久才说道:“那就再等一等,等等金兵那边的答复,说不定金兵这次会答应我们的求和,这样事情就好办了。”
很可惜,宋钦宗非但没有等来金兵接受他求和的喜讯,相反还在第二天就收到了另外一个噩耗——金兵的西路军分出偏师,利用宋军根本毫无准备的机会,奔袭拿下了潼关这个咽喉重地,切断了宋军西军勤王的道路。而与此同时,宋军还在河东战场上连战连败,金兵西路军则势如破竹,逼近了宋廷的黄河防线。
再紧接着,统领金兵东路军的完颜宗望也向宋钦宗再次派去的求和使者给出答复,说是他可以接受宋廷的求和,但前提条件是沿途宋军放弃抵抗,为金兵提供粮草补给,等金兵到了汴梁城下,然后再亲自和宋钦宗当面展开谈判。
宋钦宗的脑回路就算发育得再不正常,当然也不敢答应完颜宗望这样的条件,所以在别无选择之下,宋钦宗反复权衡了许久的利弊后,还是无可奈何的说道:“传旨,赦免赵构逆贼之前的一切过失,赐还康王爵位,封他为河北兵马大元帅,准许他调动河北东西两路的兵马钱粮组建勤王军队,火速赶来汴梁勤王救驾!”
“陛下英明,只封赵构逆贼为河北兵马大元帅,既可以驱虎吞狼,又不至于让他权势过大,导致尾大不掉。”白时中赶紧恭维,又问道:“陛下,那赵构逆贼请求让他的家眷迁往南京,这点是否答应?”
“当然不能答应。”李邦彦马上抢着说道:“只有把他的家眷控制在陛下手里,这个逆贼才会投鼠忌器,不得不听从陛下的诏书旨意。但如果把他的家眷送往了南京,南京那边的地方官员又被他收买了的话,陛下还能如何制约于他?”
宋钦宗点头,也认为应该把赵九妹的家眷控制在自己手里,有气无力的吩咐道:“快去拟旨,赶紧把圣旨和印绶给赵构那个逆贼送去吧。还有,封邓州知州张叔夜为南道都总管,封河南知府王襄为西道都总管,封应天知府胡直孺为东道都总管,让他们立即招募士卒组建勤王军队,火速赶来汴梁勤王救驾。”
白时中和李邦彦等人答应后,宋钦宗又赶紧补充了一句,道:“旨意上写明,这三路兵马必须由朝廷直接指挥,即便需要与赵构逆贼统领的河北兵马协同作战,也必须先征得朕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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