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为从何励昌打电话的举动中知道他会来,谢厂长一坐下就直接入正题,对林蓁说:“下午有三个人到厂里找你,说是你的婆婆和二哥二嫂。”
这事林蓁他们已经知道了,也没露出什么意外的神色,只等着谢厂长继续说下去。
谢厂长言简意赅地叙述了事件经过:“门卫说你没回厂里,你婆婆不信,想闯进去,被拦住了,他们就在门口闹,保卫科的人只好通知我。我去见了他们一面,你婆婆要你们家的地址,我说不知道,没给。”
然后是重点,“他们说明天还会再到厂里去,让你务必去见他们。”
林蓁嗤笑了声,她是傻了才会出面。一见面就肯定脱不了身的。
“我们又不是医生,不会给孕妇产检。”毕竟是他名义上的母亲,秦崝直接替林蓁回应了,“家里窄小也没地方招待他们住,不能让他们打地铺不是?但是我们住得好好的,为了招待他们住就自己打地铺,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吗?
“明天只管让门卫告诉他们,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回厂了,也不知道目前在哪里。要是再不肯离开,就报到警局去吧!到时由警局联系大队,他们要是真有看病需要,就送医院去,费用由大队暂时借出……
“明天我会给大队长去个电话,问一下家里什么情况,是不是真的困难到没钱产检。如果真困难,我会通过大队长,以借款的方式支援钱物。不能直接给,否则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
“你阿妈这脸皮也太厚了。”程奶奶在旁边听得气愤,“分家文书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们代替他俩给我养老,就不用再负责他们的养老。分家时一双筷子都没给分,这会竟然还好意思过来要钱?
“再说了,这钱是要给老二家的去医院的,让你们负责兄弟生娃的事就更没理由了!想借住到家里,那不是在逼你们睡地上给他们腾床铺吗?
“可别听黎春花说什么他们只要有瓦遮头,可以打地铺,他们一个大着肚子,一个是长辈,要是让他们睡地上,回去了一宣扬不得让人戳你们脊梁?而且日后再有个什么不舒服的还会赖到你们的身上,说是打地铺造成的,可真是没完没了了。”
是这个理。谢厂长听得点头。
最后,程奶奶重点叮嘱:“可千万别告诉他们这个院子的地址。”如果让黎春花知道他们住在哪里,那这个院子就住不得了。
谢厂长连连点头。这个他肯定会保密的,否则要是这一家子再被逼到又跑到省城去住,那他找林蓁太不方便了,搭上来回火车票不说,这时间成本更大,一来一回就得两天!
隔天,其实林蓁还有点想悄悄跑到糕点厂去,现场围观一下黎春花是怎么撒泼的。
不过鉴于要留在家里监督双胞胎、以免他们趁她不在,找他们太奶奶钻空子撒娇要吃的,再加上她也摸不准黎春花他们几时现身呀,总不能一直等在那里,这才熄了看热闹的心。
而谢厂长,则是结结实实地被迫开了一回眼界。
倒也不是说在城里就没人撒泼,但是他二十出头大学毕业之后就进了糕点厂当生产主任,厂里都忙着搞生产呢,就算有什么矛盾,因为会扣工资的威慑力,也不会有人在厂里就大闹的,这不不是厂里就是家里的他见识就窄了么?
黎春花是在上午不到十点就又和程老二、程二嫂到糕点厂门口的,门卫大爷见到她,就把谢厂长交待的话转告了,黎春花一听这明显是林蓁的主意啊,见不着人不仅没免费的地方住,而且还拿不到钱,那她在村里时忍着没上门不是白忍了吗?
她倒是想往厂里闯,至少把能作主的谢厂长给闹出来,再逼他答应把林蓁的工资预支给她,但是保卫科早就预防着她了,防线拉得死死的,愣是没让她找到空隙。
黎春花还丧心病狂到让大着肚子的程二嫂上前打闹,想让门卫他们顾忌到她是孕妇,从而找空当进厂里,但程二嫂可保命呢,觉得自己这肚子不动都危险,再动岂不是拿她自己跟孩子的命在搏吗?说什么都不听黎春花的。
这一耽搁,门卫和保卫员直接就把门关上了。
黎春花最后只能自己坐倒在大门口外的空地上,趁着有行人经过,开始大声哭嚎起来:“没天理啦!太没天理了!李润朵!糕点厂的工人!身为我小儿媳妇,撺掇我儿子不给我养老,我们特地找到城里,她还躲起来不肯见人!
“如果不是我二儿媳的胎相不好,在乡下生有危险,医生让来市医院,我也不会过来找她帮忙啊!我可怜的孙子,要是出了什么事情,那都怪她啊!是她生生逼死他的啊!
“大家快来评评理,这糕点厂还助纣为虐,帮着李润朵一起不管我们……”
助纣为虐这个词还是她在去年公社那里看大戏听来的。
程二嫂怕黎春花一会还会满地打滚涉及到她,所以远远站着,又怕程老二一个大男人这样闹不好看,捧着肚子招手让他过去扶她。
这会俩人就跟路人似的站在一边看着黎春花哭诉,听到她越说越过分,程二嫂脸色不由发黑,拧了程老二的手臂一把:“你阿妈这张嘴也太毒了,什么出事、死的,能不能积点口德?有这么咒自己孙子的吗?”
“老三一家还在村里的时候,我就跟她说了,不如试一下上门恢复往来,多少能占点便宜。就算没别的好处,家里的孩子过去上门讨点吃的,老三家的还能赶他们走吗?你阿妈非要端着,说等找到机会了再要笔大的!
“现在好了,连人都找不到了,还要笔大的呢,连碗粥都要不到……”
她摸着肚子,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总感觉有些不舒服,她不由急起来,“要不我们还是别等你阿妈要钱了,谁知道能不能要到?我们直接去医院看吧,我把我们的钱都带着呢!”
黎春花不缺孙子,但是她缺孩子啊!所以才不敢全听黎春花的,钱肯定要带着的,就是不到绝境的时候不拿出来而已。反正又没有分家,当然是用家里的钱,不然岂不是太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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