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荀氏二人彻底分别,确定那福伯没有暗中跟随,江月白心中悄然松了口气,看了背上歪着头,挂着安心笑容,嘴角甚至有些涎水的寒蕴水,不禁露出一抹笑意。
至少现在,一切无恙。
他能够感受到一身血气的衰退,满打满算,若不停下歇息,再过半刻钟,他将连迈步都无比艰难。
江月白本打算在前方山中寻一方僻静之处暂且调养,但当一道白色倩影自远方如流星般划来之后,他便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这一刻,江月白眼前陡然一黑,整个人直直向前软倒,放心大胆的晕去。
他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动作,是运气护住寒蕴水,避免其因为他的倒下而有所磕碰。
当着母亲的面摔人家闺女,若他当真那么做,兴许就得被晾在这荒山野岭,自生自灭去了。
……
不知过了多久,江月白逐渐恢复意识。
在这次昏睡之中,他一身血气尽数平复,几乎等同一潭死水,由此才能令其中生机流遍全身,逐渐恢复自己这一身凄惨伤势。
哪怕归元丹的药力与武神诀的力量同时作用,想要恢复如初,至少也得三月时间。这一战的惨烈程度,远远超过上朝云峰讲道理之时,虽然最大的伤势来自于寒蕴水打断他的悟道,到底是形势使然,怪不得她。
江月白努力提起精神,从昏沉状态中彻底醒觉,睁眼便是快速自眼前掠过的苍茫云海,一下子睡意全无,如果不是目光中尚有一抹熟悉的白色,自己又实在没有那个状态,他真会忍不住尝试挣扎脱身。
“醒了?”
听到这个声音,江月白微微抬头,看到凌落霜似笑非笑的神色,同时,也大概明白了现在的情况。
他们正御剑行云海之上,身旁景色快速变化,而他的后衣领正被带他御剑飞行的女子剑仙随手提住,方才没有被直接甩下去。
其施展的绝不是神剑山庄沧浪剑御剑的路数,也与剑阁神道剑的路数有着明显差别,江月白细细想来,实在无法判定其具体路数,只能确定一个事实。
她的修为,绝对算当世一流。
能够在疾速飞行之时,光靠扯住他的后衣领,就能让他在空中无比平稳的行进,丝毫没有受到周边环境的影响,这份对灵力的精妙控制,绝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更不要提在不少剑修宗门中都算是难点的御剑飞行。
天下御物法门万千,总可以凭借那一些手段驾驭一柄飞剑,不过要在身负内伤的情况下,四平八稳的驾驭一柄飞剑,载着两名伤员连同自身做长距离疾速移动,比之以飞剑隔着百米刺穿一人咽喉绝对要难上一些。
因为在御剑飞行之中,最重要的不是准确或是迅捷,而是持久,以及稳定。
现在,寒蕴水被她负在身后,依旧没有从昏睡中醒来,先前的大战与福伯的那道呼喝,将她的体力与精神都消耗殆尽,好在,她面上挂着一抹无比安逸的笑容,静静趴伏在女子剑仙背上,就像一只蜷缩着的小猫。
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大抵便是如此。
而母亲的后背,想来十分温暖,足以驱散心中的一切黑暗。
亲闺女可以被背负身后,他这个路边捡的就只能被提在手里,很正常,也很合理。
江月白心中微涩,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然后才压下心中涌起的震惊与那股莫名意味,干笑着与寒夫人问了声好。
他在寒家白吃白喝了那许久,知晓寒宁天有猫腻,知晓那三位长老绝对有猫腻,少数没有猫腻的,就只有那些稚童,然而那许多有猫腻的人看下去,自己竟没发现这位寒家的主母,原来是这般恐怖的人物。
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也的确震惊到了他,但细细想来,还是他比较傻逼。
一家子都不是凡人,原本布衣木钗,看上去无比平凡的当家主母,能是凡人吗?
江月白不再言语,在心中默默消化这份尴尬,目光时不时往云海之下望上一望。
自高空中俯瞰大地,不知是多少年轻修者梦寐以求的事情,只是江月白的注意力并不在此,望着下方的秀丽山河,以及穿插其中,大抵风格相似,千篇一律的村镇,任他再怎么看,也看不出朵花来。
许久之后,他终是忍不住提问道:“姨啊,我们这是去哪里?”
凌落霜面上一直挂着笑意,似是早已等候着江月白率先开口,此时终于等到其出言,眼前顿时一亮,回答道:“北境。”
北境,通常意义上是中圣域接壤北圣域的那一片关隘,区域之内山隔山,关靠关,端的是险僻难行,仿佛一堵要将北圣域完全隔绝的高墙,商贾若要做生意,往往会选择往东圣域绕上,只是如今东圣域已经开乱,商人逐利避害,逐渐有不少人放弃那贯通落日山脉的商路,转而行西圣域绕路,极少数走暴利买卖的,也宁可选择西圣域沐霜城这等不为官方所知的路线,也不钻北境的关山。总而言之一句话,就是不走北境那不给人走的道路。
但这里是西圣域,于是北境便是另外一方地域,只是具体意义却差不了多少。
过了北境,便是北圣域。
江月白大惊,失声道:“发生了什么?”
他对寒家在沐霜城的跟脚并没有太多了解,但寒夫人亲自提着他们往北境去,意思如何再清楚不过。
今夜原本是一场针对邱裕的杀局,结果到了最后,却是西圣域官方针对他们的一场堵截,而他非常清楚,这场堵截甚至还是那种轻描淡写,完全不上心的,似乎就是要让他们撞到荀日照二人,由荀氏负责缉拿。
其中的种种弯绕,他原本并不想思考太多,因为他的这种惰性思想,一路上的考量大都是寒蕴水在做,可如今局势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想法,若再不靠自己思索一二,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亦不得不承认,自己太过于依靠寒蕴水,以及远在圣王城的文兄,现在,他只能靠自己理清情况,然后试着走出一条生路。
凌落霜眉尖一抹忧色闪过,旋即被完全遮蔽,再瞧不出半点痕迹,对于这个寒宁天与寒蕴水都看重的小朋友,如今已经展露真实修为与面貌的她自然不会有所藏私,将先前五岳州所发生的大战与之后的逃亡悉数相告。
在听到西风烈带着玄甲卫来到五岳州之时,他面上早已一片震惊,终于确定了西风烈不在初原城的原因,在凌落霜以平静的语气讲完那场发生在小山丘上的大战,再到三名寒家长老引开那六名玄甲卫后,他心中已捏紧了一把冷汗。
凌落霜的描述很简单,也没有什么辞藻装饰,但他能够想象的到,两位神座与一群仙人的战斗若真的爆发出来,能够恐怖到何种地步。
至少现在,他要是敢参与进这种层次的战斗,绝对会死得很难看。
“放心吧,今夜之事,西风烈不敢宣扬。”
凌落霜的一句话,让江月白从震惊与恐惧种醒过神来。
说话间,她的细眉微微上扬,天仙般的容颜随之多了几分亮彩。
那是对意中人绝对的信任。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寒宁天要他们先走之时,干净利落的离去,免得干扰到他的手段。
见江月白面露惊讶,满脸不解,凌落霜微微仰头,面上有着骄傲,但更多的,还是一抹难以用言语描述的沉重:“你寒叔好歹也是一名真正的神座,当年的西风阁阁主,现在的西圣域,经不起再陨落一名神座了。”
江月白心中一惊,他原本从未想过,寒宁天居然会有着如此强大的身份,若当年西风烈没有动手,他岂不是域主之下的第一人?
他忽然有了一个猜想。
西风烈当年扫清西圣域,不知斩杀了多少仙人神座,手段向来铁血无情,堪称顺者生逆者死,不可能独独留一个明确对立的西风阁阁主一家不杀,甚至让他在沐霜城扎下根基。
或许,寒家的那场迁徙,就是一场博弈,最终,寒家付出了惨重代价,但最终还是赢了。
而现在,或许因为自己的入局,当年的妥协已然作废,但囿于西圣域本身的情况,当年可以扛刀砍杀一切的西风烈,不得不再次做出一次妥协。
西风阁阁主可以背叛西风烈,但每一个能够做到那个位置的,都绝不会背叛西圣域,于是寒宁天坐镇沐霜城中,闲观云卷云舒,天地沉浮,一面消磨当年伤痛,一面望着这片他还热爱着的土地。
相似的,西风烈可以容许一个不能被自己掌握,甚至与他有着生死之仇,但绝对会守护西圣域的神座存在,于是沐霜城这些年来,太平的有些过了头,内部的掐架如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也不会有外来势力试图分一杯羹。
一切的导火索,都是因为一个家伙进了沐霜城,试图寻求寒家的帮助,搭上一条通往小圣比的路线。
饶是江月白脸皮再厚,此刻也只得在心中对寒家众人说声抱歉,归根结底,寒家再次出世直指西风烈,为的大概只是给他创造一个亲手斩杀邱裕的大好机会。
至于为什么不当面说,看着凌落霜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若是见外了,他怕被随手往下面一扔,自此一切皆成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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