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的突然出现,尚且什么都没有做却仿佛已经让眼前的局势发生了逆转。
外面原本嘈杂的厮杀声在这一刻似乎都已经远去,那疑是曲放的男人沉默地看着突然出现的谢衍。
谢衍平静地道:“本王已经给过漠北神剑面子了。”
曲放依旧沉默不语,谢衍剑眉微挑,“不想认?也好,要么打赢了本王你可以离开这里,要么你死在这里,否则…恐怕白靖容就得留在上雍等姬湛来赎了。”
对面的男人还是沉默着,让后面的喻明秋都隐约有些怀疑,这人真的是曲放吗?
不过这个怀疑很快就消失了,即便他有伤在身,但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他如此狼狈的,除了曲放还能是谁?
听到白靖容的名字,黑衣人露在外面的双眸微闪了一下。
手中长剑一凛,再次飞身刺向了谢衍。
谢衍轻哼了一声,对身后的喻明秋道:“退远些。”
不用他说喻明秋也不没打算掺和,他如今有伤在身这个时候上去等于找死。
喻明秋飞身下了房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袭影立刻伸手扶住了他,“将军,没事吧?”
喻明秋勉强勾了勾唇角,“你说呢?”
袭影道:“您之前跟王泛交手受伤的事情,王爷不大高兴。”以喻明秋的实力,跟王泛交手还伤成那样,明显就是自己作的。
喻明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哪里知道谢衍要搞这么多事情出来?”才刚回来就遇到这么多事,他还没有抱怨呢。
两人说话间,房顶上的两个身影已经缠斗起来。
两人都是用剑,剑气纵横,所向披靡。
一阵阵强劲的剑气将房顶的琉璃瓦掀起,险些砸了底下的人满头满脸。
若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在场的许多人只怕都想要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两人看了。但是此时……
喻明秋扫了一眼还在院中的黑衣人,唇边勾出一抹冷笑,下令道:“杀!”
朱太后宫中
“谢衍来了!”雪崖听到属下的禀告,霍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不仅是他,朱太后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看向雪崖的目光里充满了恨意和怒气。
雪崖侧首瞥了她一边,淡淡道:“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莫非太后还想改弦更张?莫忘了…就算我输了,你也讨不了好。你猜谢衍会怎么对付你?”
朱太后咬牙道:“本宫是陛下的生母!”只凭着这一点,谢衍就不会杀她。
“天真。”雪崖笑道:“朝廷百官,天下百姓,不会接受一个无耻觊觎小叔子的太后的。陛下更不需要一个寡廉鲜耻的母后。”
朱太后脸色惨白,她已经快要被这个雪崖给逼疯了。
忍不住有些歇斯底里,“你到底想干什么!”
雪崖道:“太后只要乖乖听话便好了,你最好是记牢了,你和谢衍……是不能共存的。你若是想要安安稳稳地享受你的太后尊位,谢衍就必须死!”
朱太后的身体摇摇欲坠,双眸充血,“你根本杀不了谢衍!”若他真有他吹嘘的那么厉害,为什么谢衍还是进宫了?!
雪崖轻哼一声,目光冷厉,“不到最后一颗,你怎么知道鹿死谁手?”
一把推开碍事的朱太后,雪崖沉声道:“那些官员现在在何处?”
一个男子禀告道:“已经进宫了,正往后宫来。”
雪崖笑道:“摄政王这会儿忙着呢,别让他们去惊扰了摄政王的兴致,让他们到这边来。”
“是。”这并不难,太皇太后寝宫那边此时犹如战场般混乱,那些官员除非不想活了,否则也不会自己往那边凑。
雪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侧首对朱太后道:“太后记牢了,是谢衍挟持了太皇太后和陛下。此时围攻太皇太后寝宫的,都是来勤王的忠臣。”
朱太后喃喃道:“没有人会相信的。”
雪崖道:“你怎么知道没人会信?”
一直沉睡着的鸣音阁主突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他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才问道:“我原本以为你想控制小皇帝号令朝堂,虽然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也勉强说得通。但是你似乎并没有在小皇帝身上花费太大的功夫,我有些看不懂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雪崖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将朱太后带了下去。
等到朱太后出去,雪崖才笑道:“控制小皇帝?我一个与皇室毫无瓜葛的人,就算真的控制了小皇帝,那些人难道就会服我?只怕下一刻,被清君侧的人就是我了。”
“所以?”
雪崖笑道:“所以,要推就推一个可以名正言顺掌权,而且有能力与谢衍抗衡的人啊。”
鸣音阁主微微垂眸,低声道:“宁王,你就不怕兔死狗烹么?”
雪崖平静地道:“那也得他有那个胆子。”
鸣音阁主不再说话,他确实不知道鸾仪司到底有什么控制人的方法。
就像是他现在都不确定,雪崖做这些到底是他自己野心勃勃还是被人给控制了一般。
“祝你好运。”最后,鸣音阁主淡淡道。
不多时,匆匆进宫来的朝廷官员都聚集在了太后宫外,听着脸色苍白的太后用颤抖的声音诉说着控诉摄政王府和骆家的话,人们脸上的神色都各不相同。
有人为摄政王府和骆家说话,也有人痛斥谢衍和骆云叛逆。
骆家最大的问题就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直到现在身为定国大将军的骆云都不见踪影!
有老臣高声呼号,“当初骆家与摄政王府联姻,老臣便道不妥!如今看来,竟是一语成谶啊!陛下…陛下如今还不知道如何了,我等对不住高祖陛下和先帝啊。”
立刻有人附和,语气激烈地仿佛恨不得现在就立刻扑向太皇太后寝宫,诛杀谢衍救出太皇太后和陛下。
虽然,实际上并没有人行动。
苏老太傅被儿子扶着,在一干各执所见神情激动的朝臣中显得尤为冷静。
他并没有理会那些针锋相对的同僚,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站在朱太后身边的白衣青年身上,冷声问道:“这位公子是谁?”
火光中,雪崖那张俊美的容颜被掩盖了大半,以至于直到苏老太傅提醒许多人才注意到太后身边站着一个陌生人。
很快有人就认了出来,“这…这位好像是阮相家新认回来的大公子?”
所有的目光瞬间看向了阮廷,他也是在场的人中尤为冷静的一个。只是不同于苏老太傅,他冷静显得有些阴沉和冷漠。
雪崖笑了笑,朝众人微微拱手道:“在下阮朔,见过各位大人。”
“真是阮家大公子?”
“阮相,这是怎么回事?”
“今晚的事情,阮相也知道?为何不早早言明?”
众人七嘴八舌地朝着阮廷招呼过去,阮廷眼眸阴冷的瞥了雪崖一眼,雪崖含笑对他点了点头。
阮廷深吸了一口气,冷声道:“本相确实提前得到了一些消息,但是并无确凿把握。至于犬子……他才刚回阮家,诸位要我说什么?”
雪崖轻笑了一声,以为这样就能撇开关系么?
雪崖看向阮廷的目光带着几分嘲弄:事已至此,何必垂死挣扎?
阮廷冷冷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众臣显然对这个答案也并不满意,这雪崖公子原本不是一个琴师么?若没有阮廷相助如何能先他们一步出现在了太后身边?
朱太后在雪崖的示意下,再次开口含泪道:“如今太皇太后宫中是何情形尚未可知,也不知太皇太后和陛下如何了。先帝英年早逝,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还请诸位臣工救一救我们孤儿寡母啊。”说罢,泪如雨下。
朱太后本就年轻美貌,今晚着实有些疲惫憔悴。此时在灯火下看过去,更是显得楚楚可怜,让许多人都忍不住心生同情。
苏太傅望了一眼众人,沉声道:“老臣愿亲自前往,与摄政王交涉。”
朱太后一怔,望着苏太傅有些不知所措。
雪崖开口笑道:“此时那边混战不休,老太傅过去只怕有些危险。太傅乃是大盛栋梁,国之辅臣,若是出了什么事谁能担待?”
苏太傅却没有理会雪崖的话,而是侧首对阮廷道:“阮相,令郎的话,有些多了。”
言下之意,在场这么多朝中重臣,何时轮到你一个白身公子说话?
阮廷苦笑着朝苏太傅拱了拱手,是请他见谅的意思,却没有说什么斥责雪崖的话。
苏太傅心中了然,阮廷恐怕是不中用了。
阮廷确实没有说谎,他跟这个雪崖不是一路人,但是不知道为何他显然也无心阻止雪崖的所作所为。
旁边宁王笑呵呵地道:“太傅,阮公子的话,倒也不是全无道理。乱军之中,太傅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朝廷的损失?”
苏太傅道:“那王爷认为应该如何?”
宁王道:“不若派几位功夫高强的人前往传达太后懿旨?只要摄政王能够休兵止戈,一切好说。”
苏太傅望着宁王沉默不语,这话说的简单,却是要将起兵叛乱的罪名直接扣到摄政王的头顶上。
苏太傅深吸了一口气,往儿子身上靠了靠支撑着自己有些乏力的身体。
才五年过去,这些人就忘了当年谢衍平定三王之乱时的手段和狠辣了么?就算镇国军目前只有五万兵马在京,他们就自觉能稳居上方了么?
苏老太傅叹了口气,沉声道:“王爷,慎重。”
宁王依然笑呵呵地道:“老太傅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您还有别的法子?若是陛下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咱们可都是千古罪人啊。”
苏老太傅道:“若是如此,老夫亲自去传旨。想必摄政王还会愿意给老夫几分薄面的。”
宁王摇头道:“老太傅年事已高,不妥。”
“王爷意属何人?”苏老太傅道。
宁王笑道:“不若,就让我孙儿去吧?他也要称呼知非一声皇叔,想必知非也不会伤他。”
苏太傅看向站在宁王身边的青年,正是宁王世子的嫡子,宁王最看重的孙儿谢承昭。
由他去传旨,可想而知会传成什么样子。
苏太傅身边一个年轻官员想要开口,却被苏太傅一把抓住,微微摇了摇头。
那年轻官员看了看苏太傅,只得将到了口边的话吞了回去。
宁王见状,露出了一丝满意地笑容,“如此,就请太后娘娘颁布懿旨吧。”
太后宫门口嘈杂的声音渐渐低了一些,众人心中隐约都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老大人,他们这是要将谋逆的罪名直接扣到摄政王头上,您为何……”站在苏太傅身边的年轻官员忍不住低声道。
苏老太傅闭了闭眼睛,淡淡道:“你还瞧不出来么?咱们被人挟持了,你便是出去了,也走不到太皇太后寝宫。”他不是不知道进宫可能会遭遇什么,但若是一味躲在家中,那才真是眼前一抹黑,也会让此地局势一面倒。
那年轻官员被人提醒,这才抽空扫了一眼四周。
方才众人群情激奋,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不少人。若说御林军和武卫军出现在这里不奇怪,那些看起来不知是何身份的黑衣人就让人心中格外不安了。
发现这一点的显然也不只他们,原本还在因为意见不同争执不休的人群越发没了声息。
“不必担心,摄政王想必另有准备。”苏老太傅安慰着年轻人。
骆君摇蹲在一处屋顶的上,殿角屋顶高起的瓦棱遮住了她的身形。
“搞了半天,雪崖是想要污蔑谢衍篡位?”骆君摇有些无趣地道,她还以为这个鸾仪司有什么奇思妙想呢。
卫长亭笑道:“古往今来,朝堂上不就是那么一些事儿么?我倒是觉得这位雪崖公子是个奇才。”
“奇在哪里?”骆君摇请教道。
卫长亭道:“自古想要夺权,至少也得进入朝堂中枢手握重权吧?但是你看这位雪崖公子,在此之前朝野上下谁知道他这个人,现在却能挟持太后,将谋逆的帽子扣到谢衍头上,这分明是个打乱仗的奇才啊。”
“难道不是阮相和宁王替他背书吗?”骆君摇道:“不然方才苏老大人开口,他就该被排斥了。”虽然他手中有武力可以弹压,但武力弹压只能管一时。
卫长亭道:“可是他能让阮廷和宁王同时为他背书啊。”
骆君摇认真想了想,“看来鸾仪司这三十多年,还是做了一点事儿的。”只不过做的全都是见不得光的事情而已,鸾仪司这些年该不会精力全用在收集别人把柄上了吧?
“阿衍现在被曲放缠住了,这边我们动手吗?”骆君摇问道。
卫长亭摇摇头,“再等等,等雪崖的牌出完了我们再动手,鸾仪司的势力依然没有暴露出来。”
骆君摇挑眉道:“如果他认为不必暴露鸾仪司就全部实力就能够拿下这一局,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
卫长亭挑眉,“王妃的意思是?”
骆君摇朝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天快要亮了,给他的火上浇一点油吧。”
卫长亭想了想,眼睛一亮,“好主意,你打算怎么做?”
骆君摇笑道:“我去朱太后宫里瞧瞧。”
卫长亭摸摸下巴,道:“我帮你掩护,顺便问候一下那些御林军和武卫军。”
这些人到底是多大的胆子,才敢帮着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叛逆?
或者说,在他们眼中帮的并不是雪崖。
卫长亭的目光看向前方朱太后宫殿前,那白乎乎笑眯眯的老者。
宁王,高祖的亲弟弟,当今陛下的叔公。若是陛下和谢衍不在了,他确实有资格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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