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茗看着聂朱离去的背影愣了愣,立马拉起行李箱来跟了上去。
当他走出了店门后,背后的灯光骤然熄灭,他看着原本有灯光照亮的前路一下子变得漆黑心下一凉,连忙转过了头去看了看,却见背后的粥铺已经关门了,那个给他们指路的少女也一下子消失不见了,他又连忙向着聂朱的背影看去。
奇怪的是,在这一片黑暗之中,聂朱穿的粗布麻衣明明是十分黯淡的灰色,整个人却是在亮着的,他赶紧跟了上去,大跨步跑到了聂朱身边。他们横穿了马路,在这一片黑暗之中,马路上是什么样的根本看不清,像是在不知不觉之中莫名飘起了一层黑雾,他们缓慢地行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他看着聂朱周身都发着微微的光,她气定神闲的模样莫名地安抚了他心里的不安,他知道自己不该再一直盯着她的脸看了,便慌忙地低下了头跟在他的身后。
走着走着,聂朱停下了脚步,他也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问道:“怎么了?到了吗?”
聂朱并未回过头来,而是淡淡地答道:“到了。”
他越过聂朱看着面前打开的大门,愣了愣,他明明记得,在没有黑雾的时候,他在粥铺里向这边看时,看到的这边的大门全都是被锁锁上了的啊?
“你把灯拿出来。”
赵茗连忙打开了行李箱,将塞在最里面的那盏灯拿了出来。
聂朱转过了头来看着他从装满了衣物的行李箱里拿出了灯,皱紧了眉头。
“拿出来了,然后呢?”
赵茗将行李箱又拉上之后,举着灯站了起来。
“你拿着灯进去。”聂双淡淡地命令道。
赵茗便绕过了她,举着灯走了进去。这个房间里十分空旷,但却出人意料地十分温暖,与房间外的潮湿寒冷仿佛是两个世界。聂朱随后也走了进来,轻轻地带上了门。进入这个房间之后,赵茗手里的灯显得更亮了一些,房间里陈设也十分简单,所以单单就他手里的这盏灯所散发出来的灯光,就能使整个房间一览无余。
房间里有电灯的开关,但明显的是电路被切断了,所以怎么按开关,房间里的电灯也不亮。
聂朱随便找了张椅子便坐了下来,赵茗看着那十分整洁的床铺,便看着她问道:“你不睡床么?”
聂朱掀开了眼皮来看了一眼后道:“只有一张床,你自己睡吧,我不用。”
赵茗挠了挠头发便坐在了床边,借着灯光又看了看这房间里的陈设,叹了口气道:“总算有了个安心的地方歇脚了,明天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赵茗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却激动得怎么睡都睡不着。
于是他又睁开了眼来,看着聂朱仍在闭目养神,也不好意思出声问她,打搅她休息了,便走到了床边看着马路对面。
黑雾已经比之前淡了许多,但马路对面依旧是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他趴在玻璃窗上不禁喃喃道。“什么怎么回事?”
愣了愣,转过头去,聂朱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
他咳了咳,道:“就,那家店,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聂朱将手肘搭在了椅子上,撑着脑袋看着他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赵茗道:“好歹也帮过我们的忙么,那个女的奇奇怪怪的。”
聂朱看着他的脸笑了笑,道:“你若是睡不着想听故事,我倒是可以跟你讲讲原因的。”
赵茗闻言两眼放起光来,嘴上还没说什么,身子已经移到了聂朱身边,他正襟危坐地坐在床沿上看着聂朱,向着她道:“什么原因?”
聂朱看着昏黄的灯光之下,赵茗那张酷似赵令的脸,他的脸渐渐与记忆中的赵令相重合:“你为何会在这里呢?”
她突然觉得有些心烦了,便别开了脸,声音一下子冷了下来道:“多简单,她不是人。”
“不是人?那她是什么?跟你一样也是妖精么?”
“你是妖精么?”
聂朱咬了咬牙:“够了!别问了!”
赵茗见她脸色一下就变了,便缩回了床上。
聂朱闭上了眼睛答道:“抱歉,失态了。”
赵茗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来,小心翼翼地道:“没,没事,你不想说我就睡觉了。”
当他钻进了被子里,合上了眼准备睡去之时,坐在床尾的椅子上的聂朱却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如你所见,这里是鬼城。”
好家伙,这下赵茗彻底睡不着了,温暖的室内却让他感到处处都是寒意。
他不肯睁开眼,缩在被窝里皱着眉道:“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聂朱答道:“不是你想要知道原因么?”
赵茗将头埋进了被子里:“谢谢,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聂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哦,那好,你睡吧。”
睡觉?她一说这丰县是鬼城他就根本睡不着了好么!
这丰县是鬼城?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自他们到这丰县后,所遇到的人其实都是死人?
那个粥铺的老板也是鬼?那他吃的热粥都是什么?
他的寒毛立了起来,连肚子里滚烫的热粥仿佛都已经顶到了嗓子眼。
他最终还是按耐不住,裹着被子挪到了床尾,紧紧地盯着聂朱,小声问道:“你睡了么?”
聂朱掀开了眼皮来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闭上了眼,微微皱起了眉头:“你有事吗?”
赵茗看了看周围,向她问道:“这里的东西,正常人吃了会怎么样?”
聂朱闭着眼答道:“不会怎么样。”
赵茗狐疑地看着她问道:“真的吗?”
聂朱答道:“这里的人只是吃不得热食而已。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那个叫阿清的男人阳寿未尽便跟着阿秀来到了这里,所以他吃不惯冷食,身上阳气未散,所以还能做热食。要是他做的食物有问题,阿秀还会让你跑出来?”
赵茗听了,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便放下心来,舒了一口气看向了天花板上的吊灯,又问道:“既然这里是鬼城,为什么白日里他们还要开灯呢?”
聂朱睁开了眼来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赵茗瘪了瘪嘴道:“不问清楚我睡不安心。”
聂朱平静地看着他的脸,笑了笑道:“既然你睡不着,那你就别睡了。”
赵茗知道她这是不想再回答了,便识趣地躺在了床上,合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也许是奔波了太久都没好好休息过的缘故,他很快便睡着了,但睡得很浅,恍恍惚惚见好像听见床尾的聂朱好像在与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
那与他有什么关系呢?他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别的什么他都不想去管了。
聂朱盘坐在椅子上看着在床上睡觉的赵茗,抬眼便可见玻璃窗外是一颗又一颗面目狰狞的骷髅头,他们贪婪地看着她,絮絮叨叨的声音穿过的玻璃窗进入了她的耳朵里。
“聂朱…你可算出来了…”
“聂朱…你看,他跟背叛了你的爱人长得多像啊…”
“聂朱…你还是忘不了他…呵呵呵…”
“聂朱…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亲手杀了他么…他就在你眼前,你怎么不动手呢?”
“哦…说什么恨他都是假的…聂朱,你还爱着他…”
聂朱张了张嘴道:“长得再像,也终究不是他,我没有必要去动手杀一个无辜的人。”
等到第二天赵茗睡醒了,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时,却见聂朱依然注视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
他愣了愣,收回了手来讪讪地笑了笑,问道:“你醒了多久了?”
聂朱将盘坐着的双腿放了下来,淡淡地答道:“没多久。”也就一晚上而已。
赵茗看了看已经变亮了的窗外,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转过身去对聂朱道:“还好,能赶上!”
他将床铺整理好了,留了一些钱币放在了屋内,便拉起了行李箱拿起了灯打开了房门,向聂朱道:“走了!”
聂朱理了理裙摆,闲庭信步地跟着他走了出去。他叫了辆出租车,与之前大大咧咧跟司机打招呼相比,现在的他少言寡语了许多,连给车费都只是简简单单地点头示意后直接上了车。
既然知道了都不是活人,那他若是哪句话没说对了,惹恼了人家,人家去跟后人说几句,那他就算顺利回去了也很难过日子啊!
路边的风景一幕幕闪过,离到车站还有一段时间,他便看起外面的建筑来。虽说是鬼城,除了白天人少了些,其他的都跟阳世没什么两样啊!看着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他眼中闪过,他揉了揉眼睛,按下了车窗向外看去,正值出租车刚好遇上了红灯慢慢停了下来,他便向后看去,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
她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马路边看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的他,他对上了她的目光后慌忙地缩回了车里。
他颤抖着将车窗关上了,又转头看向坐在他旁边的聂朱,两只手比划着想要跟她说些什么,但余光瞥见了司机往他这边瞟了一眼,他也只好放下了双手来叹了一口气。
聂朱转过头来看了看他:“怎么了?”
他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头去:“没什么,快些上车就没事了。”
他晃了晃脑袋,一遍又一遍地暗示自己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好歹聂双也拖着个聂倚秋呢,更何况他听聂倚秋说过,聂双体力太好,是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追着他到这里的。
若是她将聂倚秋留在旅馆了自己追上来了呢?
说不定他们关门的时候看见的门上的符纸就是聂双贴的呢?
他紧紧抓着自己的头,想要自己不要再这么胡思乱想下去了,可那些念头却如水草一般疯长,迅速占据了他的脑海。
当他抬起头来想要看一看外面的风景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时,聂双那巴掌大的小脸突然出现在了车窗上。
他吓得身体一僵,进而开始无比庆幸他刚刚将车窗都关牢了。
而趴在车窗外面的聂双紧紧地盯着悠闲地坐在车里的二人,嘴角弯了弯:“找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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