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掉衣服的孟淮阳,给人一种更具锋芒的犀利感。
下船之前,他刚刚将渔船清洗一遍。此时,身上附着着一层细密的汗珠,阳光照射下,使得他身上的肌肉更具层次,视觉冲击相当强烈。
孟淮阳不愧是孟家渔场技巧最为精湛的捕鱼好手,单看这副体格,便能知晓他的厉害,就算遇到大风大浪,凭借这副身躯也能在风浪中逃出生天。
作为孟家渔场唯一能与孟淮阳媲美的男人,孟江西身上的肌肉自然不会比对方逊色,只是他毕竟不是孟淮阳这等说不过便要上手的粗人,更不屑去做那坦胸示威的粗鄙举动。
孟离也是从小熟读圣贤书,懂得礼义廉耻如何自重,见孟淮阳这般举动,不禁撇了撇嘴角。
当然,作为村中的晚辈,他自然不敢将对孟淮阳的不满明显表露出来,可即便是动作隐蔽,也还是被有心人注意到了。
发现他面露不屑的既不是随他一同而来的孟江西,也不是将一颗心思完全放在孟江西身上的孟淮阳,而是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肥硕少年,这个少年,正是孟淮阳的独子,孟钱。
孟钱作为孟淮阳的独子,脾气秉性得到孟淮阳三分真传,也是小有名气的嚣张跋扈,平日里与孟溪走得极近,是孟溪极为得力的一条狗腿。
因为孟离和孟溪的恩怨,孟钱是知道孟离的,再加上昨日的那件事,更是对孟离印象深刻,随父亲下船后,见孟离跟在父亲平生对手的身后,免不了要多看几眼。就是这多看的几眼,看出了问题。
孟淮阳在外是出了名的性格暴躁,但对待妻女却恰恰相反,尤其是对他这个宝贝儿子,更是宠得不行。
在孟钱心中,父亲是这个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人,又岂能被人这般轻蔑?
察觉到孟离异样的孟钱一声大吼,肥胖的身躯一颤,抬起因肥胖而显得异常短小的手臂,指着孟离道:“大胆孟离,竟敢对我父不敬,看我不教训你。”
许是平日里见惯了孟溪折辱孟离的景象,又有昨日之事铺垫,在察觉到孟离不敬之后,孟钱竟直接动起手来。
肥胖的身躯猛然向前一跃,重重踏在一步之外的地面上,也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想起昨日李柏涛一掌击飞孟离的那一招,依葫画瓢,怒张五指,一掌拍向孟离的肩膀。
望着孟钱飞来的一掌,一股怒气猛然从孟离心头升起。如此印象深刻的一掌,他这一辈子怕是都不会忘掉。
只是同样的招式,未必会同样奏效。
作为实至名归的一流武者,李柏涛看似随意的一掌,实则暗藏机锋,孟离躲不过,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与李柏涛相比,仅是习武一日,连气力都不曾增长半分的孟钱,无论技巧还是速度都要差上无数倍,又怎么还会打得中?
一记飞掌,落在前日经历过生死搏杀已然开悟的孟离眼中,几乎就像小孩胡闹的把戏,幼稚且可笑,他只是轻轻一晃身,脚下随身迈出一步,便将这一掌轻松躲去,同时抬腿一脚狠狠踢在孟钱屁股上,将对方踢了一个狗啃泥。
“死胖子,就凭你也想折辱我?”想起昨日场景的孟离,脸上浮现一抹怒气,抬腿便又给了对方一脚。
本想要给孟离一个教训的孟钱,哪里想到迎接他的竟会是这等残酷的结果,如在梦中一般,肥胖的身躯在泥泞的地面上扭打了一圈,眼珠一红,委屈地哭了起来。
毕竟是个孩子,承受能力太差!
见到自家儿子受了委屈,作为父亲的孟淮阳怎么能够忍受得了?勃然大怒道:“哪里来得野小子,连我孟淮阳的儿子都敢打,看我怎么收拾你。”
本是准备以大欺小的孟淮阳,被孟江西一脚封住去路,而后就听孟江西得意道:“怎么打了小的,老的还要出手?”
孟淮阳道:“儿子被打,老子报仇,那是天经地义。”
“所以你就以大欺小了?”本是笑意挂脸的孟江西忽然一声冷哼,不屑道:“还是说你想趁这孩子还小,报当年难归兄弟对你的一脚之仇?”
“什么?他是孟难归的儿子?”孟淮阳看着眉宇中透着一股倔意的孟离,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而这份惊讶很快便又转为恨意,一股来自极远记忆中的浓浓恨意。
孟江西拍着孟离的肩膀,给了后者一个赞许的眼神,抬起头,挑衅般地看向孟淮阳。
“怎么样,是不是虎父无犬子,比你那个废物儿子强多了吧,就你那废物儿子还想娶我女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似是想起一段及不愉快的往事,孟淮阳拍拍自己身上雄壮的肌肉,色厉内敛道:“孟难归早就死了,况且就算他现在还活着,我也未必怕他。”
孟江西冷笑道:“你应该庆幸他已经不在,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立刻从我眼前消失,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孟淮阳双眉一挑,不屑道:“就凭你,我让你一只手,你都未必是我对手?”
孟江西双手一摊,轻松道:“论打架,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不要忘了,你当年亲手写下的那封信,可还在我的手里。”
提到那封信,孟淮阳终于变了脸色,脸色难看道:“孟江西,算你狠。”
“怎么?还不滚?”孟江西双手背后,得意洋洋。
看着孟江西得意的模样,孟淮阳气得咬牙切齿,有心想要狠揍对方一顿,但把柄在对方手中,却不得不低头。冷哼一声后,扛起自家胖儿子,回到了渔船上去。
孟淮阳走后,孟江西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虽然对方那一身腱子肉不雅了些,但给他带来的压迫感还是有一些的,倒不是自己怕了对方,更多的还是为孟离担心,若那性格暴虐之人真的是不顾规矩以大欺小,他还真不一定能保住孟离。
对着孟离上下打量了一番,孟江西关切道:“没事吧!”
孟离摆摆手,笑道:“放心,有事的那个不是我。”
孟江西哈哈一笑,伸腿轻轻踢了孟离一脚,笑骂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有两小子,不过以后不要冲动了,尤其是遇到这个孟淮阳,能忍则忍。”
听他如此郑重,孟离眉头一皱道:“这个孟淮阳究竟什么来头,为何没在村中见过此人。”停顿片刻后又道:“他那个胖儿子倒是见过两次。”
孟江西凝眉道:“孟淮阳是老村长的子侄,数年前发了一比小财,便搬到了靠水镇,只有在出水时才会回来。至于他那个胖儿子,多半是随他父亲回来时被你遇见的。”他顿了一下,又道:“说来也是可笑,我与孟淮阳素来敌视,他这个胖儿子倒是对柔儿一见倾心,去年偶然间见到柔儿,说什么惊为天人,吵着嚷着非她不娶,当真是不知所谓。”
孟离好奇道:“听你们刚才对话,他似乎与我父亲也有过节?”
孟江西好笑道:“当初这家伙调戏良家妇女,被你父亲和我遇到,你父亲乐于助人,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并逼他写了一封忏悔书,也就是我刚才说的那封书信。”
这个“乐于助人”,似乎别有深意啊!
想起孟淮阳那一身精壮的肌肉,孟离一脸懵道:“我父亲能打得过孟淮阳?”
孟江西哈哈笑道:“你以为你父亲在孟家村给孩子们教书,就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了,他的拳脚也是很厉害的。”
想到自家书房中的那些刀谱剑籍,以及自身血脉的异常,孟离兴奋道:“有多厉害?”
孟江西摸着下巴沉吟道:“嗯……应该快要赶上武者了吧?”
“不是武者?”孟离大失所望。
孟江西哑然失笑道:“你以为武者是那么好当的,在我们那个年代,学武可是一件想都不敢想的事,每天想的除了填饱肚子,就是不要被敌国的军队打过来。”
孟离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争,因而感触不深,但他却知道战乱的祸害,当年他们一家三口,之所以会来到孟家村,就是因为战乱。
“唉!”似乎是回忆起了那个残酷的年代,孟江西重重叹息一声,扭头向自家渔船走去。
孟离忽然想起一件事,拉住孟江西,一脸好奇道:“老孟叔,问一个比较八卦的问题,当初被孟淮阳调戏的那个良家妇女是谁?”
孟江西哼了一声,扭头瞥了他一眼,口中吐出三个字。
“你刘婶!”
说罢转身而去,只留下孟离独自在风中凌乱。
孟离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随孟江西在船上学习了整整一日,让孟离收获颇深,尤其是很多平时不为人知小细节,最是让他颇有感触。
就说那结网的方式,便有足足二十余种,根据不同的情况,选择不同的结网方式,单是这一门功夫,便让孟离消耗了大半的心力,若想入门,没有一年的功夫是下不来的。
细节之处显功夫,孟江西之所以比别人技高一筹,多半是此原因,不过据孟江西所说,这些方法大半都是他父亲告知,似乎是从哪一本古书中看过来的,至于是哪一本就无从考证了。
整整一天的学习,让孟离筋疲力尽,尤其是大脑,几乎已经罢工,再无力去思考任何问题。
窗外夜色宁静,依稀能听到虫豸的低鸣,朦胧的夜色下,点点星光闪耀其中。
孟离望着这夜色,困意上涌,渐渐合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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