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两人的交谈,没有躲过闭目假寐的越娇耳朵。
闭目静听着长大的小东西那愈渐沉稳的脚步,游离在周身。
将带来的物品安置好,缓步走到她身后。
自如的探手在她肩头,轻缓的捏了起来。
她未有睁眼,神情也无一丝变化。
公子灈却知她未有睡着。
垂眼见她衣着单薄,“等我一下。”
收回手离开她身后,前往内室。
与此同时,门外又响起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在丁雯轻唤“齐先生”时,她便已睁开了眼。
眼底一片清明。
“教主。”齐岳神色匆匆。
行了一礼,便在越娇淡然的眼神下讲述起了来意。
“近一月来,江南水陆共五条线,共被劫了十余次,货物损失共有上万两。”
天命教的货物运输这一块,一直是齐岳监管的。
她依旧神色淡然,“这五条线分别是谁的人押运的?”
天命教共两位护法,左护法邬二,掌管天命教的信息命脉,直属于她,不与教内任何人有所接触。
右护法杭阳,是天命教内所有长老堂主的直系上司。
齐岳则特殊于两大护法,天命教内买卖这一块,越娇特地分出来交给了他,给他设立了一个善思堂的职位。
调用教内何人监管天命教各条运输线一事,从来都是齐岳一人敲定,她从不过问。
齐岳脸色沉重,“陆地两条线是右护法座下两大干将阙承安与夏翼,两人在教内年数已有十年之久,多次为天命教出生入死的忠诚,不由怀疑。”
她垂眸不语。
齐岳又道:“水路三条则分散得多,因我判断失误以为这几条水路未有归属,两岸又被分教控制,故而未有多加注意,调过去的人,也只是辛武堂下几位武功出众的教友。”
“三人分别在教内待了有三、四、六年,未有看出忠诚有变。”
她淡然挑眉,“忠诚可是能看出来的?”
齐岳愣了下。
正逢此时,公子灈带着一张薄毯从内室走了出来。
到达越娇身旁时与齐岳颔首:“先生。”
齐岳点头回应。
他便回过头半蹲下身子,将薄毯盖在了越娇腿上腰间。
“初夏早晚温差大,勿要着了凉。”
听着这一声,越娇颦眉些有不悦,“知道了。”
公子灈笑笑不言,起身走到她身后,继续替她轻缓捏着肩。
齐岳见此迥然笑笑,不知该不该继续。
越娇却会错了意,认为他这般作态,是觉着谈论正事之时她这般享受不大好。
抬手指尖点了点公子灈长大后骨头硬朗不少的手背。
公子灈会意停手,负手站在一旁。
“继续。”
越娇眼神望向齐岳。
“属下自知忠诚不是光靠嘴上说说,抑或平日里的表现便能知晓,故而多番盘查过了几人历年来的经历,与接手过的事务。”
越娇颔首不言。
“如今来回报教主,便是属下愚笨,盘查不出五人谁人出了问题,只得来此请命,属下想亲自出山前往事发地探查。”
齐岳的想法从来未有掩藏过,是以,她也并不意外。
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另起了个话题。
“你我相识至今,已有二十年有余了吧?说起来,天命教能建立起来,其中也少不了你的一分力。”
齐岳身子怔了下,似乎没有预料到她会突然谈论起从前。
“教主谬赞了,我那时不过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哪能出上什么力呢?”
越娇笑笑摇头,“十岁出头的小孩,如今也长成了年过三十历经风霜的男人了。”
“是啊,除了教主您这般飘然绝尘之人能风华永驻,我们这些普通人,二十年过去能在这险恶的江湖里留有一条命在,已是大幸了。”
奉承也好,真心也罢,越娇皆只是笑笑。
“说来也奇怪,这二十年间,你无心追逐权利,教内右护法一职原先定与你,你也不愿接下,对于美色也没半点想法,二十年来,竟未有见着你身旁有过一位女子停留。”
“须知,没有欲望的人,是最难控制的,若不是你诡异的喜欢孩子,自愿接下教内众人头疼的一群熊孩子,并且一手建立了烽火楼,我的身边,怕是真不敢留下你。”
齐岳脸上的笑意僵住,嘴角幅度尴尬的不上不下。
少顷过后才平静下来,垂眸平声道:“教主这话说得属下不知该如何接,是人都有欲望,属下也不过一凡夫俗子,如何能是例外?”
越娇又是淡然笑笑,“如此最好。”
叙旧似乎到此就没了继续的必要。
她便又捡起此前话题:“你既有心补偿自己的失职,那便去吧,我等你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
齐岳颔首拱手道:“是。”
他起身离去,对两人对话不知听明白几分的公子灈走进她视线范围。
“你不相信先生吗?”
她脸上不再挂着虚假的和善笑意,目光望向远方。
“一个几乎与你一同长大的人,你却不知他任何一个弱点存在,甚至连他想要什么都不明白,于世没有情感纠葛,不娶妻成婚,不追逐名利与金钱,除了喜爱孩子外,他完美的像个在世圣人。”
回眼望向身前公子灈,“这样的人,你能相信吗?”
他愣了下,摇了摇头,“既二十年来未有抓到一丝把柄,为何不能相信他本性如此?未必他便不是圣人?”
越娇蓦地笑了,“呵!便是神都有弱点,人又如何免俗?一个人没有弱点只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他不相信你,对你有所隐藏。”
“便如我教你的第一课那般,让人恐惧无法把握,便要隐藏好自己的弱点。”
公子灈有自己的理解,出声还欲为齐岳辩解。
被她极端的一言堵住。
“我不是不相信他,我是所有人都不相信,一件事发生了,除了知根知底的自己,所有人必要时,都在我的怀疑范围内,何况这事便是在他监管范围内发生的?我怀疑他很正常。”
公子灈垂眸不语。
她知道,他这是依旧保留自己的想法,不想与她辩驳了。
并不是认同的沉默。
但她却没有打算强硬扭转他的想法。
只是告诫他道:“除了自己以外,永远不要相信任何一个人。”
勾唇一笑,补充一句:“当然,也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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