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霞岛修士纷纷驾驭着法光飞走,这一片山脉也就留下了计缘和常易。
计缘环顾四野,虽然被霞光离火所烧过,山体倒并无太多焦痕,只不过一股细微的焦臭不可避免的弥漫开来,对于他们这种越是灵觉强烈的人,闻着就越刺鼻,反倒是普通人闻着或许没什么感觉。
再看那处地脉,虽然豁口犹在,但地戾已消,现在也就是一处深深的裂谷,和寻常自然风貌没什么两样。
“可惜了此处山神,这山脉也不算小了,原本那山神的道行应当不会太差,地脉破裂定是令其元气大伤,随后被妖魔所趁……”
叹着气说了一句,这一片山的山神同仙霞岛支脉关系还算不错,出事之后也是设法第一时间通知对方,不过没想到却迎来了两方的灾劫。
“走吧,先绕山一周看看。”
计缘说完,同常易一起驾云而起,飞遁至高空,随后在山中巡视。
山脉中心的大部分区域因为仙、妖、魔之间的斗法,显得支离破碎,外围则要好上一些,但计缘扫视群山,见到了无数动物的尸体,都是因为被地煞所冲,才导致了大面积动物的死亡。
而计缘担心的问题显然也并不是不存在的,虽然此刻以两人法眼在空中扫视,并没有发现什么戾煞之气的痕迹,但山脉中动物的死亡却呈现出延展状态。
直到又往外围飞了好一会,已经到了这一处延绵数百里的山脉的边缘,才终于开始出现活物,能见到食草食肉的野兽生息的情况。
天空云上,常易面色放松一些,对着计缘道。
“计先生,看来此前地脉煞气并未散溢太远,否则寻常动物也活不下来。”
“嗯,去远些看看吧,也不知道这边人世间的国度乱不乱。”
“这常某就不清楚了。”
两人简短交流几句,就驾着云朝着更远处人间国度的方向飞去,不过速度并不快,因为在此期间也得观察下方灵气变化和地脉走势。
时间上看,从仙霞岛支脉修士在地脉裂缝处布阵,再到被妖魔袭击,再到仙霞岛急行驰援,这一系列的事情发生,从开始到现在至少也过去了月余了。
借着仙霞岛布阵飞行的速度,从大贞到这里用了十天出头,但仙霞岛跨越东海也是要时间的,加上前面的一些情况,一个多月算是合理的数字。
在这期间地戾虽然没有如同被妖魔引爆那般喷发的剧烈,也大多被束在山脉中,但计缘可不认为真的不会泄出去。
……
一个半月之前的东土云洲西北,也是元兆国西北部。
原本风和日丽的上午,突然之间地面开始摇晃起来,无数人惊慌失措,有的甚至原本在屋外的还跑着躲进无屋里去。
直到有老人或者有见识的大吼:“地龙翻身————!”
并且嘶吼着让人全都从房子里逃出来,否则可能被倒塌的房屋压死。
不过到头来还是虚惊一场,毕竟山脉那边距离这还是有些远的,虽然这里有明显的震感,却也不至于引发太大的灾劫,就连土胚房也几乎没有什么事,也就是原本的危房塌了几栋。
在地震过去的后两三天,大多数百姓已经将地震的事情遗忘,继续过着自己略显艰难的日子。
这是地震后的第三天,这一天又是又是风和日丽。
廖大丘和同村的老张一起带着耙子,赶着牛车,顺着村外的路一点点前进,车头的老牛显得很瘦,但走路的步伐却依然很稳,拖着大车平稳的在有些坑洼的村路上前进。
老廖和老张坐在板车,前者时不时用牛鞭挠一挠老黄牛的身侧,老黄牛就知道该往那转。
很快,视线中出现了一条河,老廖眺望了一下,叹了一口。
“哎……这世道啊……”
同坐的老张顺着老廖的方向望了望,见到河边有两具尸首,都面朝上方脸色惨白,皮肉都泡肿了好几圈,看着装,似乎带着甲胄模样的东西,可能是两个兵卒。
因为距离河边不算很远,所以两人对河中的人影看得很清楚,确认这模样就是尸体无误了,更无立刻跑过去救人的必要。
“也不知道是淹死的,还是死于兵祸?”
老张感慨了一句,老廖则摇摇头不想说这话题,抽了一下牛屁股,就将牛车拐入了一条小道,前方是几片堆满了草杆的农田。
廖大丘回头望了一眼河滩上的尸体,再看了看同伴老张。
“老张……等我们收了草杆子回去,要不就……”
老张也知道廖大丘想说什么,无奈点了点头。
“行吧,一会草杆装车,我们去河边把那两兵丁的尸首也收了抬上车,然后带去老地方。”
“哎哎,就这么办!”
说话间,两个老农将牛车停稳,然后入了田地劳作,这些草杆子装几车回去可以当柴火煮饭做菜,偶尔也可以作为牛的应急草料混着其他料子喂牛。
忙碌了一个多时辰,扒草扎草再放上牛车,此刻板车上已经堆起了厚厚的干草,而田地依然有大量的草杆在,不过剩下的并不会带走,而是会放把火烧了,这样播种季节的时候,庄稼长势也会好一些。
“好了好了,走走,回去吧。”
“嗯。”
两人驾着牛车转向,很快又回到了那一处河滩边,两具尸首依旧在哪躺着,这次牛车没有直接经过,而是被廖大丘赶向河边。
“哎……”
两人都微微叹了口气,开始用耙子将尸首完全扒上岸,因为以前的经验,这一步骤尤其小心,生怕将尸首抓破,那就血污满地了。
现在天气还凉,尸首并未发臭,两人费了好大劲,衣服都沾湿了不少,才将两具尸首放在了板车的草杆堆之上,随后才上车赶着牛离去。
一刻多钟之后,牛车已经接近老张和老廖居住的茅滩村外。
“老张你在这看着点,我去叫人。”
“知道了,去吧!”
老张将自己缩在干草堆中,之前衣服湿了一些,才干完活身子热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有些冷了。
廖大丘便独自下了车,朝着村中跑去,一路上遇见熟人就拉着说两句,更是到村长家中去喊人。
大约又过去半刻钟左右,廖大丘带着四五个汉子回来了,并且不是空手回来的,有的带着铁锹,有的带着耙子,有的则扛着破席子。
“哎呦我说廖叔,这种事咱以后别做了行不?外乡人的尸首,就让它去吧……”
一位年轻一些的汉子扛着锄头,还没接近板车就下意识扇着鼻子,他怕尸体的臭味。
“小刘,你老廖当初说得也有道理,再远的我们管不着,村外道边以及河滩上的尸首,咱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吧,况且咱村也要用河水,县中大夫说积尸成疫,这既是积德也是帮自己啊。”
“是是是,算我多嘴……”
年轻人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大伙往那边走去,一众人先是卸了草杆,然后赶着牛车往从旁另一个方向过去。
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处类似乱葬岗的位置,一座座小坟包到处都是,有的简单立着木牌当墓碑,有的则没有。
廖大丘也是有些感慨,这一片坟,追本溯源都是拜他所赐,当然他不可能杀人,这片坟区都是死在茅滩村附近的不知名尸首,是老廖最初提出帮他们入土的主意。
在这不太平的世道里,这种死在路边的尸首其实各地都有。
既是为了家乡着想,也是同情这些死者,七八年前,廖大丘先从村长家开始,找着相熟的人挨家挨户商量事情,最后才有了这一片坟区。
不得不说,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但即便是在艰难的世道,好人还是有的。
几人先是在坟区外的一座半人高土地小庙处拜了拜,祈求土地爷看顾,随后就开始麻利的动手干活。
都是地理刨食吃的庄稼汉,挖起坑来有的是力气,几人轮番挖掘,很快就挖出了一个大坑,而尸首也被破席子卷在一起。
没有多翻动尸体,几人一起抬着将尸首放到坑内。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不是害你们的人,不忍你们曝尸荒野,为你们找了一处埋身之所,这年头死后有土盖身就不错了,我们也没有余力祭祀你们,都安息吧!”
廖大丘絮絮叨叨的说了一阵,随后和大家一起开始填土,像这种埋葬工作就没有正规丧事那么复杂了。
很快,几人协力之下,一座小小的坟包就成了,廖大丘和老村长一起用铁锹拍打坟包,将土夯实一些。
回去的时候,众人感觉到一身轻松,就连之前抱怨的那个年轻人,哪怕之前说了几句,但现在也是很有种做了好事的成就感。
“哎,老张,咱还得把草杆子整好。”“那可不!”
“对了李伯伯,听说邻县闹瘟疫了?”
“哎你还别说,我也听说了,上次我去县里头采办,遇上我老婆娘家人,那人是个郎中,他告诉我邻县最近闹疫病了。”
老村长扛着锄头看看他们再看看廖大丘。
“所以我们和老廖一起埋了尸首是很有必要的,听说这疫病就是从这些尸首上起的毒瘴,是死人不能入土的怨气啊!”
“嘶……李伯伯您可别说了……”
“哈哈哈哈,你个大小伙子胆这么小?”
“哈哈哈哈……就是说啊小刘,你这样娶不到老婆的!”
“去去,谁说我胆小了!”
一群人相互聊着天,苦中作乐的回了村,日子虽然难过,但比起那些路边遗骨,总要好得多。
渐渐的,天色变暗,夜也深了,村外那一处坟区逐渐有鬼火沉浮,而边上的土地庙隐约黄光弥漫。
在这平静的夜晚中,忽然有一只黄鼠狼出现在远处荒野,随后飞速朝着坟区方向窜来,最终在土地庙跟前停下。
“吱吱吱吱……吱吱吱……”
黄鼠狼在土地庙前不断吱声,声音高高低低,有的尖锐有的则如哭泣。
“什么?疫病之鬼?厉害到阴司竟都弹压不住!?扩散了?”
随着惊愕的声音出现,土地庙中走出一个佝偻的老头,一脸惊色的看着黄鼠狼。
“吱吱吱……吱吱吱……”
“你……罢了罢了,你去吧!”
听到土地公的话,黄鼠狼立起朝着他拜了拜,随后转身飞窜,消失在了荒野中。
土地公叹了口气,转身望向那一片坟区,鬼火沉沉浮浮。
慌乱的年代,阴司势弱,就连孤魂野鬼也没有余力完全收容,这一处坟区土地公本早就禀告了管辖的城隍,但这么些年了,依旧只能现在这样维持。
“哎,疫鬼啊……这次得死多少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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