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Chapter 5
【２０１２年2月13日星期一】
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星期一的上午，我回到了报社。
这天我也是用不着送报纸的，而是做做打扫，像清理仓库之类的。
我把旧文件和废品分类之后联系人来卖掉。当然，偶尔我也可以发现一些自己有用的东西，比如书啦，白纸之类的。
今天我意外的在仓库里翻出来一副拐杖。奇怪，之前怎么没有看见？
我问了老编，说是一个朋友受伤时用的，后来没地方放就扔给了他。
我“哦”一声放到了一边。而这时我突然想一起一个正在学习走路的人。
“……老编，这拐杖，可以借我用用吗？”
“啊，要是你有用就随便拿去吧。反正也没有留在我这里的必要。”
我当然心里是那么打算的。
“等你学会了走路就载你骑自行车。”
那不过是当时的一句哄话，是无稽之谈。
可笑的是，现在作出承诺的双方竟然都开始有所行动了。想要把这种不可能实现。
我只以为是个冷静的人，却做出很多这样那样愚蠢的举动。但也无所谓了，事已至此，我已不想再自欺欺人多说什么。
今天下班较早，刚过中午我便匆匆赶去了雪依家里。
“……你今天脸色不怎么好啊。”我说。
“有吗？”她轻轻咬着我昨天留给她的面包，一边对我笑了笑。很明显的，连笑容都比前几天更苍白了。
“出什么事了吗？不会是那个红头发来找你麻烦了吧。”
“没有的事。不可以乱说哦。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而已。”
“……生病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没事，很小很小的毛病而有的，不必那么担心的，”
“再小的病也不能拖，不然小病会成大病。”
我摸了摸她的额头。“有点发热，感冒了吗？”
“也许是吧，如果是感冒的话，家里面有药的。”她伸出手指了指电视机旁的储物柜。
“我来。”
我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些药性温和的药物，接了一杯水，然后递给她。
“谢谢，那个…我一会再吃吧。”她似乎有点不情愿的样子。
“咦？那个是…什么啊？”她似乎注意到了我放在门边的拐杖。
“哦，那个啊。是我送给你的。有了拐杖学起路来会轻松不少。”
“是嘛？那真是太好了呢！”她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是啊，待会儿就可以去试试了。”我漫不经心地回答。
事实上我想起昨天发生的事，心里不由的难过起来。
她的父母真的不在了吗？
为什么她还可以像这样生活着，笑着？反倒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在那之后，我们来到了小区的花园。
我为她调好了拐杖的高度，帮她架到了胳膊下。
“真的没关系吗？如不不行就算了，不要太勉强了。”
我看着她忍不住变得阴沉的脸色，不禁问到。
“……没事的。我连七楼都上的去，怎么会连品德都走不了呢？”她不自然的笑着。
“雪依是坚强的孩子，爸爸妈妈都是这么认为我的。”
“……是嘛。”
我停下了自言自语一样的口气，转而为这朵倔强的花蕾笑了笑。“是啊。所以，加油啊，雪依。”
“是的！”
高兴地点完头，她不熟练地把拐杖向前小心移了一步，然后用手臂努力地撑起身体，整个人向前滑动了一段。
“我成功了哦！”她快乐得像一个小孩子。
“呀，小翼也来了吗？”她露出了惊喜的模样，脸上笑得更开心了。
我一低头，看见麻雀正神气地站立在我脚背上。不时地努力拍打翅膀，仿佛是在与她相呼应一般协调地运动着。
“是啊。雪依，你的宠物也来了，我们都在呢。放心地走吧。”
她点了点头，再一次挪动起拐杖。然而这次不是很顺利。
拐杖一滑，倒了。失去支撑的身体也顺势倒在了地面上。
“雪依！”
我连忙跑过去，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怎么样？疼吗？”
奇怪的是她竟然笑了。“……呵呵，好久没有像这样摔过跤了。虽然好痛，但是，总觉得好开心呢。”
“傻瓜，摔跤有什么好高兴的？”
“因为，摔倒了，再爬起来就可以走得更远了。”
她说着，重新抓起了拐杖，夹在胳膊下，重新从地上爬了起来。向前方迈着蹒跚而坚定不移的步伐。
“今天，雪依要走一百米哦！”她自信地朝天空张望，好像在虚无的那边有谁在为她鼓掌。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时间的沙漏在分秒间缓缓地流动着。
光阴像掉入泥潭一样变得模糊起来。在永恒之中，时间缺少了半个小时。
我已经不知道看见她在地上摔了多少次。但我清晰地看得见她手上的淤青。
好几次我都忍不住跑过去扶她，却被她还以了一个坚强的微笑。
为什么？
如果仅仅是因为想学会走路的话，为什么不肯接住我的手？
我沉默着，就连一向叽叽喳喳的麻雀也仿佛能理解什么似的，庄重地注视着她。
它知道为什么吗？
我也不太清楚一百米究竟有多长。直到她把拐杖扶稳了之后。
“……成…成功了。”她吃力地为自己庆祝。“一百米……我走了…一百米哦！”
天气冷的让人发抖，我却看见她额头湿了一片。
“做得好！雪依！”我止不住地鼓掌。
回头，家却就在不远处。
是啊，有仅仅一百米。
不，是拥有整整一百米。
整整一百米的汗水，满满一千分米的疼痛和一万厘米的坚持。
“恭喜，你成功了。”
“嗯……一定可以……”
突然，她的口气衰弱了下去。脸上的微笑也开始变得若有若无。
“一定……一定可以学会走路的……”
“……雪依，你怎么了？”
“…一定记得…载着……雪依乘自行车哦。”
说着，她的身体开始剧烈的摇晃着，颤抖了起来。眼神一片茫然。
最后，像雕塑一般直挺挺地倒下了。
病床上，她正安静得像个精致的玻璃娃娃一样安睡着。一边打着点滴。
晕倒的原因似乎是运动过度。她果然还是太勉强自己了。
过了好久，她的睫毛才像有了生命一样颤抖了起来。
她翕开眼睛，眼神迷茫的望着天花板。
“……终于醒了吗。”
我松了一口气：“刚才怎么了，突然就晕倒了？”
她磨磨蹭蹭地把头别向我，眼眸逐渐清晰了起来。
“……抱歉，一不小心就晕过去了。”
“……‘一不小心’？”我似乎听出了什么。“你经常晕倒吗？”
“也不是经常啦。就是长时间劳累后会很容易……”
“那就不要逞强啊你！你这家伙，太惹人担心了。”
“……抱歉呢。”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另外，你今天到底哪里不舒服？不是因为感冒吧？”
面对我的质问，她故意做出了掩饰的态度。
“的确不是感冒呢。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的。老毛病了，不用在意。”
“……治不好吗？”
“似乎是的。但是我都说了，没事的。”
看着她纯洁无暇的微笑，我本来想追问也实在没了办法。
既然她坚持说没事……我也不能硬问。
“喂，我想回家了。一直呆在这里的话，我觉得很不舒服呢。”
“哦。好吧，我回去拿轮椅。”
我起了身。却感觉到她在扯我的衣角。
“不用了，不是有拐杖吗？反正这里离家里不远。我走回去吧？”
“想什么呢？一百米都昏过去了，从这里走，你不要命了吗？”
“……呵呵，说的也是呢。但是，我真的不想一个人待在这里等。”
我似乎看见她眼角忽然流露出了一丝恐惧。
我叹了一口气。
“……那我来背你吧！大小姐？”
寒风从来没有停息过一样吹着。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寒冷。
因为我此时正拥有着两个人的体温。
“呵呵，你真的戴着我织的围巾呢。”她似乎很高兴。
“是啊，很暖和啊。”
然后我们便陷入了沉默。耳边除了风声什么也没有，连彼此的呼吸都掩盖了。
“……你会觉得好怕吗？一个人过着那样的生活。”最后我先开口。
“……我很想说‘不害怕’。但是……”她沉吟了起来，像是不愿意让我听见。
“没有人照顾的日子，孤零零的日子，没有声音和色彩的日子……雪依…很害怕呢。”
“所以……我才为自己，编制了一个梦。”
……梦吗。
那是一个，父母终日忙碌却依旧健在的梦；那是一个独自存在却朋友很多；那是一个与邻居少接触却很和睦的梦。
那是一个自己并不孤独的梦，那是一个存在着天堂的梦。
抬头，天空很压抑，看不到什么阳光。
厚厚的云层向天际蔓延，盖过了远处的建筑物。除此之外看不见其他的。
就连背着她往前踱步也没有一点落差感，像是停住了一样。
自然也不可能看见她梦里的那片彼岸。
“其实……关于昨天的那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哪个？”
“什么是天堂。”
“喔。那你想明白了吗？”
她庄重地沉默了一会儿，把下巴轻轻放在了我的肩膀上。说悄悄话一样地开口了。
“能让人幸福的地方，就是天堂了。”
“是嘛……”我的心里表示赞同。
“所以，雪依以前可是一位天使哦！”
我感觉她又笑了。
“因为，以前和爸爸妈妈生活在一起的时候，就和在天堂一样幸福呢。生活着天堂里的人，不就是天使了吗？”
这倒是新鲜的说法。
“所以你就想有一对翅膀吗？”
“是呢。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飞到天堂去找到爸爸妈妈了。”
“你不是说过你想去游览中国吗？”
“那个啊，其实只能算是‘顺路’呢……因为，我也不知道天堂在哪里呢。所以，在寻找的途中，我一定有机会游览中国的。”
吃完晚饭，她打着哈欠擦了擦嘴。
“有点困了呢。”
晚餐依旧是蛋炒饭。从那天开始，都已经吃过多少回了？
“那你先休息了吧。我也该回去了。”
“好……那…那个，可以先帮我个忙吗？”
我听见她把餐具放到厨房水槽打开水龙头的声音。
“可以帮我照顾一下小翼吗？”
“哦，好。”
我答应下来后帮忙喂了食，再观察了一下伤势。
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很快就可以重归天空了吧。
之后我把东西归位。
“弄好了……雪依，完工了，我先回去喽。”
见她没有反应，我便走进了厨房。
没想到她居然睡着了。她就那么坐在轮椅上，双手泡在水里，垂着头。样子实在很滑稽。
我苦笑了一下。
把她抱进了房间，放到床上，盖好被子。
这时，我察觉到有东西从床沿掉了下去。
是昨天看到的，她的日记本。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瞒着我很多东西。
我并不是偷窥狂，我只是想帮她。但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什么也做不了。
再三踌躇之后，我打开了笔记本。
“生活是需要用坚强的意志去奔跑。”
扉页的这串文字至今也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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