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顾长生接受了自己一位大学好友的请求,成为一位业余志愿者。
他的这位大学好友名叫端木和,与他一样是名门出身,但却在年前放弃了奢靡的生活,将大量的金钱投入公益事业中去。
这点,顾长生有向其询问过原因。至于得到的答案,则是其想为自己赎罪。
顾长生了解端木和的为人,清楚其曾经虽花钱大手大脚,但违法违纪的事却是一点也不愿碰触。
那其口中的赎罪究竟是在赎什么罪呢?
顾长生已不好意思就这点再继续询问端木和了,所以便将疑惑搁置于后。
而在几天前,端木和在给他打来的电话中,则有邀请他加入一个志愿者组织——怀庆公益救助协会。
顾长生之后有对这协会做了一些调查,觉得没什么问题,也就同意端木和的建议,加入了这个公益组织。
完成登记后没过多久,顾长生就收到了一套寄来的志愿者的工作服和工作牌。随后他在卧室里将其换上后,觉得还合身,便到已开启的电脑旁坐下。
他先是打开了怀庆公益救助协会的官网。由于之前已经登录过了,所以此时网站显示有成员功能区。
顾长生随后点开了志愿者服务功能,并从中寻找些合适的任务。
几分钟后,他便找到了一个还算轻松的任务——对一户困难家庭进行慰问帮扶。
他正好有车,而且去那的路程也并不算远。只不过真正让他选择这个任务的原因,其实是他在第一眼看到两位受助者的合影时,内心就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熟悉,而是种莫名的缘分感。
但他没继续多想,就离座,关掉电脑,拿起手机,带上钥匙,就出门了。
救助物资是从协会救助物资领取点拿的,而那领取点也离他的公寓不远。所以顾长生驾车行驶了不久,就来到了一处位于街边的怀庆公益救助协会的救助物资领取点外。
他下车后,就径直走向了领取点。
这领取点并不大,除了一个前台外,就只剩整齐放在架子上的那些救济品。
“先生,你是来领取救济品的吗?”坐在前台后的工作人员小姐对顾长生如此问道,并随后将目光移向电脑。
“没错。”
“那么请说一下你的名字。”
“我叫顾长生。”
“好的……找到了,你是报名去辅城区瞭望岗路西家巷156号的那户人家进行帮扶的对吧?”
“没错。”
“那好的,请跟我来。”这位工作人员起身离座后,就转身朝放着物资的几排货架走去。
顾长生跟上她,随后依次接过了她递来的花生油等的生活用品。
“先生,你是最近才参加到我们志愿服务中的吧。”这位工作人员一边挑着物品,一边如此问道。
“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这有用户记录,而且我也是第一次见过你。”
“这样啊。”
“请问你之前有加入过什么公益协会吗?”
“没有。”
“那好吧。”工作人员点了点头,然后微笑着递给顾长生一瓶洗洁精,“顾先生,欢迎你的加入。我叫萧岚,现在请随我去登记一些东西就行了。”
“好的。”
片刻后,顾长生走出了救济物资领取点。此时他的手上多出了一些慰问品和一本萧岚给的《志愿者服务指南》。
他走到自己的车旁,打开后备箱,将慰问品放进去,关上。然后便走去打开了车门,坐入车内。
在车内,他看了看时间后,就翻开《志愿者服务指南》看了几眼。发现内容和之前网站上所看到的差不多,便合上书,放在身旁的副驾驶座上。
随后他将车开到路上后,就启动导航,按着其显示的路线,前往本次帮扶对象所在的西家巷。
下午四点左右,顾长生将车停好在一处空地。然后就拿着慰问品,按萧岚给他的具体地图,步行走入一条狭窄的胡同,不久便找到了一处带小院子的破旧平房——这就是辅城区瞭望岗路西家巷156号。
他先是给自己鼓起勇气,上前去敲了敲这个房子的门。然后后退一步,想了想等等开口第一句该说的话。
“来了!谁呀?”在顾长生敲门后,从门后随即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和一句上了年纪的老人所问的话。
“您好,我是怀庆公益救助协会的志愿者,请开一下门。”顾长生如此回应道。
“哦,好。”老人话音刚落,就打开了门。然后抬起头观察了一下顾长生,并问道,“小伙子,你能把洗洁精给我看看吗?”
顾长生对此感到疑惑,但还是将慰问品中的洗洁精递给了这位老人,“好的,给您。”
“谢谢。”老人接过洗洁精后,就仔细查看了一下。片刻后,她终于露出了笑容,并对顾长生说道,“好的小伙子,你跟我来吧。”
“好,只不过您刚才在检查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之前有个也是当志愿者的姑娘和我说,以后每次有人来这就让那人给洗洁精出来看一下。她每次都会在那上面做记号的,以防有坏人冒充(志愿者)。”
顾长生在得到这个答案时,猜测老人所说的那个姑娘就是萧岚。然后便点了点头,随老人进入门内。
门后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四周都有堆有非常多的塑料瓶等可回收废品。阳光一照,热气一来,就产生了刺鼻难闻的气味。
顾长生虽然觉得难受,但不好意思掩住口鼻,也就只能稍微忍耐一下。
“小伙子,对不起啊,我家有些脏。如果不行你就把那些东西给我拿吧。”老人向顾长生带着歉意的如此说道。
顾长生看着眼前这位瘦弱的伛偻老人,连忙拒绝道,“不用了老人家,我拿得了。”
老人在听到这个回答后,点了点头,就继续朝着房子走去。
这房子白色外墙的一部分涂层已经开裂,露出了里面的红砖。而窗户也是老式的木质框架合着几片灰蒙蒙的玻璃,虽然没拉窗帘,但从已关上的窗户往里看去也很难看清里面的情况。
门也是老式的薄木门,甚至还因一部分木板的开裂而残缺不全。所以这门就算关上也是极易透风的——顾长生已无法想象寒冬时节,在这根本挡不住刺骨北风的门后,这位老人和她的家人所遭受的将是怎样的境遇。
走入屋内,顾长生看到这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两张床和一个床头柜,而其中一张床上正躺着一位在睡觉的男子。
顾长生认出这人就是网站上所写到另一位受助者,即那位老人的儿子——昘启轩。
看到这名男子后,顾长生又不禁的回想起在网站上所看到的有关这个受助家庭的简介与采访。
其实这个家庭过去算是小康之家。
这家的男主人生前曾有过一份体面的工作,而这也给予了这个三口之家一个舒适的生活。
直到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故的发生。
一天深夜,这家的男主人因醉酒不慎跌落到铁轨,被驶来的电车碾压而亡。而这也使得这个家庭在一夜之间瞬间失去了顶梁柱。
随后,这家的女主人只能同时去应聘了几份工作,以此来补贴家用和供独子上大学。
当这个家庭渐渐摆脱沉重的阴影,恢复正常的生活时。又一件令人叹息不已的事发生在了这个家庭中——刚上大二,品学兼优的家中独子昘启轩被医院诊断患上了一种罕见疾病。
这个疾病虽短期内不致命,但却会使患者智力衰退和丧失行动能力。
而且天有不测风云,他在被查出患病的同年,爆发了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场大规模金融危机。
怀庆国内受此影响,许多小企业被迫裁员甚至是倒闭,而这家的女主人所工作的地方也皆是这种类型的。所以无论她怎样苦苦哀求,因年龄、体力等原因,也只能去接受被各个工作单位辞退的结局。
她随后虽然找不到任何合适的工作,但也顺利申请到了救助金,而且其子所就读的大学也给予了免学费和助学金等待遇。
然而这些其实对于天天面对着高额账单的这个家庭来说,却是杯水车薪。
在万般的无奈下,她的儿子昘启轩——那位本来应前途似锦的青年也只能放弃学业,跟着自己的母亲到处辗转寻医。
这既是为了寻求可以治疗这怪病的良医与良方,使得这位青年可以早日康复,也是为了去省下每天高昂的住院费等费用——可是,就连津州港内的医院都无能为力的病,去了其他地方寻找医方又有什么用呢?
就这样寻医问药了半年后,他们在病情不见好转且经济条件难以维持的情况下,不得已就只能再次回到津州港。
因为这个病,他们几乎掏空了自家所有的财产——房子卖了,家里男主人死后所留下的车子在回到津州港后也只能低价转让。
可是这病却是毫无感情的,它并不在乎这对可怜的母子。任由一张张如山一样沉重的账单压在他们身上,使得这个早已负债累累的家庭难以拨云见日。
顾长生已不敢再想象这对母子那时的遭遇时究竟是怎么样的,但他明白,那是种看不到任何希望的境地啊!
在这世上,有的人就连活着都已经竭尽全力了。
所以那时的他们也曾有因此想过要放弃。
几时几刻,那位母亲多么想去买瓶农药,和自己的儿子共赴黄泉。几时几刻,昘启轩也多么想自我了断,免得连累自己的母亲。
但他们都未曾那样尝试过,因为他们都彼此明白,自己是支撑对方好好活下去的精神依赖。
到最后,昘启轩的智力已经退化严重,很多时候连话都难以说清;且丧失了绝大部分的行动能力,平时只能躺在床上消磨最后的生命。
而他的主治医师对此已无能为力,所以只好给了这个命运艰苦的家庭一个最终的答案——“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无奈之下,他们母子二人只好离开医院,住进了现在的这间老平房。
平日里,昘启轩就只能躺在家中,而他的母亲则负责照顾他和去外面捡点废品来补贴家用。
一开始他的母亲在带他出院后,就曾拒绝过一些好心人的继续捐助——因为她对大家帮忙解决了医疗费和债务问题已经非常感激了,所以往后并不想再麻烦大家了。
可是最近几个月,由于一些未明的原因,她才只能又向怀庆公益救助协会寻求帮助。
事情想到这,顾长生不禁的唏嘘不已起来。
“他是我儿子。”老人见顾长生止住脚步后无言的看着躺在床上的昘启轩时,便如此介绍道。
而顾长生也因老人忽然的一句话,缓过来神。
“是吗。”顾长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行为在别人看来可能不太礼貌,所以就带着歉意的解释道,“抱歉,刚才我想起了一些事,我们走吧。”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进了厨房。而顾长生也便跟在老人身后,走入厨房。
与入门的房间相比,厨房的情况则更糟了——窄小的窗户,使得厨房内显得异常幽暗;在不大厨房内的一张较长的矮桌子上,摆放着电磁炉、电饭煲和一些锅勺碗筷,这是老人平日里煮饭做菜和与自己的儿子吃饭所用的;在不远处还有一个老旧的水龙头,正不停的滴水着,而水龙头下有个盆,正好接住那些水。
“小伙子,你把东西放那里就好了,我等等再收拾了,谢谢啊。”老人指着矮桌旁一处放在米桶的角落,对顾长生如此说道。
“好的。”顾长生点了点头,听从老人所说的将慰问品都放在了那个角落。
放好后,顾长生便又随老人走回了房间。而此时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所以就随口问道:“老人家,您儿子的病好些了吗?”
可他刚一说完此话,就有点后悔了,他不知自己为什么明知实际情况还会问出这种问题。
但老人倒并不觉得顾长生的话有什么不妥的,所以既感激又悲伤的说:“谢谢你的关心,只不过人家医生不久前有说了,启轩他估计已经活不过今年了。”
老人说完后,就辛酸且无奈的苦笑了一下。
而顾长生得到了这个回答后,震惊不已,并开始为老人感到惋惜。可就在他正打算安慰这位老人几句时,老人却又接着说道:
“但是,如果那个女孩的灵魂可以陪着启轩的话,那启轩他应该也不会太难受了。”
听到这句话后,顾长生感到有些疑惑,犹豫了一下,便问道:“老人家,冒昧地问一句,您说的那个女孩是……?”
“她是启轩高中时交的女朋友,之后也是得病走了。启轩很喜欢她,到现在还念着她呢。”
“是吗。”顾长生点了点头,然后也不禁的想起了自己已逝的女友。
“对了。”老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并转身走去打开了在两张床中间的床头柜,“我还有他们两人的照片,我拿给你看看。”
“好的。”
老人在柜子里翻找了一下,就拿出来一本小相册。随后她将相册打开,翻了翻,便拿出了一张照片,递给顾长生,“这是他们去玩的时候拍的。”
顾长生点了点头,然后接过照片。
照片中有两个人,男的当然是昘启轩,另外一个女生应该就是老人所说的昘启轩的女友。
只不过,在仔细看清这位女生的长相后,顾长生瞬间惊得直冒冷汗,并在内心惊恐万分的想着——“这人……不是墨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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