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喝了水，沉默了一会儿，这个墙角边的年轻人终于开了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您说您叫……”
“诺维亚。”
她立刻补充道。
“诺维亚小姐。”
杰夫重复了一下她的名字，喉结动了几下。
“这名字，不太常见呢。”
她听罢，只是扭头看了看这个年轻人，然后只是走到了窗口边，靠着一侧的墙壁用一个奇怪的角度谨慎的观察着街道。
在墙边的杰夫看到她的样子，只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她并不太喜欢说话。
“那……”
杰夫再次拧开瓶子喝了一口水。
“诺维亚小姐…”
“我，杰夫罗伯特，能为您做些什么吗？”
“为我，做些什么？”
她扭头看向杰夫，这话语显然引起了她的兴趣。
这有些反客为主的操作着实让她有些奇怪。
“您……”
她轻歪着头，只是轻声吐出一个词。
然后她顿住了。
“不用，谢谢。”
“您现在对我来说，只是一名HVP而已。”
“您只是‘我的任务’。”
“如果您真的希望这样的话……”
“我希望您可以，或者必须遵守我的指示。”
她的语气从开始的姗姗有理到最后口吻带着一丝威胁。
“那如果我不遵守呢？”
杰夫突然发问道。
“我会让您遵守。”
“让我遵守，那你如何让我遵守？”
“我会做到的。”
“那您打算如何做到？”
她没再回答，只是冷冷盯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目光里还带着一丝鄙视。
杰夫看着她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
虽然现在看来这个世界是如此的荒谬，但是目前他能接触到的，却是一个奇妙的状况。
“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小姐。”
“无论您让我做什么，我只要照做就对吧？”
她依然死死盯着杰夫。
“如果您真的能意识到，我会很高兴的。”
“我只是…”
她盯着杰夫，突然转变了语气，随后把步枪拉到身后，左手扶着步枪，一步步走向对面的杰夫先生。
虽然她看起来的确魁梧，但她跨出的每一步杰夫都意外的听不到声音。
“我只是，很好奇…”
她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轻歪着头，居高临下的，有些困惑的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您是我见过，话最多的人。”
“我很奇怪，你们人类都这么喜欢提问吗？”
“您受了伤，更应该休息……”
杰夫突然拉起领子笑了起来。
这下，轮到她茫然的站在原地。
她一瞬间变得十分困惑，搞不懂面前的这个人类发了什么疯。
“我说……”
“小姐您的措辞，好像很有意思。”
杰夫突然咳嗽了几声，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然而，他也突然认真的起来。
他有些费力的，试图站起身来。
她看着杰夫挣扎的样子犹豫了一下，但随即毫不犹豫的向前一步轻松地把杰夫扶了起来。
“多少感觉有腿软…”
杰夫嘀咕了一下，但随即目光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小姐，希望，我没有冒犯您……”
杰夫随即理了理衣服。
“小姐您…”
“不是一般人吧？”
听到这句话，她突然一愣，但随即恢复了正常。
“您，真会开玩笑呢。”
虽然听着像是吐槽，但是她没有丝毫语气的回答着实让气氛变得更怪了。
她随即转身回到了阴影处。
“您还是这样…”
杰夫随即又回到了他的泡沫塑料上，裹紧了外套。
“您还是这样不喜欢回答问题。”
杰夫长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
“那请问小姐，您是哪里人？”
杰夫突然抬头，快速的，用一种令人难以拒绝的语气发问道。
“佐治亚。”
她立刻回答道。
“你大学从哪里毕业的？”
“西点。”
“高中在哪里？”
“圣威尔斯女子高中。”[注1]
“你家在哪里？”
“波士顿，马萨诸塞。”
“您今年多大？”
“20。”
杰夫问到这里楞了一下，但随即故作轻松地喝了一口水。
她刚刚的回答没有任何停顿，几乎是跟着杰夫的提问脱口而出。
到这时，那大兵才发现，自己似乎被人戏耍了。
只是似乎罢了。
她好像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啥，又或许明白，但是做出不懂的样子。
然而对于杰夫来说，这或许是必要的步骤。
“您可回答的相当迅速。”
“您说您说西点毕业的，那你家世代都是军人么？”
杰夫突然又回到了话题。
她在这里顿了一下。
“不是，只有我和我妹妹。”
“你还有妹妹？真的么？”
“是的。”
她有些不悦的回答道，然后随即抛出了属于她的问题。
“您到底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亲爱的小姐。”
“那您这样提问，似乎很没有礼貌呢。”
她略带威胁的回答道。
“的确不太礼貌。”
杰夫回答道。
“您……”
她压低了音调忍耐着，似乎想脱口而出说什么，但随即停住了。
“请您，尊重一下我。”
“我很尊重您，诺维亚小姐。”
“各种意义上的。”
杰夫盯着诺维亚说道。
察觉到来自墙壁的目光，角落里的她扭过了头，不悦的避开了那道目光。
她看起来好像不像继续说话了、
“因为您，的确很优秀。”
听到这句话，角落里的她把头转了回来。
“您才20岁，就服役于，特种部队了。”
“大学读的是所军校，高中虽然没听说过，想必也是所不错的学校。”
“我知道我们相遇不太久，但是对我而言您似乎比我强太多。”
角落里的她认真的听着杰夫的话。
“尤其是我们相遇的时候，我记得我好像是从三楼跳下来的。”
“那可是三楼，您却接住了我。”
说到这里，杰夫停住了。
“我在三楼接住了您？”
她重复了一下杰夫的问题，微微歪了一下头。
“请问，这有什么关系？”
“想做的话，也并没有什么难度吧？”
说到这里，她的语气略微上扬。
“的确有关系。”
“这并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小姐。”
杰夫说到这里，又不禁咳嗽了几下。
“您却说，这很轻松？”
“抱歉杰夫先生，我想我没有这么说…”
“但是小姐您的意！思！是一样的。”
杰夫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语。
气氛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杰夫先生，您……”
她向前走出了阴影。
“你不会，在怀疑我的身份吧？”
“不小姐，我并不怀疑您的身份。”
“因为您的身份本来就很可疑。”
“又或许，根本就不存在？”
她停在了原地，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却攥住了双手。
“先生您，究竟想问我什么？”
走出阴影的她突然换成了胁迫的语气，眼神也冷酷了起来。
“您在，在拿我取乐么？”
“这真的很有趣？”
“作为一个卷入一个大事件的的普通人，我当然有权利多问一些。”
杰夫说到这里再次裹了裹衣服。
“这就是您提出各种，十分不稳妥问题的理由？”
“正是，我的小姐。”
杰夫的腔调和话术显然让她有些不爽。
他的发言听起来更像是某位她在英国的远亲姐妹，但她也一样不太喜欢那位姐妹。
“一言蔽之，我相信小姐您，不是普通人。”
“的确不是。”
“在特种部队服役的都不是普通人，不是吗？”
她反驳道，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点点自豪。
“但是您不单单不普通，更是特殊。”
“小姐，您的蓝眼睛很漂亮呢。”
杰夫在这里故作轻松地说道，同时观察着面前这位小姐的反应。
“呃…”
“您不是第一位这么说的人。”
她突然放轻松了下来，理了理她金色的刘海，有些戏虐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只是‘夜光美瞳’罢了。”
她很清晰的吐出了这个词。
“如果您喜欢，‘网上’就有卖的。”
“啊，原来是这样。”
回答着，听到这里，杰夫抖了抖嘴角，喝了口水。
面前的小姐多少显得有些古怪寡言，可是如果真的与她交谈，自己似乎占不到什么便宜。
她显然比她展示出的更精明能干，杰夫确信这是故意的，
杰夫并不是什么专家，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民众，但是根据自己的爱好和知识来判断，面前的这个姑娘并不简单。
每次看到她，杰夫总是感受到一股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奇怪感觉，虽然也许是因为自己受了伤。
她的气质的确是名军人无疑，但是除此之外，她身上有着一种独特的震慑力和气质。这一方面来源于她自己的特质，而另一方面则来自她得体的战斗装备。整体看来，她更像是被设计过的工业产品一样，不单单精致，而且具有震慑力。
她说她只有二十出头，但是面容却感觉更年轻的多。与她外貌不相符的还有她的个性。
有些令杰夫惊讶的是，她会一些话术。
她会在合适的时候转移话题，也会故意的曲解和拆分提问，说出一些无关紧要的，答非所问的答案。
这不像是她这个年纪掌握的技巧和手段，但勉强能理解为她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那么前面自己的提问呢？
杰夫暗想着。
好像明知道自己好像跨出了错误的一步，但是杰夫现在却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
但是，一切不是皆有可能吗？
想到这里，杰夫慢慢的，躺在了属于他的泡沫塑料上，捂了捂自己的外套。
“小姐？”
杰夫再次开了口。
从余光看，远处一个高大的幽灵再次悄无声息的从黑暗中冒了出来。
“请问您有没有什么，可以吃的东西？”
“我现在很饿，有些胃疼。”
“胃疼？”
她询问道。
“那您不应该再吃任何东西了。”
“您以前有任何胃肠疾病史吗？”
“没有，诺维亚小姐。”
杰夫捂了捂肚子。
“只是饿的。”
听到这里，她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向不远处随手可及角落里的背包走去。
“如果您能做到，最好是热的。”
杰夫突然补充道。
“我体质不太好，吃凉的我担心有问题。”
她停在了原地，扭头看了看杰夫。
杰夫很好奇她会如何处理自己的这个“不情之请”。
“希望您原谅我，小姐……”杰夫看着她想着，“我只是要为自己负责，这一切并不是对您无礼。”
“小姐您真的，很独特。”
杰夫看着她打开了背包，然后从里面掏出了一大包什么东西。
“很抱歉杰夫先生……”
她单手端着这包东西向杰夫走来，高大的身影配合着这动作显示出一种奇怪的优雅感。
“只有这东西了。”
“恕我冒昧小姐，这是什么？”
“一包，呃…”
“即食食品”
她歪了下头说道。
她随即把这个和牛津字典一样大的结实厚塑料包放在了杰夫的面前。
这个深棕色的厚塑料包上上面印着鹰徽，而深怕老花眼看不清的三个黑色大字也印在上面。
只是通过窗口光辨认它的确有些难。
正看着，一丝亮光突然出现在杰夫的眼前。
她握着一根黄色的荧光棒，把他递给了杰夫。
“M…R…”
“MRE?”
对于杰夫来说，这东西似乎只会出现在户外读物里。
“这个，您吃过吗？”
“以前经常吃。”
“那请问味道如何？”
“还可以。”
她云淡风轻的回答道。
“不算我吃过最难吃的东西。”
杰夫听罢笑了起来。
“那小姐您吃过最难吃的东西呢？”
“用它做的菜。”
“啊……”
杰夫觉得这总不会比他的家乡菜难吃。
“用这东西做菜，请问真的有人这么做么？”
“是，有的。”
“我的CO(指挥官)以前经常这样做。”
杰夫的询问似乎意外触动了她的回忆。
她随即走到了杰夫的身边，转过步枪防止碰地，随后靠墙灵活的坐了下来。
“那时候我们经常在山地做一些任务，没有太多的补给。”
“那时候定期空投的，只有这个。”
她随即拿起了这个塑料包，看着杰夫，在杰夫面前晃了晃。
“您下定决心打开它了吗？”
“是的，谢谢。”
望着她晶莹剔透的蓝瞳，杰夫回答着。
而她似乎并不在意杰夫的目光直视。
（待续）
[注1]圣威尔斯女子高中(St. Wells Girls High School)。这所私立学校位于马萨诸塞州波士顿郊区，建立于经合历2048年，这是一所非常低调的学校，甚至很多本地人都不知道它的存在，在波士顿以神秘而著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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